陳映真並沒有離開

呂正惠
(人間出版社發行人)


昨天下午四點多,朋友打電話來,告訴我,陳映真早上過世了,我一時愣住,不知如何反應。朋友說,大陳在北京醫院躺了10年,早晚會走的,不要難過。我回答說,也不能說難過,但心情很複雜,我需要冷靜一下。隨後,我細斟慢酌,大概喝了二、三兩高梁,睡了兩、三個小時,醒來已經是晚上九點了。

1960年代後半期,我還在大學讀書的時候,陳映真是我最喜歡的台灣當代小說家之一,後來我知道他去坐牢,在我讀博士的時候他出獄了,成為70年代鄉土文學運動的領導人之一。70年代後半期,他不斷的受到台獨派的攻擊,逐漸被邊緣化,因為辦雜誌和出版社,導致破產,不得不遠走大陸。到達大陸,剛安頓下來,就中風躺臥病在床10年之久,一直到現在終於走了。

現在我才更強烈的意識到,我們是需要陳映真的。這50年來,台灣社會的變化簡直讓人難以置信,尤其是最近30年,所謂「民主化」以後,是非顛倒,社會的基本價值淪喪,台灣社會完全喪失發展方向。最近,民進黨第二次執政已半年之久,一切都雜亂無章,讓大家無所適從,這個時候,我們才能感覺到,那個永遠不變、永遠抱持著理想的陳映真,才可能是穩定我們的精神狀態的一顆星。

陳映真在他的第一篇小說《麵攤》裡,寫了這樣的話,「天邊又尋到了幾顆澄紅澄紅的星,在夜空中赫赫地閃爍著」,這大概也就是50年來陳映真在台灣知識界的象徵吧。不論他如何被邊緣化,這些星星永遠閃爍著。即使他已經離開人世,還是會閃爍著。也許因為他的不存在,還會發出更閃爍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