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4中日釣魚台之爭讓「台灣主權」原形畢露

中國大陸、台灣、日本三方政府都宣稱對釣魚台擁有主權。

一九七二年五月十五日，美國不顧中國大陸和台灣的反對，將琉球交給日本時，丟下一句主權問題留待相關國家去解決，就強制連同釣魚台的「施政權」一併交給了日本。從當年的保釣運動到九○年代台、港保釣人士的登島活動，前仆後繼，但只有九六年十月的一次四十九艘漁船齊發，其中有一艘漁船上的四個人登上釣魚台五十分鐘後自行離去。

以往並沒有大陸人士登上釣魚台，現在改觀了，大陸保釣人士也來加入戰團，結果一登就登得日本跳腳，也意外地使「台灣主權」現形。

一、中日皆站穩立場力爭而節制

三月二十四日清晨七點二十分，七位大陸「中國民間保釣聯合會」的成員成功登上釣魚台。接下來我們立刻看到中、日間如何的激烈交鋒。

目前實際佔領、控制著釣魚台的日本出動海上保安廳和沖繩縣警察以「非法入境（違反出入境法、難民認定法）現行犯」的理由去抓人，當天晚上七點多「逮捕」到七人，並送往那霸「偵訊」。外務省次官竹內行夫當天上午即召見大陸駐日大使武大偉，說「日本政府會依相關法令，嚴正處置」，表達嚴重的抗議。

相對的，站在第一線的武大偉大武使，面對日方的抗議回答是「關於釣魚島（大陸稱法），中國有中國的立場」，僅說會與北京政府聯絡，但不接受抗議。其外交部發言人孔泉表示「釣魚島及其附屬島嶼自古以來就是中國固有領土。關於中日雙方在釣魚島問題上的爭議，中國一向主張通過談判解決」，要求「日方冷靜處理，不得採取任何危害他們（指登島七人）人身安全的行動」。

大陸保釣人士出發時坐的漁船即懸掛著「中國領海」的帷幕，登上釣魚台的七人都沒帶護照，遭「偵訊」時，除了報姓名、中國籍以及聲明「（我們）是被日本警察綁架過來的。釣魚島是中國的領土，為何登上自己的領土竟會被逮捕？」外，完全否認任何罪行，也不回答日警的任何偵訊調查。

翌日起，多名大陸保釣人士至日本駐北京大使館前面舉行抗議活動，大陸的網民更掀起一股反日的「網路民族主義」。

日本外務大臣川口順子、法務大臣野澤太三等高官三月二十六日上午曾公開表示，要用「國內法」送交檢方懲罰七位保釣人士。中國大陸的態度立刻轉趨強硬，要求日本必須「立即無條件釋放」。迫使日方顧及中日低迷的關係會益發惡化，便將人逕交入出境管理局，強制「驅逐出境」（中方也沒有做「承接」，避開了外交上等於承認釣魚台是日本領土的動作）。使得七位保釣人士遭居留的問題快速告一段落。

可是，事情還沒完而往其他方面延伸。三月二十八日，日本防衛廳長官石破茂接受富士電視台訪問的時候，關於尖閣諸島（日方稱謂，即釣魚台）問題答稱「關鍵是（海上保安廳）監視能力不足」，而就自衛隊的角色，他說「海上保安廳無法應付的情況，海上警備等可出動自衛隊」。顯示日本有動用「軍隊」的意思了。三月三十日，眾議院安全保障委員會通過尖閣諸島「領土保全」的決議，要求政府「相關省廳、警察等緊密合作，對周邊海域的警戒、警備採取萬全的對策」。幾乎同一時間，原先預定在北京舉行的「日圓借款」簽字儀式、有關大陸進行海洋調查中日審議官階層的會議，大陸通通要求延期，這都跟釣魚台事件的不愉快相關。

四月三日，川口外務大臣前往北京訪問，與溫家寶總理會談，釣魚台及小泉首相參拜靖國神社問題，彼此還是堅持己方立場、各說各話而走在平行線上。自二○○一年十月之後就未再舉行的中日最高領導人互訪，由於「氣氛不佳」，始終沒有恢復的跡象。

不過，事件的過程中，儘管兩邊政府各自在國內都蒙受著被批評為「懦弱」的聲浪，可是日本仍快快將人遣返，並阻止右翼團體「青年社」成員擬於三月二十六日登島的意圖，中方也擋下保釣團體第二波的出航，可見私下還是不想鬧大，令情勢失控。只是過去大陸會管控媒體報導保釣運動，這次卻紛紛上了頭條或顯著版面，官方雖未支持抗議行動，但也沒有出面制止。

日本扣住保釣人士時，大陸方面似乎比較強硬，外交部副部長張業遂、戴秉國頻頻召見日本駐北京使館臨時代辦原田親仁。戴秉國指出，「中國對這些島嶼擁有無可爭辯的主權」，日方的行為是「對中國主權和中國公民人權的嚴重侵犯」，既然日方也承認中日主張不同，那麼日方若以「國內法」拘留保釣人士，本身就違反了國際法。日方會匆匆放人，此間媒體多半簡化為「中國夠硬」，小泉首相則說「適切依法處理，同時這問題不要給日中關係壞的影響，應從大局判斷」（三月二十六日晚間的記者會）。其實，經濟因素也是很重要的，中日現在「政治」冷颼颼，但民間「經濟」卻熱得很，日本著名企業密集搶著去大陸投資、設廠，中國躍升為日本最大進口國，日本商品、零組件輸往大陸的也越來越多，走出低迷十年的日本經濟正需要中國的廣大市場支撐，如何也不可能在此時來招惹大陸民間「抵制日貨」。中日間的「大局」，經濟絕對是其中最具份量的因素。當然，日本仍有玩陰的一面，其政府發言人內閣官房長官福田康夫說「尖閣列島是日本固有領土」、媒體評論到此一歷史問題，還是慣用「歷史切割法」，根本不提一八九五年中國割讓台灣、澎湖以前，明、清時代赴琉球使節及日本江戶時代地理學者、被日本併吞前琉球王國學者的歷史記載。顯然在誤導日本國民，很技巧地激發、營造輿論，間接鋪陳日本政府作為的正當性。

綜觀這次的釣魚台事件，中、日兩方，包括登島的七人都牢牢地站穩自己的立場，據理力爭，針鋒相對，為所當為，但是也有所節制。讓大家見識了強國間為領土是如何的交手、較勁。反倒是另一也宣稱對釣魚台有主權的台灣，好像由「當事者」變成了靜悄悄的「旁觀者」。

二、美國「安保」挺日卻也承認釣魚台主權有爭議

值得注意的發展是，一九七二年美國撇下不管後，釣魚台一直是中、台、港、日間政府或民間的爭執，可是現在美國似乎在軍事上要來淌這混水了。早在今（○四）年二月二日美國副國務卿阿米塔吉（Richard Armitage）在日本記者俱樂部答覆記者的提問中，曾講到這一段話「依據這條約（指美日安保條約），假使日本施政下的領域遭受攻擊，則視同對美國的攻擊」。抓住這段話，向來注意中日領土問題的專欄作家船橋洋一，二月五日馬上在《朝日新聞》以《阿米塔吉主義（doctrine；亦可作原則）》為題，發表了一篇專欄，其重點是：

美國國務院東亞專家敦促他注意，阿米塔吉語意表現用的不是「日本」或「日本的領土」，而是「日本施政下的領域（administrative territories）」，此發言含意假想的就是尖閣諸島。

該專家還補充說，阿米塔吉「修正了過去美國對此問題曖昧的態度」。

所謂「過去美國政府的態度」，是指在中日間關於尖閣諸島領土權的問題，美國維持「中立」的態度，柯林頓政府的方針是在尖閣諸島問題上，安保條約不承擔防衛義務。阿米塔吉則加以修正，明確地稱「日本施政下」的尖閣諸島若受到攻擊，美國負有防衛的義務。這可以說是「阿米塔吉主義」誕生了。

不難看出，船橋洋一將阿米塔吉的一段話跟釣魚台問題掛勾，並刻意凸顯這是美方主動示意的，不是日本要求得來的，此一小動作或許也帶有將事情推給美方，而降低刺激中國的作用。

美國這次比以往關注中國大陸與日本的釣魚台糾紛。三月二十五日（美國時間三月二十四日）美國國務院副發言人厄立在記者會上表示，美國對釣魚台向來採取中立的立場，但一九七二年美國將琉球交還給日本時，就把釣魚台置於日本的行政管理下。美日安保條約適用範圍是日本施政下的所有領域，當然包括釣魚台。另一方面，他也提到中國、日本、台灣都聲稱有主權，呼籲有關釣魚台的糾紛，宜由主張主權的當事國與地區以和平方式解決。

美國在軍事上基於《美日安保條約》而挺日本，勢必是日本所樂見的，然而，美國也留下尾巴──謹慎地迴避了主權，等於承認它確實是有爭議的。

爭議繼續存在，未來任何變化均有可能，而且類似的事件應還會上演，惟「美國因素」的一再介入，恐怕只會使情勢更形複雜。

三、釣魚台試金石具選擇性的「台灣主權」洩底

釣魚台距離台灣的基隆港僅二百二十二公里，距離琉球（日本沖繩縣）的那霸市是四百八十公里。釣魚台問題台灣人民一點也不陌生，也一直認為它是台灣的。令人氣結的是，長久以來，每當發生釣魚台爭議，歷任政府都是「照例」空口說幾句抗議、聲明，敷衍收場，沒有實際作為──但至少有所表示，而這回竟連最基本的表示也沒有了。

或許有人會覺得「三二四釣魚台事件」剛好發生在台灣這次撕裂性總統選舉之後，「槍擊案疑雲」、「選舉無效之訴」導引出的集會、抗爭正如火如荼進行，誰有餘暇來顧釣魚台？實則這是層次截然不同的兩碼事──台灣誰當總統是涉及政黨利益的「政權」，釣魚台涉及的是「主權」，如果總統大選情況不明，「主權」就可以「歇一歇」，那麼台灣「政權」的重要性不就凌駕在「主權」之上？

媒體不會探討，政府官員不敢深究，但釣魚台事件的確讓「台灣主權」的真面目曝露在世人面前。

台灣報紙四月十四日報導－－請注意此時間點，宜蘭縣政府今年二月已向內政部完成釣魚台列嶼的地籍登錄程序，將該列嶼登記為我國的財產，依地理位置劃歸頭城鎮轄區，正式成為宜蘭縣領土的一部分。

礙於日本海上保安廳的阻撓，無法登島測量，宜蘭縣是參考由人造衛星拍攝的地形圖等來做面積、經緯度的詳細測量，同時，為了避免中國大陸、日本反彈，其作業全是「秘密」進行的。由於以前台灣並沒有可資證明領有釣魚台諸島的地籍資料，則不論這次是偷偷做的抑或光明正大做的，總之是向前邁出了一大步，而且是對○二年李登輝說「釣魚台是日本領土」的當頭棒喝。

不料，翌月一遇上真槍實彈的考驗，全洩底了。這裡如果再加上近年「主權意識」的演變，更容易發現其中漏洞百出。

二○○二年八月三日陳水扁總統在日本的台灣同鄉會年會場合以網路傳訊的方式演講，說出「台灣與中國是『一邊一國』」。選戰期間，陳水扁受訪也經常高喊「一邊一國」，擺出跟中國對立的態勢。今年四月一日大選後，陳水扁接受日本《讀賣新聞》專訪，也說「中、台是各自不同的國家（一邊一國）」。既然陳總統認為台灣與中國大陸是「一邊一國」、是「各自不同的國家」，而台灣對釣魚台又擁有主權，那麼這次中國大陸人士登上釣魚台，不就等於「外國人侵入台灣領土」，可是台灣沒有派出警察或軍隊去逮捕他們；尤其離譜的是，日本出動配備武裝的「沖繩縣警察」去抓大陸保釣人士－－在台灣聲稱有主權的領土上「行使公權力」，那麼請問：陳水扁政府講得鏗鏘有力的「台灣主權」這時到哪裡去了？此一質疑其實包含著兩種涵義，其一，台灣對釣魚台的主權在哪裡？其二，台灣本身（以一獨立國家護衛領土）的主權又在哪裡？不去逮捕就是放棄主權，何況台灣非但沒去抓人、沒去驅趕來犯的日本武裝警察，連最起碼的抗議、聲明這次也免了。

上述釣魚台登記在宜蘭縣的消息一出，當天日本外務省便傳訊給在台的交流協會向我方提出照會，強調釣魚台是日本固有領土，不會承認台灣擁有主權的主張，要求宜蘭縣盡速撤銷地籍登記－－台、日出現矛盾衝突時，日本絕不手軟、客氣，這難道不是「打壓台灣的領土主權」？

可是我方出面說話的，居然只是屬於地方官的宜蘭縣長劉守成，迄今中央部會首長沒有一個人出來反駁日本。

台灣就是像這樣子，在當權者的操弄下，「台灣主權」只有在一切面對中國大陸的事務、在對民眾進行「反中國」、「醜化中國」的「教育」時，才會強力伸張，但在其他同樣也應該展現「主權」的場合或機會，竟可因面對不同的對象而呈現猶如「放假」或「沉睡」的狀態。

「台灣主權」這種因對像不同而「選擇性發揮作用」的表現，在詭譎的國際政治環境中，除了是強權國家利用的工具、棋子外，怎可能博得別國的尊重和認真對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