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英九的「愛台灣」和「誠信」問題

王曉波
(台大哲學系教授)


5月30日,辭官退選的馬英九,突然宣佈參加國民黨台北市長候選人的初選,震撼全台,也引起了外省人第二代「愛台灣」和「誠信」的問題。我和馬英九曾在台大學生時期,同為「保釣」的戰友,但我是「白色恐怖」政治受難人的第二代,他是國民黨世家,國民黨的第二代。爾後的發展,他在朝,我在野,容我高攀,雖非同志,總還是偶爾能見面的朋友罷。站在朋友的立場,我想對馬英九「愛台灣」和「誠信」的問題,提出我的觀察所知,供國人參考。

保釣行止始終未斷

「保釣」是保衛台灣省宜蘭縣的釣魚台列嶼,是台灣漁民自古以來賴以生存的漁場。在戒嚴體制下,「保釣」的學生運動雖非反政府的革命運動,但也有類似於康有為反對馬關割台的「公車上書」一般──「不畏斧鉞之誅」,不畏戒嚴峻法而保衛台灣人民的釣魚台列嶼,這不是「愛台灣」,又是愛誰呀?試問今日口口聲聲「愛台灣」的人,「保釣」在那裡?甚至,又是誰反對「保釣」的。任何運動都難免「五分鐘的熱度」,但馬英九直到他哈佛的博士論文猶是《怒海油爭──東海海床劃界及外人投資之法律問題》。甚至,去年辭官之後,還參加宜蘭縣政府和東吳大學所舉辦的兩場釣魚台列嶼學術研討會,可見馬英九「保釣」愛台灣的「愛情」之堅貞如一。

投身社運連累馬父

「保釣」之後,台大學生的社會運動繼起,並由當時為「共赴國難」而放棄留美獎學金的森林研究所學生王杏慶(筆名南方朔)推動「台大社會服務團」,當時許多構想都在我和杏慶租的興隆路的公寓中,在花生米、豆腐乾、大碗喝酒中討論醞釀的,馬英九也參與其間,經常深夜才走路回家去。當時他的父親馬鶴凌剛任知青黨部書記長,「台大社會服務團」之能獲得知青黨部支持而實現,馬英九之功當在其中。只是害慘了馬鶴凌,書記長當不到三個月就黯然下台,搭公車回救國團上班,而被我們戲稱為「百日維新」。「台大社會服務團」關懷山地、農民、礦工及偏遠地區的基層民眾,這不是「愛台灣」嗎?難道只有在政治上爭權奪利才是「愛台灣」?

仗義直言無分流派

「保釣」之後,台大學生的民主人權運動也起來了。馬英九雖然沒有參與反對派的民主運動,但是,後來馬鶴凌告訴我,他聽馬英九說,邏輯老師劉福增是很優秀的青年學者,只因思想問題申請出國深造不獲批准,馬英九很為其不平,所以,他們知青黨部強烈建議開放有「思想問題」的學者也能出國深造。1980年,馬英九從哈佛返台參加「國建會」,也多次向當局反映海外對「美麗島事件」看法的實情,為「美麗島事件」講話。據我所知,後來,回國當官後,他還幫助過病危的政治犯陳明忠保外就醫,及企圖協助為受誣的台灣抗日先輩王敏川平反。其他,如參與解除戒嚴、國會改造、開放大陸探親等,他當官該做的事就不說了,劉福增、陳明忠、王敏川、「美麗島案」都是台灣人,為台灣人主持公道,仗義直言,又如何不是「愛台灣」呢?

承諾未變非關誠信

有關「誠信」的問題。眾所周知,在國民黨沒有確定黨員初選之前,任何國民黨的候選人都只能是為「摸頭」的人而戰,為「摸頭」的人「和平轉移政權」之事而戰,馬英九當然「不知為誰而戰」、「不知為何而戰」了。一旦,黨員初選確定,馬英九就不必為「摸頭」的人而戰,而是為廣大的國民黨員和台北市民而戰了,「不知為誰而戰」的問題消失了。為「和平轉移政權」而戰,就是為民進黨黨綱中的「台灣共和國」的誕生而戰,為國民黨和台北市民而戰,就是為保衛中華民國而戰,當然「不知為何而戰」的問題也就沒有了。馬英九的參選與否是決定於黨員初選的前提上,前提變了,結論當然必須改變。誠然馬英九參選與否的承諾變了,但是不接受「摸頭」參選的承諾並沒有變,這又何「誠信」問題之有?實乃「彼一時也,此一時也」。

聖人不朽 時變見守

不論馬英九是否「誠信」,但實質上影響了政大和新黨。馬英九要如何彌補因黨員初選的確定,而改變了在政大授課和對新黨的承諾,也應負起道義的責任。新黨的反彈,一時情緒的發洩,這是人之常情,何況馬英九已經左一個「抱歉」,右一個「對不起」,「殺人不過頭點地」嘛!王建煊,人稱「王聖人」。古云:「聖人不朽,時變是守。」孔子也是「聖之時者也」。新黨在情緒發洩完了之後,如何嚴肅認真的面對「彼一時也,此一時也」和「時變是守」,當是一個挑戰新黨政治智慧的課題,王建煊能「時變是守」,才能是「聖之時者也」,才無愧「聖人」之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