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國喊出簡樸新生活運動

今（2022）年8月底，「俄羅斯天然氣工業股份公司」（Gazprom）以天然氣輸送系統維修問題，宣布停止北溪一號天然氣管，導致歐盟雙龍頭－－德、法先後「被斷氣」。克里姆林宮不諱言，關閉歐洲天然氣命脈完全是回應歐洲跟隨美國對俄羅斯的種種制裁，言下之意，如果不是你們先發動制裁的話，我們也不會遭遇維修困難的窘境，要怪就怪你們自己吧。

面對冬天來臨的取暖困境，德國和法國兩國元首9月初舉行了視訊會議，達成了「互通有無、能源分享」的共識，換句話說，當兩國發生天然氣或電力不足時，可互相支援，共度難關，數天之後，德、法之間的共識已逐漸成為部分歐盟國家面對能源危機的互相支援的基礎，俄烏戰爭之後，分裂的歐盟似乎展現了團結的態勢，在安全、能源、經濟和社會等面向，多方尋求共度難關的途徑。

隨著歐盟國家不斷加碼提援助烏克蘭，數月來俄羅斯多次威脅要關閉北溪一號，阻斷歐盟國家的天然氣供應，莫斯科當局如此威脅，的確讓歐盟國家備感焦慮，部分國家如匈牙利就寧可遵照莫斯科的要求，也不願暖氣不足過不了寒冬，而首當其衝的德、法兩國就得咬著牙面對，當這一天真的到來時，冬天也逼近了。法國總統馬克宏在與德國總理舒爾茨視訊會議後，立刻發表演說，他向國人表示，法國的天然氣存量還有82%，過得了寒冬的。事實上，法國自今年春天就逐步減少從俄羅斯輸入天然氣，今年夏天時還有17%的需求量，到8月就只剩下9%來自北溪一號，顯示法國並不依賴俄羅斯的能源。

為了尋求其他的能源供應國，8月中旬法國總統還特別飛了一趟阿爾及利亞，外交訪問過去的北非殖民地，隨行的大部分為能源集團代表，此舉完全是為了購買天然氣等能源，規劃中的天然氣運輸管道會經過西班牙，馬克宏甚至還想要從法國直接延伸至德國，這個能源網絡布局也可能連結上義大利，後者已經跟阿爾及利亞的天然氣集團合作多年。除此之外，法國也加強與美國及挪威等北歐國家合作，總之，就是要完全擺脫對俄羅斯能源的依賴。

法國目前雖然不缺天然氣過冬，卻不能再利用天然氣發電，受到新冠疫情的衝擊，法國政府鼓勵出走外移的產業回流，因此工業用電需求增加，再過一段時間，電力短缺的問題恐將浮現。能源困境迫使法國不得不準備重啟目前或因維修或因老舊而停止運轉的核能發電廠，目前法國總共有56座核能發電廠，其中26座暫停運轉，法國能源部宣布將重啟維修中的核電廠運轉後，引起輿論和環保界一片譁然，核安問題和生態問題同樣重要，特別是俄烏戰爭中，不時就有烏克蘭的核電廠受攻擊的事件發生，引發鄰近歐洲國家緊張，雖然法國不必過度擔心地震斷層帶的核災難，但核電廠會成為攻擊的目標並不是最近的事，近30年來，由於恐怖活動頻仍，法國的安全單位對核電廠會遭致恐攻的可能性從來都充滿警戒，就怕發生核災難。

近三年的新冠疫情，使得核電廠的維修進度一再受阻，俄烏戰爭使得法國政府在能源供應和核電廠安全的兩端擺盪，自從北溪一號關閉後，為了電力供應，法國政府只好加緊核電廠的維修，連相關的工廠都動起來了。除此之外，各種綠能產業如光電、風力發電加速發展，莫斯科打出能源這款戰爭武器反倒加速了歐洲的能源轉型。

開源之外，節能更重要，法國政府今夏喊出「簡樸」新生活運動，要大家學著簡樸過日，每個人從日常生活做起：冬天大家多穿件衣服，室內暖氣要調到19℃，關閉公立溫水游泳池，部分城市如北部的里爾市所有的公家機關晚上全部關燈，工業集團、企業大樓也必須採行節能措施，至於個人還可以用降低車速來減少耗油，這些基本動作又稱為「生態手勢」。

根據民意調查，超過半數的法國人已經準備好簡樸過日子，不儘是為了共體時艱，更多的是居於節能減碳生態保育理念，法國人還將矛頭指向富人們動不動就搭乘的私人飛機，甚至要求甲級職業足球隊出外打球要搭火車，環保陣營以巴黎聖哲曼球會的知名球員阿根挺級的梅西為例，他三個月內搭乘了50次的私人飛機，他所消耗的能源和排碳量幾乎是一般人一生的消耗量。

這半年來，天然氣價格一日三市，相對於英國的天然氣、電費飆漲，法國政府編列了230億歐元的預算「凍漲」，不敢貿然反映成本，這是因為三年前的「黃背心運動」帶來的創傷尚未平復，馬克宏政府承受不起另一波的社會動盪，因此，先從全民簡樸過日子起步，至於計畫從明年3月起調漲15%的電費和天然氣費用，政府還以能源支票補助中低收入家庭來減輕負擔。總之，無論俄烏戰爭打到何年何月？無論能源問題該怎麼解決？重要的是不能激起民怨。

自從今年2月下旬俄羅斯入侵烏克蘭以來，為了反擊美國與歐洲國家對俄羅斯展開的各項經濟制裁行動，克里姆林宮當局已多次威脅要以關閉天然氣供應做為回應，德國首當其衝。自從梅克爾主政以來，大幅改善與俄羅斯的經濟和外交關係，蘇聯期間普京曾是東德格別烏（KGB）一把手，梅克爾來自東德世界，兩人有著共同的蘇聯文化背景，互動交往無懸念。德國近20年來，年年增加進口俄羅斯天然氣，俄國進口的能源已達50%，不僅經濟上緊密連結，德、俄兩國關係改善達到二戰以來最融洽的局面，梅克爾積極促成的北溪二號天然氣管規劃，呈現了兩國間的良好互動。

因此俄羅斯入侵烏克蘭初期，有別於法國等西歐國家的譴責抗議，德國總理舒爾茨態度猶豫，從而暴露出柏林當局的「軟肋」，引來「民主陣營」議論紛紛，烏克蘭總統都公開表示不滿。舒爾茨的態度讓普京更加確信他手中這張能源王牌可以化為威力武器，震懾西方國家。可是自從德國宣布不再支持北溪二號之後，俄羅斯輸往歐洲的天然氣管道其實已經出現何時扭轉開關閥的問題了，俄羅斯還需要靠賣天然氣營生，被排除在環球金融電信（SWIFT）之外後，等於斷了國際金融交易管道，俄羅斯要求天然氣客戶們以盧布交易，但是德法等國拿起合約的支付條款，不讓俄羅斯稱心如意。俄烏戰爭打了兩個多月後，軍事專家已經預見這場戰爭會拖很久，依賴俄羅斯天然氣的國家也開始尋找替代途徑，就算成本更高、運送時間更長、運輸風險更大，也要認清現實。

馬克宏擔保法國將提供天然氣給德國，同樣地，舒爾茨也同意當法國電力短缺時，德國也會供電支援。原本規劃2023年非核家園的德國也被迫延長兩座核電廠運轉期，德國經濟部長哈貝克9月初宣布，將保留巴伐發利亞州的伊薩爾二號和巴登符騰堡州的內卡維斯特海姆二號這兩座核電廠至2023年4月底，雖然德國已進行了兩次電網壓力測試，認為應該可以度過一個冬季，卻也無法預期在氣候變遷下，今年冬天會有多長？只好保留最後兩座核電廠的運轉至明年春天，德國各政治陣營一致同意，倒也顯示了在這非常時期，必須共體時艱。

除了保留核電外，德國同時還要增加燃煤火力發電廠基地，儘管德國的生態保育運動歷史悠久，一般人也很注重節能減碳，但是在俄烏戰爭選邊站和氣候暖化救地球的拔河中，德國人暫時犧牲了生態保育，必要時還可以幫助法國，就像兩年前新冠肺炎肆虐時，德國開放醫院救治法國的確診病患，德國製造的疫苗也分享給其他歐洲國家。舒爾茨從梅克爾擁抱莫斯科大迴轉後，歐盟體系某種程度上又回到了1952年建立「歐洲煤鋼共同體」的時代精神，這個共同體成了穩固歐盟50年的樑柱。

歐盟執委會主席范德萊恩日前在歐洲議會宣布，因應天然氣價格飆漲，歐盟將增加1,400億歐元的經費，向美國、達卡和其他國家購買天然氣。當法國左派議員質詢能源價格帶來的衝擊時，范德萊恩回答：「寫信給普京吧，這個問題是他造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