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世紀．新希望

中國不是從來就落後的，保羅‧甘迺迪在其所著《大國的興亡》一書中就指出：十六世紀以前，世界沒有一個強權能與明帝國相比擬的。其實不止於十六世紀，一直到一六六二年，歐洲的海上霸權荷蘭，還在台灣被鄭成功驅逐，直到蒸汽機發明，工業革命，無機動力代替了有機動力生產後，中國才真正的落後於西方。

中國也不從來就是什麼閉鎖的「大陸文明」，早在春秋時代，齊就有「魚鹽之利」；秦始皇還派徐福率五百童男女往海外求長生不老之藥；早於哥倫布發現新大陸，鄭和下西洋，就開始了人類第一次最偉大的艦隊航行。

中國的對外貿易，除了「陸上絲路」外，還有繁榮的「海上絲路」，台灣人的原鄉泉州即蔚為海上貿易的中心。歐洲人由航海、海上貿易而有海盜，明中葉後，中國沿海亦海盜為患，而有顏思齊、鄭芝龍來台開山立寨，建立海上基地。

但歐洲人航海運動在全世界各地尋求殖民地之時，中國卻為鞏固中央集權，而實行「片板不得入海」的海禁政策。歐洲人由於殖民地而開拓了海外市場，尋求新的生產動力而發明了蒸汽機，中國卻懵懂的以「天朝上國」閉關自守。

到十九世紀，歐洲人再從海上東來，中國已瞠乎其後了。「落後就要挨打」，一八四○年，「鴉片戰爭」一役，中國變成了一個戰敗被迫服食鴉片的民族。接踵而來的，不斷的侵略戰敗，割地賠款，喪權辱國，天朝上國已淪為次殖民地矣。

以甲午一役而論，賠款二萬萬兩，還遼三千六百萬兩，本息償還共計六萬萬兩。當時大清歲入不過八千萬兩，六萬萬兩當為大清七年半之歲入！甲午賠款接著又是庚子賠款四萬萬兩。沒有錢賠就借，沒得錢借就當，礦權抵押、路權抵押，連國家財稅命脈的關稅也抵押了。割地賠款猶之不及，更遑論國家的建設和生產投資。國不聊生，民更不聊生。

中國是一個工業落後，生產不發達的農業國家，一切的賠款最後都轉嫁到農民的身上。中國農民向來豐歲或免於饑寒，凶歲則難免於凍餒，再平白加上鉅額的賠款，更是民不聊生。民不聊生必鋌而走險，則叛變與土匪蜂起；叛變土匪蜂起，必破壞正常生產和削弱中央政府力量，中央力量削弱更無力對外，更割地賠款，更民不聊生，更叛變土匪蜂起，更……，中國陷入了一個不可解的惡性動亂的連環套中了。

鴉片戰爭之後，各地「會匪」民變蜂起，如湖北崇陽的鍾人傑，湖南武岡的曾如柱，湖南耒陽的楊大鵬，湖南新田的王宗獻，江蘇昭文的金得順，廣西順歸的反苛捐運動，河南葉縣的反加稅運動，山東葛縣因地丁引起的民變，雲南個舊因礦稅而引起的民變，此外，還有天地會、小刀會，其中最大者厥為稔亂、太平天國和義和團。

在內憂外患中，而有維新和革命的民族自救運動。在保守勢力頑強的反撲下，維新運動則以譚嗣同的「望門投止思張儉，忍死須臾待杜根。我自長歌向天笑，去留肝膽兩崑崙」悲歌劃下句點。一九一二年，孫中山「辛亥革命」成功，建立中華民國。但民國成立，又軍閥割據，中國更陷於內戰之中。

「十月革命」後，一九一九年，「五四運動」爆發，知識份子發起的「新文化運動」分裂，除了「德先生」（民主）、「賽先生」（科學）外，又來了一位「蘇先生」（社會主義）。《新青年》的創辦人，五四運動的思想導師陳獨秀，居然搖身一變而為中國共產黨的創始人和總書記（一九二一年）。新文化運動分裂，而有紅白之別。

一九二七年，北伐成功，蔣介石又清黨，清除孫中山聯俄容共以來的黨內共黨份子，一時風聲鶴唳，殘殺共產黨人、知識份子、工人達三十萬人，開啟了漫長而至今尚未結束的國共內戰。北伐成功，全國統一的歡慶和希望，又被清黨的血腥染紅。

祖國的天空仍然烏雲密佈，天是黑沉沉的天，路是茫茫然的路，北伐成功後的中國要往何處去，又有了激烈的爭辯和探討，經過多少次的論戰，「全盤西化」和「中國社會史論戰」，百家爭鳴，百花齊放。但日本帝國主義沒有能等到中國知識份子的結論，就加緊了侵略的步伐，從「九一八」到盧溝橋。為了抗戰，又有了第二次國共合作，而挽救了中國，並光復了台灣。

不幸，抗戰勝利後，國共內戰又起。一九四九年，國民黨退守台灣；一九五○年，韓戰爆發，美軍第七艦隊進駐台灣海峽，兩岸分裂至今。

歷史的腳步是不停留的，路還是要走下去。從辯論的武器到武器的辯論，一九四九年，國民黨退出大陸，當標示紅色新文化戰勝了白色新文化。

白色新文化在中國的失敗不是沒有原因的。

中國為救亡圖存才有啟蒙運動，才有新文化運動。但白色新文化是歐洲工業革命後，所出現的第三階級（資產階級）的意識型態和價值觀念。工業革命後，傳統的意識型態和價值觀念不再能規範新的經濟社會的秩序，而需要以新的第三階級的意識型態和價值觀念來建立制度，這是符合歐洲新的經濟社會結構的。所以，在美國獨立革命和法國大革命後，新的制度得以建立，而西方的發展則得以迅速成長。

但是，中國近代所遭遇的危機，不是由於工業革命所造成的經濟社會結構的變革，而是來自列強帝國主義的侵略，所造成中國經濟社會結構的瓦解。中國沒有工業革命後強大的第三階級，白色新文化是借用西方第三階級的意識型態和價值觀念企圖在中國建立制度，牛頭不對馬嘴，其失敗的結果不是不可逆料的。

紅色新文化雖藉著農民革命取得了國共內戰的勝利，而得逞於一時。但是，紅色新文化是西方第四階級（勞動階級或無產階級）的意識型態和價值觀念，中國沒有強大的第三階級，更沒有強大的第四階級。中國沒有強大的第四階級，又如何能根據西方第四階級的意識型態和價值觀念來建立制度。

中國人民之所以接受社會主義真正的原因，是因為當時中共喊出的「社會主義救中國」和「窮人翻身」的口號。但是，「救中國」是民族主義的目標，又與國際主義的社會主義何干？解決貧窮的問題，必須突破生產力，以增加生產，繁榮經濟，那是工業化的問題，也與社會主義無關。中共能取得國共內戰的勝利，卻不能保證社會主義在中國的實現。

我們無意排斥白色新文化，也無意拒絕紅色新文化，但是，不論資本主義或社會主義，脫離了中國的現實發展，統統只能成為唯心的理想主義。

我們無意批判毛澤東晚年的唯心理想主義，但經過了文化大革命的高潮，一九七九年，中共十一屆三中全會宣佈開放改革政策，亦無異宣佈紅色新文化的實驗失敗。二十年來，開放改革的輝煌成果，更加證明了紅色新文化實踐的錯誤，讓中國走了三十年的彎路。

除了危害的一面外，我們也不能不承認，毛澤東的理想主義在早期，也激發了中國人民的主觀能動性，在抗戰和內戰的廢墟上，初步的恢復了中國的秩序，在五○年代極困難的情況下，以集體的力量建立了中國自主的重工業基礎，抗拒了帝國主義的侵犯，維護了中國國家的獨立，尤其是六○年代原子彈的研發，建立了中國獨立自衛的國防，和獨立自主的高科技系統，使中國脫離了戰敗賠款、動亂的惡性連環套，也為後來的開放改革打下了國防和科技的基礎。這也許是歷史辯證法的弔詭罷。

從那裡跌倒，就要從那裡站起來。近代中國的衰落來自「船堅炮利」而淪為次殖民地的。今天的中國早已是世界「核子俱樂部」的重要成員，也是世界三大太空國之一，今天的中國再也不是可以任人蹂躪被迫服食鴉片的中國了。今天的中國除了擁有自衛的能力外，也是維護世界和平的一股主要的力量了。

近代中國的衰落來自貧窮。根據統計，二○○○年各國外匯存底，日本第一，大陸第二，台灣第三，香港又次之，但兩岸一地中國人外匯存底的總額已經超越了日本。又根據國際學者專家的估計，二○一五年，中國的總生產力將超越日本，二○二○年亦將超越美國而居世界第一。

在馴服了黃河，征服了長江之後，二○○○年，中國又宣佈了「西部大開發」計畫，以三十年為期，投資三千兆人民幣，增加一億六千萬個工作機會，開發成功得以容納三億人口的生存空間。

曾淪為次殖民地而受到瓜分豆剖的中國，除了一九四五年擊敗日本軍國主義光復台灣外，一九九七年香港回歸，一九九九年澳門回歸，在中國的土地上已經沒有了任何外國人的統治了，接著兩岸的和平統一將是二十一世紀中華民族復興的最後一役。

回想一百年前，帝國主義以「八國聯軍」將中國押向二十世紀，經過了一百六十年的掙扎奮鬥，走出舊世紀的陰霾，邁向新世紀的未來，我們有信心也有決心，一個和平統一的新中國一定要在新世紀裡實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