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街上的不安

論「國家大劇院」
李 燕
(北京清華大學美院教師)


 「一隻法國雞(清華大學的一位讀者說法國的國鳥就是一隻雞),在六朝古都的天安門廣場旁邊下了一個蛋﹕一半摔流了, 一半扣在蛋清上。」這就是一個法國橋樑工程師設計的中國「國家大劇院」﹗面對如此嚴重破壞古都人文環境和諧之美的方案,以中國人的經歷聯想之心理看它,只感到「它像一個大墳頭兒」,「至於它的鑽進地下去的入口,恰似墓道。就這麼個東西,正要從中國納稅百姓們的血汗錢裡拿走多少設計費呀﹗

 據說,這東西全部完工要耗資三十多個億以上﹗至於還將讓我們大中華民族的自尊心造成多麼多麼久遠的傷害,則是數字語言無以表述的。

 今年初,國家總理的政府工作報告明示,要勤儉辦一切事業。可如今偏要這麼好大喜功勞民傷財又「華」而不實地建這個歌舞昇平之所。東漢時發明的成語「實事求是」在說得最時興的今天,將會由於這個(類)舉世矚目的工程,變成新千年的空話嗎﹖

 在原本極低的起點上初見改革成效的中國,在世界上仍然是個問題叢生的窮國。多少貧苦地區和下崗職工的基本生活水平,在正在揪著真正共產黨人焦裕祿﹑孔繁森們的心﹗

 由於缺乏應有的重視和資金,普及教育進展緩慢,也不平衡,因而使得大批大批湧出來的低素質國民,正構成著社會犯罪和沉重包袱的無盡之源……

 北京現有的大劇場早呈現著利用率不高的事實,卻仍要花費巨資去毫無意義地錦上添花,而不思移資去做雪中送炭之事。比如,保護北京古建文物才撥款三億元錢,卻用三十億元去造一個「法國笨蛋」(海外報刊對「國家大劇院」的謔稱)。

 許多有見識的愛國專家與首都的老百姓堅決反對此事,可還是開了工。大家自然以為是「上頭定了開工的調子,專家班子又豈敢不辦呢﹖」此種猜度的輿論四下傳播,實在有損於上級領導人的形像和威嚴﹗身為全國政協委員,執政黨朋友──九三學社中央文教委員會委員,實在為之不安﹗

 以史為鑒,可以避免重犯前人的錯誤而傚法前賢的德政。大唐名臣魏征說過﹕「……儉約之志,終始而不渝,一言興邦,斯之謂也。」貞觀六年(公元六三二年)群臣皆建議唐太宗舉行泰山封禪儀式──「得到老天的認可」的重要儀式。朝臣魏征反對,他認為這樣興師動眾勞民傷財的事,實在是「崇虛名而受實害」。他如此遵循「民為邦本,本固邦寧」古訓的肺腑之言,打動了以「納諫如流」著稱的唐太宗,太宗皇帝終於聽從了這掌握真理的「少數派」。停止了糜費萬端的封禪。

 我在年初政協會議期間,曾以提案反映了類似上陳的意見,但至今沒有收到「照例」的回覆,可見回覆委員提案的「規定」也有可能出現「有法不依」的社會通病吧﹗

 今忽聞大劇院工地開工未久即無聲暫停,於是心中頓感「收回成命」有望──其納稅公民之幸乎﹖便又補寫了此文。

 其實,如果一定非要建個大劇院不可的話,最好小一些,更不必「四位一體」擠在長安街中段﹔千萬別破了天安門與長安街的「安」字啊﹗建在交通不擠的四環路以外也無不可。

 另外,既然中國人能靠自力更生造成「兩彈一星」,震驚了斜眼看我們的洋人,那麼,為什麼就不能用中國建築師設計的方案,蓋個科技含量當然小於航天工程的大劇院呢﹖那個法國橋樑工程師在我國駐法大使對他說﹕「要注意中國文化傳統的協調」後,他竟揚言「我就是要切斷歷史﹗」一九九九年又在北京UIA大會上詭稱「要保護一個古老文化,最好的辦法是把它逼到危機的邊沿。」又何其囂張乃爾﹗

 南北朝丘遲《與陳伯之書》云:「霜露所均,不育異類,姬漢舊邦,無取雜種。」莫怪其偏執狂傲,方此國人頻滋崇洋故病之際,念其字字千鈞,擲地有聲,又何其壯哉﹗

 諸位﹕人民信賴的國家領導人,以及有關部門的專家官員今臨此事,誠望三復詳之,三復詳之。□《海峽評論》2000年10月號 第118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