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帶一路」通往美國後院

拉丁美洲國家靠向中國

趙國材
(政治大學外交系兼任教授)


美國自我孤立,川普總統在一年任期內冷落拉丁美洲(拉美),給這個「美國後院」帶來了更多猜忌。川普廢除了包括拉美和亞洲國家的TPP後,還希望叫停美國同墨西哥與加拿大的《北美自由貿易協定》(NAFTA),堅持在美、墨邊界修牆阻擋非法移民。

川普對拉美地區的漠視達到空前的程度。2017年,川普親自說服福特公司放棄在墨西哥投資建廠的計劃,將資金投回美國。美國不幫助拉美國家發展,還反對拉美國家積極與中國建立經濟聯繫,仍視拉美為其後院,無異讓拉美為美國繁榮的犧牲品。

川普上任以來,訪問拉美的美國最高級官員是副總統彭斯。美國國務卿提勒森也未出席2017年6月拉美國家組織在墨西哥坎昆召開的峰會,討論委內瑞拉危機。川普漠視拉美洲使美國在拉美的形象一落千丈,而中國在拉美的影響力不斷增長,2000年後,美國在拉美國家進口比重下降的同時,中國的份額不斷增長。

「新門羅主義」對抗中俄?

針對歐洲殖民主義擴張,19世紀美國曾奉行孤立主義,實行美國總統門羅(James Monroe)1823年宣稱的「門羅主義」,「美洲是美洲人的美洲」,任何歐洲國家試圖進一步控制北美或南美任何獨立國家的行動,都將被視為是對美國的不友好表現。

「門羅主義」本質上是美國對美洲國家維持霸權,有進行片面干涉的權利,反對歐洲國家在美洲再奪取殖民地,禁止歐洲列強染指被視為美國勢力範圍的拉美地區。

拉美是拉美人的拉美,不是美國人的。美國總統歐巴馬任內,國務卿約翰.凱瑞2013年11月對美洲國家組織說「門羅主義的時代已經過去」,他呼籲美洲國家加強夥伴合作。

拉美國家都鞏固了現代國家主權,熱衷經濟社會發展,很多國家有自己的經濟與政治抱負,不願依附美國或任何其他大國,要發展全方位外交,痛恨外國給予援助時,強加不可接受的政治條件。

前國務卿提勒森被問到如何看待 「門羅主義」時,他答說:「有時候,我覺得我們忘記了『門羅主義』的重要性及其對這個半球與維持那些共同價值觀方面的意義」,故他認為「門羅主義」在今天與它被提出的那一天是「同樣相關的。」

「一帶一路」的戰略構想令美國擔憂。從中國延伸到歐洲的陸上、海上兩條路線,是歷史上東方和西方商貿、文化交流的大通道。在這兩條弧線上,從中國的西部地區到東歐,從東南亞到東非,普遍存在經濟待開發問題,需要國際社會提供資源,提振沿線區域的發展,使其再次成為歐亞間的大通道。

習近平自擔任中國最高領導人以來,大力推行「一帶一路」計劃,作為實現「中國夢」的重要環節,以此提升中國的國際聲望,並證明只有在中共領導下中國才能走向繁榮,洗刷「百年恥辱」,實現民族復興。

拉美條件符合「一帶一路」規劃

中國外長王毅在和其他33個拉美國家參加的中國--拉美和加勒比國家共同體論壇(中拉論壇)第二次部長會議上說,拉美的條件符合中國同發展中國家加深經濟金融合作的「一帶一路」規劃。川普對拉美地區採取保護主義的時候,中國在當地積極開展外交,擴大影響,跟美國形成鮮明對比。

今年1月19至22日,王毅在智利同33個拉美國家外長舉行了會議。過去幾年,智利和中國建立了全面戰略夥伴關係,簽署了提升雙邊自由貿易的協定,在許多領域合作取得豐碩成果。

「中拉論壇」第二屆部長級會議召開期間,智利總統米歇爾.巴切萊特(Michelle Bachelet)會見王毅時說,中國的「一帶一路」為拉美發展提供了新機會,智利願意發揮積極作用,同中國一起推進「一帶一路」。

王毅表示,中國希望在「一帶一路」框架內全面加深和提升中國與拉美的合作。拉美和加勒比海地區國家,傳統上是深受美國影響的地區,被認為是美國的勢力範圍。

如今的世界很透明,一切憑實力。2000年後,美國在拉美國家進口比重下降的同時,中國的份額不斷增長。中國也對諸如委內瑞拉等拉美國家提供貸款和投資。

在「中拉論壇」第二屆部長級會議上,中國代表同拉美和加勒比國家共同體的代表簽署了加深經貿聯繫的《聖地牙哥宣言》,呼籲加強貿易,針對氣候變化問題採取行動。

中國已成巴西、智利和阿根廷等拉美國家的第一大貿易夥伴。智利外交部長穆尼奧斯說,中國同拉美達成的協議,標誌著拉美和中國對話進入「歷史性階段」,這次會議是對保護主義和單邊主義的「唾棄」。

王毅一再強調,中國在拉美的合作並非地緣政治競爭,不是零和遊戲。他說,中國的方針是通過協商和合作謀求共同增長,但是中國最近在拉美地區投資的計劃被看作是對美國在拉美主宰做出的考驗。

川普當選後,中國在捍衛全球化及應對氣候變化方面,一直尋求發揮更大的國際作用。

美國「密切關注」「一帶一路」

「一帶一路」被許多美國評論家比作中國的第二次開放和中國的「馬歇爾計劃」,甚至被認為是中國外交的神來之筆,但中國在拉美地區的影響力卻不斷加強,其地緣戰略意圖,也越來越受到美國關注。美國外交關係協會的中國問題專家易明(Elizabeth Economy)說,「在把中國變成全球強國的努力中,習近平顯示了超過其前任的雄心。」

美國表示無意阻止中國的經濟發展,但對中國提出的「一帶一路」戰略表示「密切關注」。這一政策清晰表明中國未來將如何發展經濟、如何保護其經濟增長,如何在世界擴展其影響範圍的看法。這項政策如何影響美國的經濟發展和國家安全是個值得關注的問題。

川普在任一年內,給拉美帶來了猜忌和冷漠,導致美國在拉美的形象下降,他稱拉美和加勒比海國家「窮山惡水」,決定取消保護令,遣返在美的大批拉美國家移民,他把墨西哥說成是「世界上最危險的地方」,儘管這種指稱同華府自己的數據相矛盾。

在拉美國家眼中,美國政府不是個可靠的夥伴。美國在拉美地區並沒有明確打算。拉美外交官們在美國都不知道跟誰打交道。到目前為止,川普還沒有為美國國務院指定處理拉美問題的團隊。

近年來,中國對拉美地區表現出更大的興趣,2013年以來習近平主席對該地區進行了三次訪問。蓋洛普公司的一項全球調查結果指出,2017年1月川普上台以來,美國的領導形象在整個拉美跌到平均低於中國的水平。

TPP是前美國總統歐巴馬通過長期談判、應對中國的影響最終達成的。川普放棄並導致TPP無法運轉。他還停止了美國、墨西哥和加拿大之間的《北美自由貿易協定》,還就同樣的內容重開新的談判。

這是一場中美對拉美地區影響力之爭,不僅是經濟上的,而且是文化、教育、道德等綜合影響力之爭。

不久前,川普被爆指責一些窮國是「爛國家」,其中包括拉美的海地和薩爾瓦多,並用貶損的詞語形容來自拉美或加勒比國家的移民。如果用川普的語言來談論移民,美國就不可能成為道德領袖。

「帝國強權」的夫子自道

美國國務卿提勒森出訪拉美地區前發出了這樣的警告:拉美地區不需要那些只謀求對自己人民有利的新殖民主義大國。如何定義新殖民主義?如何區別「舊殖民主義大國」和「新殖民主義大國」?

提勒森說:「中國正在拉美地區紮根,利用其經濟力量將該地區併入其軌道。」他形容中國為一「帝國強權」,一個只是為了自己的利益,進入拉美地區冒險的可能的「掠奪者」。

提勒森訪問哥倫比亞、秘魯的原因是因美國對鴉片的巨大需求,使其成為走私者眼中具吸引力的市場。他敦促哥倫比亞政府不要鼓勵古柯種植,應鼓勵農民種植其他作物。提勒森主張的雙邊貿易協定,比一些區域貿易協定更符合美國的利益。

拉美之行前,提勒森發出的信息表明,在他訪問的阿根廷、秘魯、巴西和智利都把中國作為最大的貿易夥伴。提勒森與拉美有關國家政府的討論中,中國是一個重要問題。提勒森說:「雖然這種貿易帶來了好處,但許多中國人所使用的不公平的商業做法也損害了製造業,造成失業,並降低了工人的工資。」

提勒森說:「中國,就像它在全球新興市場所做的那樣,提供了一個有吸引力的發展道路的表象。但是實際上,這往往涉及用短期的獲利來換取長期的依賴。」同時,他擔保:「美國的做法是建立在互惠互利的基礎上,幫助雙方共同成長、發展,促進繁榮。」

提勒森批中國在拉美搞新殖民主義,北京外交部回應說,美方的有關說法「完全違背事實」,是對拉美國家的不尊重。

中國和拉美國家同為發展中國家,面臨著共同的發展階段和發展任務,雙方的合作基於共同利益和相互需求,秉持的是平等互利、開放包容、合作共贏的理念。

中國是拉美大宗商品的主要國際買家,進口了越來越多的拉美農產品和高附加值產品。中國和拉美基礎設施建設合作,為拉美突破發展瓶頸、改善民生發揮了積極作用。中國對拉美投資、金融合作完全按照商業規則和當地法律法規進行。

針對提勒森所說的中國在拉美的投資建設專案往往都是僱用中國工人,甚至給當地帶來失業的說法。外交部發言人華春瑩引用「國際勞工組織」的統計數字說,1995至2016年間,中國企業在拉美創造了180萬個就業崗位。

中國與拉美關係的發展不針對、不排斥任何第三方,也不影響第三方在拉美的利益。

過去一年,川普政府通過收緊移民規則、修建邊境強來阻止人口的流動,並力圖使貿易協議更有利於美國,引發了區域範圍內的憤怒。看來,美國把拉美看作自己的後院、販毒者,以及非法移民的溫床,缺少促進該地區發展的基本興趣。

提勒森的警告能否扭轉拉美地區人民的感覺?事實上,提勒森爭取拉美諸國的講話與川普的態度相矛盾。川普公開宣佈「美國優先」,無心於拉美的問題。川普漠視「一帶一路」通美國後院。

提勒森對拉美警告有誹謗中國之詞。中國媒體回應說,詆毀中國無助於改變美國在拉美地區的霸權形象,或是阻止該地區國家從其他地方尋求幫助來刺激經濟增長。

誰更受拉美人民歡迎?

冷戰結束以來,美國長期輕視拉美,向那一地區的投資總體上呈退潮之勢。

中美對拉美的態度對比是鮮明的: 美國搞霸權,趾高氣昂,長期視拉美為自己的「後院」,這一公開喻稱包含了深深的鄙視。而實際上,美國是把拉美國家當做殖民地,對其進行歧視、掠奪,從來沒有將其當做平等的對象。尤其令拉美國家不滿的是,拉美裔移民在美國的社會地位低下,美國人一說非法移民,首先想到的就是拉美人,這些都嚴重傷害了拉美國家的自尊。

中國則不然,中國對拉美的基本態度就是尊重,視拉美國家為平等的夥伴,中拉經貿合作的原則是平等合作,互惠互利共贏。

而美國詆毀中國是「新帝國主義列強」,拉美國家嗤之以鼻。在蓋洛普的一項最新民調中,中國在拉美的被接受度不斷上升,美國則不斷下降。美國在高喊「人權」之前,當先學會「平等」對待拉美人。

美國公開對中國在拉美地區日增的影響力發出最直接的強烈警告,顯示拉美已成世上兩大經濟體競爭影響力的地區。

中國正在編織全球貿易網路,中國人的購買力將超過美國人的消費能力,中國一天比一天強大,美國除了打貿易戰外,又在傳媒上鼓吹「中國經濟威脅論」了。

美國的公開挑撥離間,無論對美、拉關係或者是美、中關係都缺乏建設性;對中拉合作勢頭則產生不了任何重大影響。美國會否在拉美採取破壞中拉合作的實際行動,如在拉美國家搞顏色革命,通過「非政府組織」煽動針對中資公司的鬧事等等,殊值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