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胖的世界警察

透視歐巴馬對敘政策
李本京
(中美文化經濟協會榮譽理事長)


阿賽德繼承了父親之大位,於2000年擔任敘利亞萬年總統,人們對他多有期盼,希望他帶著百姓走向民主,加強與西方世界溝通,然而他卻背道而馳,對不同派別之回教徒,如兄弟會等,施以鐵腕政策,導致阿賽德與兄弟會人員衝突不斷,終於在2010年底與反對素尼派同胞開始內戰。在進入內戰第三年之8月21日則被指控用了化武打擊民眾。一時之間西方諸國反應強烈,認為阿賽德踩了紅線,法國總統阿蘭德說的話最狠,作出一副馬上出兵的樣子, 英國總理則立即聲明,不會淌這波渾水。俄國則說到底誰在放毒,是阿賽德還是叛軍。歐巴馬也說將予以制裁,國務卿凱利更是一身牛仔裝扮拿槍上陣。從種種跡象以觀,這種局部戰爭是非打不可了,然而在只聞樓梯響,不見人下來之際,主角歐巴馬則是缺席,這缺少主角的歌仔戲是唱不成了。

是什麼原因令歐巴馬在此只剩聲音,不見拳頭的奇景?他有什麼為難之處不能講清楚及說明白?假如他心中並不打算出兵,然而又礙於把話說得太滿,則他只好再說些有沒有的空話。不過這種行為,一定會被世人看穿,懷疑美國根本未有強烈海外出兵之意願。不論站在什麼立場,均可清楚地看到歐巴馬迄今未真派了一兵一卒的事實。狠話說盡,就是沒有行動,這是歐巴馬的新格調?還是歐巴馬主義(Obama Doctrine)之實施?這些都是人值得探討之問題。

獨特的帝國思維

對於歐美先進國家而言,這世界上只有西方文明,而西方文明之核心就是基督教文明,知名政治理論家摩根素及杭廷頓均持此論點, 而這也成為美國人精神依賴之基石。再加上美國早期來自英倫三島者為眾,他們認為前往新大陸就成為上帝之選民,來到這世界上必當有所作為。而日漸發展開「天賦使命」(Mandate of Heaven)的自信,再加上「天命說」(Manifest Destiny)的高度說服力,美國人遂認為他們是與眾不同的族群,而再結品成「獨特性」(exceptionary)的標誌,自此之後,美國人遂認為他們應在世界舞台上既扮演世界法官(global judge),也要扮演為世界警察(world police),而這樣的重責大任,只有具有「獨特性」之美國人才能擔當。

也就在這種思維中孕育的美國人,才會如此地認為向全世界伸手踢腿是為天職。尤其在二戰期間及冷戰時期更是國際上擎天支柱。事實上,美國在二戰後仍樂於海外興兵,其理由為或以人道或應聯國之請,然而仔細一看,則看出美國出兵有時循正常程序,例如,韓戰就是。有時則是得到國會通過,還有就是總統下令, 誰也不甩,先出兵再講。所以說歐巴馬此次按兵不動,利用拖延之計,確是有內情,有不能說的秘密。

從老羅斯福總統之「炮艦政策」及「大棒子與胡蘿葡政策」均在刻意突顯出美國之國際觀是站在一種帝國主義的立場,與當年歐洲列強之殖民主義是相互輝映的。事實上在他揮棒之先,門羅總統即在19世紀初立下了「門羅主義」,禁止他國人士入侵南、北美洲。因此可瞭解到美國在國際政治上採取了不平衡政策, 那就是美國可以巡弋到世界各角落,而他國不得進入美洲。

海外出兵宣揚國威

美國在冷戰時期,主動或被動地多次出兵。有時是主動,例如在1983年10月25日突然大軍壓境,佔領小島國格瑞納達,或是1988年4月到7月佔領巴拿馬。有些則是被動,例如1950年之參加韓戰,即是在聯國大旗下出兵。有的是全勝而歸,出兵小國如巴拿馬、格瑞納達就是一例。有的平手,例如韓戰,有的則是敗走麥城,例如1973年之越戰。有的則是一有傷亡就撤兵;如1993年在索馬利亞就是一個奇怪的例子。在所有海外出兵實例中,僅有三分之一與聯國決議有關,其餘或與他國一同出兵,或則乾脆單人表演。

在此要特別注意的是美國政府出兵海外,有無國內任何法律予以規範?事實上,這規範是有的,只是掌權者白宮主人,要否遵照法律而已。最完備的一套法是1973年國會通過之《戰爭權力法》(The War Power Act)。這一法案詳實地將美國出兵之要件列舉出,然而挑戰者不是沒有,雷根就認為此法違背憲法,所以這一法律是專為守法者所設。

另外一個問題是既然此法經常遭到挑戰,那國會在那裡?難道就無聲無息嗎?事實上,總統通知國會期盼國會通過,然而假如不能通過就不出兵了嗎?在近年幾次出兵中,有些被國會否決,總統仍然派兵征伐。例如柯林頓1999年4月就在國會遭到贊成與反對同案之窘境,然而柯林頓仍然出兵巴爾幹。而歐巴馬在2009年更在國會遭到封殺,反對之眾院議員為238人,贊成的僅有180人,歐巴馬依然派空軍轟炸利比亞。

從這些實例中,可以極清楚地看到,總統在外交政策上是大權獨握的,他可以不甩「戰爭法」,也不甩眾院表決,與歐巴馬及柯林頓相比,布希父子各次出兵伊拉克,都在眾院得到支持,問題在為何不同人當總統,就有不同的作法?答案不易尋到,不過總有蛛絲馬跡,以為探尋真相之道。

海外出兵之軌道

自從二戰完結到今日,美國海外出兵約有96 次之多,要問在此一長段時間中,各國海外出兵誰最多?美國可謂當之無愧,冠軍拿定了, 若要從如許多次出兵實例中,仔細耙梳一番, 也能有所心得。首先是聯國核可之行動,多為大型者,如韓戰,1991對伊拉克開戰。這些行動多要求多國參與,為一實際之共同行為。另外有不少是由地區國際組織通過者,在這中有些純由美國主導,其他小國就等因奉此。例如1983之進軍格瑞納達就是,美國得了「東加勒比海組織」同意才派兵,事實上,這一小島國之所以被美國盯上,全系此島國之新任總理同情共黨份子。自此之後,南北美之地區組織就再也沒被美國利用而給予美國出兵之藉口了。

另外一種是美國單挑獨干,不甩任何人。這些案例,顯露出美國迫切要出兵解決國際問題。例如1998年8月轟炸阿富汗基地,這是因為美國要報復其大使館被炸事件。又如1989年進軍巴拿馬,只是認為該國強人是毒販。而在1987年出兵玻利維亞,是為了協助反政府勢力。這種出兵理由是見不得人的,所以只好作獨行俠了。綜觀上述各種出兵海外之方式,可知歐巴馬派兵海外費思量,這也就是他迄今仍局限在動口,而決不動手之緣故。

歐巴馬之戰略篇

仔細翻看歐巴馬自任參議員以來之經歷,均有著反戰之情懷,這也就是他在就任之初就結束了伊拉克戰爭之主因,事實上,他並不會因為有人主戰就採信,在骨子裡,他還是反戰者。他可以扮演世界警察,但他也可扮演一個和平使者,這不是因為他曾得過諾貝爾和平獎,而是他已經認識到美國人今天已經厭煩去管他人瓦上霜,而僅思如何在國內振興經濟。他瞭解到今日美國國力是無法再負擔一項「干涉他人外交政策」(interventionist)之責任。而當年在小布希時代霸佔外交決策群也已離開政治圈。歐巴馬不需應付那些堅信「干涉性外交政策」(interventionist foreign policy)的「英雄式保守主義份子」(heroic conservationist)就不必也假扮武士了。

他除了成功結束了伊拉克戰爭,同時也將在明年正式自阿富汗撤完美軍。然而這些行動並不表示他從此不事海外出兵。事實上這反恐鬥爭將會持續下去,對凱達的征伐也不會中斷。對歐巴馬而言,國內經濟還是首要之務,因為美國人今天對外交政策之認同,僅有40%,這就表示出歐巴馬要在剩下的任期中,將國外發展置於較次要之處,尤其在海外派兵一事,他的舉措更顯慎重。

現實的考量

歐巴馬在對敘政策上一直不明確,真正原因就是現實問題之困擾。根據美國民意9月間之調查,反對派機轟炸敘利亞者多於好戰派,在這一現實面相下,歐巴馬瞭解到硬幹是不可能的,所以他就一直在閃躲轟炸之決策。他的高招就是避開自己下令,而諉言國會應有所擔當。就這一招而言,先是在8月化武攻勢後即撂下狠話,說敘國已踩紅線,非要制裁不可。然而在衡量攻敘之利害後,即發現這場仗絕不能打, 因為英國已正式宣稱不會涉及此事,而俄羅斯之立場也令歐巴馬不安,因為俄之反美立場,莫斯科將使得聯合國的力量發不出來。

這一綜合效應讓歐巴馬看到此事難為,乃再生一計,他仍然維持高調的發言,向敘利亞再作譴責,以示他嫉惡如仇。因為他一直未曾發動攻式,已經在美國境內引起部分人士議論,認為他棄世界盟主之地位不顧,而令致盟友懷疑美國是否仍能維持其對他國之忠誠,是否會在緊要關頭,各自東西。這對美國在世界上之地位當然有所打擊,在此一緊要關頭,國務卿凱利再披戰袍,為主子說話,然而終是白費,歐巴馬之信用何在?就為人置疑。

在如此之不利局面下,歐巴馬乃以綿裡針之手腕再施伎倆,那就是他聲稱一定反擊敘利亞的,可是要得到國會通過,這樣一來球則給了眾院這邊。歐巴馬摸著膝蓋也可算出國會是通不過的,他這樣作,達到兩個目標,一個是心中的,那就是按兵不動,另一個就是外在的, 那就是告訴世人,他本是要派空軍轟炸敘利亞的,如今只是因為國會不合作,以致美國未能派兵。

到了2013年9月10日,歐巴馬又來一次演說,他認為只要敘利亞繳出化武,則就太平無事。這樣一來,也就不會需要美軍涉及敘利亞內戰了。目前就是西線無戰事,這化武是否真地繳出來,尚在未知數。不過目前的歐巴馬算是過關了,一場山雨欲來之緊張局面也就消失了。

歐巴馬心中與所言是兩回事,他不贊成動不動就派兵海外,有兩項現實原因,其一是經濟問題,這是因為美國自從2008年之金融危機,使得財政力量為之受損,再加上目前全球的經濟仍在復甦之際,實在看不出能夠恢復到往日那般錢多多的時代。而戰爭打的就是錢,沒有足夠錢,也就只好動嘴不動手了。

這第二個原因是,今天美國人不再崇拜往日的牛仔作風。儘管歐巴馬之政策受到某些人士之批評,認為他這種無作為處置是不對的。然而歐巴馬很清楚民意何在,他在未來任期中當依民意為主,一切批評都可一笑置之。事實上,國會之政客也了然此一新形勢,過去保守之共和黨員多持愛國主義,認為海外派兵就可彰顯此一聲勢。而今日有部分共和黨員則不好此道,而認為海外充英雄是不對的,約翰韋恩的牛仔精神永遠留在好來塢就好,因為華府可能不再需要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