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進黨的中國政策困境

黃清賢
(嘉南藥理大學董事長特別顧問兼副國際長)


民進黨2016年再次執政,而且是首度行政、立法皆執政的情況下,台灣的內政、外交、兩岸等執政成績卻日漸退步,尤其兩岸關係漸往谷底深探。雖然蔡英文總統想維持現狀,儘量對大陸釋出表面上的善意,抑制法理台獨的走向,但是獨派勢力卻利用執政成績不佳施壓,在各方面進行台獨動作,使得台海局勢詭譎不安。

近期就有民進黨立委提出《行政院組織法》修正草案,變更行政院大陸委員會為中國事務委員會,並裁撤僑務委員會;另一位民進黨立委則是提案修訂《刑法》的外患罪,將其適用於共諜案。這種往「兩國論」明確移動的行為,讓兩岸關係發出非常危險的警訊。

回顧民進黨在1986年成立時,策略性地將國民黨和共產黨批判為專制反民主、親大陸不愛台灣本土的印象,因此對大陸採取「國與國關係」的兩岸定位。不論是1988年417決議文的「台灣國際主權獨立,不屬於以北京為首都之中華人民共和國」,或是在1990年2007決議文的「我國事實主權不及於中國大陸及外蒙古」,皆是類似思維。

在1991年修正的黨綱中,增列「建立主權獨立自主的台灣共和國」的台獨黨綱,主張「依照台灣主權現實獨立建國,制定新憲,使法政體系符合台灣社會現實,並依據國際法之原則重返國際社會」。1999年制定的「台灣前途決議文」,主張「台灣是一主權獨立國家,任何有關獨立現狀的更動,必須經由台灣全體住民以公民投票的方式決定」。

2004年制定的「族群多元國家一體決議文」,主張「中華民國主權既屬於全體台灣人民,而非其他政權,則台灣認同與中華民國認同,都是對國家認同的表達方式」。2007年更制定「正常國家決議文」,界定的兩岸關係是「台灣是主權獨立的國家,與中國互不隸屬,互不治理」。

因此奉「台獨黨綱」為圭臬的民進黨,過去戮力將「台獨」與「愛台灣」綑綁在一起,造就了獨派勢力與聲音在黨內的滋長,選出的立法委員更競相以靠向台獨的行動,爭取極端卻穩定的選票,因此提出變更陸委會為中國事務委員會、共諜適用於《刑法》外患罪的說法,也就有其依據、不足為奇。

尤其當民進黨行政、立法皆執政,已經完全執政,就應該大刀闊斧,把兩岸關係推向「國與國關係」的中國政策,不能再曖昧不清;既已完全執政就應實踐建黨以來的台獨主張,否則完全執政有什麼意義,和國民黨執政又有什麼差別。

但民進黨的執政部門也明白,絕不能因為推動法理台獨、顯性台獨而與大陸鬧翻;因為這不但不符合台灣利益,也不會得到美國支持。表面上來看,蔡英文一系列的中國政策,都是希望維持現狀,希望爭取更多台灣人民支持才能繼續執政。

事實上,蔡英文於2014年5月回任民進黨主席之後,在2015年1月重新啟動的中國事務委員會表示,民進黨認為兩岸交流互動無可迴避,也有能力穩健推動兩岸關係,回顧2000至2008年執政時期,致力維持台海和平及和中國的穩定關係,同時更從前瞻觀點,完成了兩岸經貿關係的結構性調整,大幅修正兩岸關係法制,也為後來的直航、陸客來台等奠定堅實的基礎。

因此,蔡英文在2015年4月的中國事務委員會第二次會議中指出,處理兩岸關係的基本原則,就是「維持兩岸現狀」,也就是維繫台海和平及持續兩岸關係穩定發展的現狀;這是兩岸關係的核心,也是民進黨重返執政後將致力的目標。

不過,如何維持兩岸現狀,民進黨還是需提出較為具體的內容,所以蔡英文於2015年6月訪問美國,在華盛頓智庫的戰略與國際研究中心(CSIS)演說時,承諾建立具一致性、可預測且可持續的兩岸關係,將在「中華民國現行憲政體制」下,依循普遍民意,持續推動兩岸關係的和平穩定發展。

她認為,兩岸之間應該珍惜並維護20多年來協商和交流互動所累積的成果;將在這個堅實基礎上,持續推動兩岸關係的和平穩定發展。她還將推動完成「兩岸協議監督條例」的立法,為兩岸持續交流協商,建立周全規範;仍在進行協商或審議的兩岸協議,也將依監督條例逐案檢視,繼續協商。

但由於各界仍不斷質疑沒有「九二共識」,如何「維持現狀」?因此蔡英文終於在2015年12月的選前政見發表會中表示,民進黨沒有否認1992年兩岸會談的歷史事實,也認同當年雙方都秉持相互諒解精神、求同存異,希望兩岸關係往前推進的這一段協商溝通的經過和事實;這也是兩岸交流累積成果的一部分。

蔡英文到了2016年5月20日的總統就職演說時,內容幾乎與前一年底的政見發表會、1月16日的當選記者會,尤其是1月21日刊出的媒體專訪內容相近。她在演說當中重申,1992年兩岸兩會秉持相互諒解、求同存異的政治思維,進行溝通協商,達成若干的共同認知與諒解,她尊重這個歷史事實;新政府會依據中華民國憲法、兩岸人民關係條例及其他相關法律,處理兩岸事務。直至中共在今年發表十九大政治報告後,蔡英文的回應仍是基於這種說法。

但是如前所述,民進黨曾經提出「台獨黨綱」、「正常國家決議文」等文件與說法,這些說法都已深深地烙印在民進黨深綠支持者心中,所以使得縱使想將中國政策立場往中間靠,卻也因民進黨自己曾經說過的話、做過的事,捉襟見肘、陷入困境。

因此,蔡英文曾開出的推動完成「兩岸協議監督條例」立法支票,到現在無法兌現,「維持兩岸現狀」的承諾也在一點一滴的流失中。如果再加上部分行政官員、立法委員亟於推進「去中國化」的政策或立法,都讓因一例一休等內政問題已焦頭爛額的蔡英文,需要面對更嚴峻的友邦斷交等外交、軍機繞台等軍事問題。

總而言之,蔡英文只要忠實按照自己所說,依據中華民國憲法、兩岸人民關係條例處理兩岸事務,而且這種兩岸事務是植基於兩岸「非國與國關係」,亦即中華民國憲法第四條明文規定「中華民國領土,依其固有之疆域」、兩岸人民關係條例的第二條規定「大陸地區:指台灣地區以外之中華民國領土」,也就是「兩岸同屬一中」的核心概念,則兩岸關係當前的僵局甚至危機都將逐步迎刃而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