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普的「忠誠戰士」蓬佩奧

《紐約客》雜誌8月18日在社交平台發佈了一段蓬佩奧最不想看到的視頻。這段視頻是由該雜誌8月26日一期長達10頁的長文《川普的秘書－－邁克．蓬佩奧是如何變成中西部地區的福音派教徒和總統最忠誠的戰士》的作者蘇珊．格拉瑟，在時任眾議員的蓬佩奧參加堪薩斯州威奇塔（Wichita）共和黨黨團會議上拍攝的。在視頻中，蓬佩奧將川普與時任總統的奧巴馬進行比較，並警告稱川普將是一個「獨裁」領導者，將「無視我們的憲法」。「川普自誇，如果他告訴一個士兵去犯戰爭罪，那個士兵就會去做。」蓬佩奧在這段視頻中說，台下觀眾一片噓聲。「我們與一位無視憲法的獨裁總統共度了七年半時間（他指的是時任總統的奧巴馬），我們不需要再來四年。」蓬佩奧說：「美國士兵不宣誓效忠川普總統或任何其他總統，他們宣誓捍衛我們的憲法。」當時，蓬佩奧支持的總統候選人是佛羅里達州參議員馬克．盧比奧。他說：「馬克．盧比奧絕對不會說，他會命令我們的士兵去做不符合憲法的事，來貶損他們。」在後台的川普想知道到底是誰這樣貶損他。最後蓬佩奧說：「是給馬戲班關燈的時候了！」

蓬佩奧對川普的尖銳攻擊並沒有引起當地報紙太大的注意。此後，蓬佩奧還繼續批評川普。2016年4月，他對一家媒體說，川普「不是一個保守主義者」。幾週後，他告訴CNN，川普許多政策「不符合我代表的堪薩斯州看法」。直到5月，川普取得了提名所需的代表票數，蓬佩奧才勉強與堪薩斯州的國會代表團支持他。當時，蓬佩奧還未與川普見面。像許多共和黨人在最後支持川普之前，稱他是「狂人」、是「癌」、是「民主體制的威脅」一樣，蓬佩奧也不贊同川普的許多政綱，特別是懷疑美國在全世界的角色的「美國優先」主張。蓬佩奧是一個保守的國際主義者，他受到冷戰時期在軍隊服役的影響，他仍然相信美國的勢力是全球穩定的保障。儘管如此，在川普當選總統後，蓬佩奧積極尋求在川普政府中覓一職位 ，他毫不猶豫地擔任了中央情報局局長。他利用「每日情報簡報」的機會，成為每天都跟川普接觸的高級政府官員。他知道川普不耐長篇大論，報告總是言簡意賅，因此得到川普的欣賞和信任。2018年3月13日，川普在提勒森出訪非洲回程的飛機上，以推特免除了他國務卿的職位時，蓬佩奧欣然繼任。

蓬佩奧1963年生於南加州橙縣，1982年以全年級最佳成績高中畢業。受到國防工業積極支持者眾議員鮑勃．多爾曼推薦進入西點軍校，1986年以第一名成績畢業。隨即被派往歐洲，負責巡邏東西德和捷克斯洛伐克邊境。隨著冷戰結束，蓬佩奧退役，進入哈佛法學院，於1994年畢業, 取得法學博士學位，隨即就業於華盛頓大律師樓「威廉姆斯與康諾利律師事務所」（Williams & Connolly）。1997年初，他遷居堪薩斯州威奇塔，與他在西點軍校的最好三個朋友成立了塞耶航空公司（Thayer Aerospace）。蓬佩奧雖然學業成績優良，卻不善於經商，幾經周折，最後以失敗告終。但卻因此結識了美國保守派政策大金主，億萬富豪科克兄弟和堪薩斯州政治操盤手石油大亨大衛．默芬，他們與其他富豪對蓬佩奧的公司投下7,000萬美元的巨資，雖然沒有獲得任何財政回報，但他們因此認識到蓬佩奧具有過人的政治才能。

蓬佩奧的父親韋恩在朝鮮戰爭時曾經在海軍服役，他是一個熱情的自由派。而邁克．蓬佩奧自述在青少年時期因閱讀了俄裔美國作家和哲學家艾恩．蘭德成名的小說，鼓吹個人主義和理性利己主義及徹底自由放任市場經濟《源泉》（Fountainhead）的影響，成為堅決的保守主義者。蓬佩奧是一個忠誠的福音派教徒，曾經擔任威奇塔著名教會東敏寺（Eastminster Church）的執事，他同時是茶黨的成員。2010年蓬佩奧競選威奇塔國會第四選區眾議員一職，大衛．默芬擔任他的競選共同主席，在科克兄弟大力捐助和威奇塔其他商業菁英的積極支持下，順利當選。2011年上任時，《洛杉磯時報》和《華盛頓郵報》都稱他為「科克兄弟新的國會議員」。

蓬佩奧設法進入眾議院能源和商業委員會，以便照顧他在堪薩斯州的商業支持者。他任命前科克兄弟的律師為他的幕僚長，他被稱為科克兄弟的激烈捍衛者，經常發言和為文要求「停止騷擾科克兄弟」。他的忠誠獲得了豐富的回報，2010、2012、2014和2016年，他從科克兄弟獲得的競選捐助超過任何其他候選人。但是蓬佩奧希望進入情報委員會，以便在國會中對國家安全有所建言。通過幫助委員會主席邁克．羅傑斯平息茶黨內部對他的不滿情緒獲得了這一職位。在委員會上，蓬佩奧的同事認為他既聰明又勤奮而且政治上非常敏銳。

蓬佩奧對2012年利比亞班加西慘案造成美國駐利比亞大使和三個外交人員死亡一事，追剿時任國務卿的希拉蕊。蓬佩奧認為希拉蕊對班加西慘案的掩飾，就某種程度來講「比水門案更惡劣」。雖然最終希拉蕊被證明無罪，但卻從而揭露了希拉蕊在任國務卿時，使用私人伺服器，並且從中刪除了三萬條電郵。2016年總統大選時聯邦調查局（FBI）對此的追究，也是希拉蕊敗選的原因之一。川普在競選時大呼應該將希拉蕊關起來，蓬佩奧對希拉蕊的緊咬不放，可能深獲川普讚許。

到2016年共和黨全國代表大會，川普接受提名時，蓬佩奧對新聞媒體公開表示，「對於一個毫不畏懼將美國放在最前面的人擔任三軍統帥，他感到非常興奮」。對於川普的競選搭檔麥克．彭斯，蓬佩奧表現得更為熱情。從他與彭斯（2001-2013年任眾議員）在國會共事時，蓬佩奧就把他當成朋友和導師。彭斯也與科克兄弟有緊密的聯繫。彭斯的競選幹將馬克．蕭特是科克兄弟集團的資深幹部。雖然科克兄弟在共和黨初選時反對川普，但蕭特還擔任了彭斯的顧問，現在擔任彭斯的幕僚長。

蕭特熟知蓬佩奧，要求蓬佩奧幫助彭斯準備競選辯論。川普獲勝後，彭斯向川普推薦蓬佩奧作為回報。選舉後的那個週末，蓬佩奧就通過管道向川普表示，他希望能夠擔任中情局局長或國務卿。最後，通過西點軍校校友戴維．厄本，川普在賓州的競選總幹事，和川普的首席軍師史蒂夫．班農的安排，川普與蓬佩奧於2016年11月16日在川普大廈首次會面，兩天後川普宣佈蓬佩奧就任中情局局長一職。川普事後才知道蓬佩奧就是2016年3月5日對他發出尖銳批評的那個人，但為時已晚。

川普最初的核心人員如幕僚長約翰．凱利（陸戰隊上將）、國防部長詹姆斯．馬蒂斯（陸戰隊上將）、國安顧問麥克．馬斯特（中將）和國務卿雷克斯．提勒森（埃克森美孚集團董事長兼執行長）都是習慣於下命令而不習慣於聽從命令的人，因此，和總統川普處不來。蓬佩奧不然，他的軍旅生活只做到上尉，商業上他自認只是一個小生意人，在任職眾議員的六年裡，他在能源和商業委員會及情報委員會上也沒有驚人的表現。因此，他唯川普的馬首是瞻。他從來沒有公開頂撞過川普。他在哥倫比亞廣播公司（CBS）今晨節目（This Morning）受訪時回應《紐約客》批評表示，「我為依憲法選出的總統工作，我的責任是與他分享最佳資訊。如果我們意見不同，我的職責是與他分享歧見。當他做出合法決定，我的任務就是盡力執行。」可見他唯命是從。因此，有人說他是「川普身邊最阿諛諂媚的人」，甚至形容他是「對準川普屁股的熱追蹤導彈」。

蓬佩奧可能是美國現代以來在國際領域資歷最有限的國務卿。任職一年多以來，他似乎仍然未調適好從中情局局長的「幕後」，走向國務卿的「台前」角色的轉換，因此有人質疑他到底是中情局局長還是國務卿。作為美國首席外交官，他作風蠻橫、粗暴，與他打交道的人都感覺到面對的是什麼狠招都敢使的中情局局長。蓬佩奧廢棄了美國傳統的大國外交，他衊視外交家們謹慎斯文的交往方式。有人比喻，他就像腰裡別著一把槍去參加雞尾酒會，自覺或不自覺地就要撩開衣服，露出那把槍。朝核問題是川普要解決的重要外交事務，朝方經過幾次與蓬佩奧接觸後，覺得他蠻橫無理，得寸進尺，終於率先公開表示，如果蓬佩奧仍參加談判，談判桌上將再次混亂，因此希望能有一位更加謹慎和成熟的人取代他，這實際上宣佈蓬佩奧「不受歡迎」。

蓬佩奧對歐洲盟友也缺少尊重，因此被稱為史上最欺負歐洲的美國國務卿。他發號施令，但歐洲國家常常不買賬。他叫停俄羅斯與德國的「北溪2號」天然氣管道，但該項目照常進行。他阻撓歐盟加入「一帶一路」，但半數歐盟國家已同中國簽署「一帶一路」協議，其中包括G7成員國義大利以及世界重要金融中心瑞士。蓬佩奧以國家安全理由要求歐盟各國禁用華為5G。但英、法、德三國傾向於實用主義，它們認為華為帶來的風險可控。它們的成本效益分析更傾向於接受華為的5G網絡。德國和英國網絡安全部門的報告稱，並未找到華為可用於間諜活動的「後門」證據。今年5月8日，蓬佩奧訪英，《衛報》發表一篇評論，標題是「蓬佩奧，一個霸凌者訪問唐寧街10號」。文中說，蓬佩奧要與英國首相特蕾莎．梅商討全球問題，但他本人就是一個問題。

蓬佩奧執行的對華政策，已使中美關係陷入低谷。3月26日，蓬佩奧無視37個國家聯名致信聯合國人權理事會，稱中國在人權方面取得了「顯著成就」，在國務院攻擊中國，誣衊新疆西部的職業技術培訓中心，是大規模拘禁維吾爾人和其他穆斯林少數民族的集中營，稱這是「悲慘的」和「可惡的」，屬於「歷史性的侵犯人權」。3月27日，蓬佩奧在眾議院籌款委員會作證，要求國會在2020年財政年度向國務院及國際開發署撥款400億美元，以支持總統的安全戰略和美國外交政策目標。在蓬佩奧列舉的美國外交目標中，「確保中國和俄羅斯在大國競爭重新興起的時代不能獲得戰略優勢」排名第一。蓬佩奧不僅將中國、俄羅斯繼續列為競爭對手，而且將中國的「美國假想敵排名」置於俄羅斯之前。蓬佩奧在聽證會上多次提到「中國威脅」。

4月12-14日，蓬佩奧對智利、巴拉圭、秘魯和哥倫比亞四國進行訪問。4月13日接受美國之音專訪時，蓬佩奧指責中國對委內瑞拉總統馬杜羅的資金支持是該國危機爆發和延長的原因之一，並警告中國的貸款是「掠奪性」的「惡意行為」。其實，世人皆知，委內瑞拉的危機，是因美國策動副總統瓜伊多發動政變未成，又藉口想要出兵委內瑞拉，用武力扶持傀儡瓜伊多，終因拉丁美洲及世界各國堅決反對告罷而造成的。4月14日，蓬佩奧又對秘魯《貿易報》說，如果拉美國家使用中國技術，那麼它們的信息「就會掌握在習近平和解放軍手中。」對此，中國外交部發言人陸慷抨擊蓬佩奧：「揣著同一個唱本，滿世界誣衊中傷中國」，還說「蓬佩奧先生可以休矣！」中國駐智利大使徐步對智利主流媒體說，蓬佩奧國務卿「已經失去理智」。

最令人齒冷的就是蓬佩奧明目張膽地公開策動並支持這次的香港暴亂。5月16日蓬佩奧和眾議院議長佩洛西會見香港暴亂的頭頭漢奸李柱銘、李卓人和羅冠聰等組成的「反引渡條例美加團」。7月8日，蓬佩奧接見了香港暴亂四人幫之一的《蘋果日報》發行人黎智英，討論了有關香港修訂《逃犯條例》的發展，以及香港在「一國兩制」框架下的自治地位。

4月15日，蓬佩奧在德州農工大學（A&M University）的演講中說，「我曾擔任中情局局長。我們撒謊，我們欺騙，我們偷竊，我們還有一門課程專門來教這些。這才是美國不斷探索進取的榮耀」。他這番話很讓世人憂慮，由至今不肯走出中情局局長陰影的人繼續執掌美國外交大權，用如此手段辦外交，世界將被攪得混亂不堪。

蓬佩奧是美國當下行政體系中對中國最強硬的人之一，中美關係全面緊張，他提供了相當多的個人推力。這與他的國務卿身分顯然嚴重不符。國務院是美國外交的最主要執行機構，也是美國對外政策設計的主角，它的使命應是建立關係，而不是拆毀關係，但是蓬佩奧在對外關係，尤其是對華關係中扮演的角色完全反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