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中貿易戰已演變成全球科技冷戰？

自去（2018）年3月美國川普政府掀起美中貿易戰以來，兩國間的貿易攻防不斷，糾纏不清，為避免經貿關係陷於僵局，12月初中美雙方終於在阿根廷G20峰會時進行磋商，並達成初步共識，雙方停止關稅報復升級，在90天內達成協議，中國承諾將進口美國的農產品、能源，並對美國進口汽車調降關稅，使中美兩國的經貿緊張關係呈現和緩跡象。但習近平與川普在阿根廷G20峰會達成共識的同一天，中國華為公司財務長（CFO）孟晚舟在加拿大溫哥華轉機時被捕，因涉違反美國對伊朗制裁措施，加拿大官方在川普政府要求下予以逮捕，不僅引發中加兩國關係的外交戰和政治戰，並使美中貿易戰再次緊繃，增添難以預期的新變數。近年來川普政府對包括華為公司在內的中國科技企業的制裁，在遏制中國的科技發展，即美國對中國發動貿易戰的核心目標，而其所涉及全球產業鏈的佈局及對相關國家產業的衝擊，更可能引發針對中國的科技冷戰。

一、G20阿根廷峰會中美達成的共識

中美貿易戰是2018年國際社會關注的焦點，特別是6月中旬以來貿易戰的熱度更不斷升溫。6月16日，美國公佈500億美元中國產品課徵25%關稅的清單，中國也宣佈等量課稅清單，隨後分兩波在7、8月生效。7月10日，美國公佈對2,000億美元的中國產品加稅10%清單；8月1日，川普聲稱考慮將2,000億美元中國產品加稅稅率增至25%；8月3日，中國公佈600億美元美國產品加稅清單，稅率5-25%；9月7日，川普揚言對中國另外2,670億美元商品也加徵關稅；9月17日，美國宣佈從9月24日起向2,000億美元中國進口商品加徵10%關稅，2019年1月1日起再調高至25%；9月18日，中國宣佈9月24日起向600億美元原產美國的商品加徵10%或5%關稅，貿易戰大幅升級。

為緩和兩國間的經貿緊張關係，美國總統川普11月初同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進行高層通話，並商定在2018年11月底至12月初阿根廷G20峰會舉行雙邊峰會。相關訊息顯示，此次會商結果雙方都表示滿意，雖然彼此在不同議題仍有分歧，但最終同意短暫停火90天進行協商，雙方並同意不再加徵新的關稅。其他具體成果主要為：

1.開放市場：中國同意從美國採購大量的農業、能源、工業和其他產品，包含大豆、天燃氣等；中方有意允許高通（QUALCOMM）收購恩智浦半導體公司（NXP），之前未獲中方放行的案件，可重新申請。

2.後續協商：將就強迫技術轉移、知識產權、非關稅壁壘、網路入侵、綱路盜竊等結構改革進行談判，並於未來90天內完成協商。

3.外交問題：中方重申台灣問題的原則立場，美方表示將繼續奉行一個中國政策；中方支持美朝領導人再次會晤，推進朝鮮半島完全無核化和建立半島和平機制。

4.禁毒合作：中美加強禁毒合作，中方同意將類鴉片止痛藥物「芬太尼」（Fentanyl）列為管制藥物，防止其流入美國。

儘管中方已提出1.2兆美元的額外進口承諾，藉以糾正貿易失衡問題，同時決定從今（2019）年1月1日起到3月底，將暫停對美國進口汽車及零部件加徵25%的懲罰性關稅，代表中國進口美國汽車的關稅稅率將從40%降至15%，和其他國家的汽車稅率一致。但是最重要的是，在接下來的90天內，雙方將即刻針對中國貿易政策問題，例如知識產權盜竊、強迫技術轉移等展開談判。期限一到，若仍未能解決，就會把現行中國產品10%關稅提高到25%，也就是把原定2019年1月1日生效關稅措施付諸實施。

二、孟晚舟被捕事件的背景

中美兩國領導人在G20阿根廷峰會就經貿摩擦達成初步共識的同一天，在5G發展中舉足輕重的華為公司財務長（CFO）孟晚舟於加拿大溫哥華轉機時，遭加國警方應美國司法互助要求逮捕，指她涉嫌違反美國出口伊朗高科技禁令，要引渡她到美國，掀起軒然大波。

川普政府此舉立即引起美國媒體的嚴厲批評。《華盛頓郵報》認為，美國採取這樣的手段打貿易戰，主要是要用法律的手段來遂行其政治目的，並不光明磊落。儘管川普政府的貿易團隊極力把美中貿易談判與孟晚舟事件切割，並認為川普「很晚才知道」孟晚舟被捕一事。但12月11日川普在白宮接受路透社專訪時竟表示，此案若涉及國家安全或有助與中國達成貿易協議，他絕對會介入美國司法部控告孟晚舟一案。此言一出立即在美加兩國引起批判，美國司法部官員駁斥「司法部不是貿易工具」，加拿大外交部則警告美國「勿將引渡政治化」。

顯然華為在5G發展的龍頭角色是孟晚舟被捕事件的最主要原因。華為是全球最大電信設備製造商及第二大手機廠，近年來積極發展5G無線網路技術，再加上「中國製造2025」計劃投注數千億美元，希望未來減少依賴外國技術，成為創新強國。隨著中國科技實力崛起，讓美國備感威脅，以致針對華為展開打壓。

美國川普政府對於華為的針對性和選擇性做法，不僅違反了法律，也違反了國際規範。美國不少大公司，包括摩根．史坦利、大通銀行等，都曾經違反伊朗禁運法，但都是公司被罰巨款，而不會逮捕公司的負責人。此外，三星和愛立信都有和伊朗做生意，三星手機還是伊朗第二大的手機供應商，而三星內部定然也有不少美國的零件和專利，美國政府對其未曾有任何作為，卻專門針對華為，這自然有深切的政治動機，就是要遏制中國的科技發展。

孟晚舟事件也造成中加兩國外交上的緊張。孟晚舟已於12月11日在加拿大法院以一千萬加幣交保，並將接受保全及電子監控，等待美方提出引渡要求。但12月11日中國官方宣佈，加拿大前外交官康明凱（Michael Kovrig）於中國境內被逮捕，而另一名加拿大商人史佩弗（Michael Spavor）被控「危害中國國家安全」，12月10日在遼寧丹東市被捕，形成對加國強大壓力。儘管中加兩國都否認這兩人被捕與孟晚舟事件有關，但從時空環境推論，應有密切關聯。

三、拉開了中美間科技冷戰序幕

「中國製造2025」是李克強於2015年3月提出，期許讓中國由「製造大國」升級為「製造強國」的重要政策，規劃中設定2020至2050年不同階段的戰略目標，涉及高新技術製造與通訊技術、新能源及新材料、機器人、新能源汽車等領域。由於近年來中國經濟崛起和科技的快速發展，此一科技和產業發展規劃自然受到美國關注，並成為遏制的對象。去年5月3日至4日中美雙方在北京舉行首次經貿磋商，美國提出的清單，便要求中方應停止補貼「中國製造2025」工業計劃。

依目前所獲相關訊息顯示，中國政府正在起草一份替代「中國製造2025」的新計劃，修改後的計劃將淡化中國主導製造業的努力，並放寬外商投資准入。同時，考慮將一些發展目標推進10年到2035年，以便能爭取時間，用於打造工業標準，為中美貿易協商鋪陳良好的條件和環境。

美國商務部部長羅斯表示，中國政府顯然正淡化在高科技領域獲得更大市佔率的「中國製造2025」計劃，但這並不意味中國已放棄了它。羅斯表示，中國將發展更加先進的科技，但對此美方並不反對。我們反對的是使用不當的方法，譬如竊取機密、強迫技術轉讓等做法。我們非常願意與中國直接競爭，只要是公平競爭環境。

基於此，川普政府除了將強迫技術轉移、知識產權、網路入侵、網路盜竊等列於中美經貿協商的議題和標準外，更以華為做為遏制中國5G發展之標的。事實上，去年美國已採取若干遏制中國科技發展的措施，主要有：

1.美國國會1月提出「政府通訊保護法案」，建議禁止美國政府採購或使用包括華為的中國電信設備或服務商。

2.以保護國安為由，3月發佈行政命令，封殺博通併購高通案。

3.美國國會「美中經濟與安全審查委員會」（USCC）4月發佈報告，點名包括華為、中興通訊及聯想等企業「可能」配合政府進行間諜活動；商務部下令七年內禁止美國企業出售零件給中興通訊。

4.參眾兩院7月針對《2019財政年度國防授權法》進行協商，禁止政府使用華為與中興的技術、產品。

5.參議員籲加拿大不要使用華為的5G設備，擔心其背後可能潛藏巨大國家安全風險；商務部宣佈對福建晉華實施禁售令。

在國際社會方面，近期各國圍堵華為、中興的情況為：加拿大，國會要求採取措施杜絕華為影響，排除華為參與通訊網路工程；澳洲，禁止華為、中興參與5G網路建設；紐西蘭，禁止電信商採用華為5G設備；英國，英國電信（BT）禁止華為投標核心設備，兩年內移除華為在其核心4G設備；法國，最大電信公司「法國電信」（Orange）不打算與華為合作建立5G行動網路；日本，研擬禁止華為和中興通訊電信設備。

顯然孟晚舟事件背後反映中國與美國在5G領域的主導權之爭，於此之際，中國工信部批准中國三大營運商使用5G試驗頻率，代表在全中國大陸範圍的5G試驗將展開。目前，中國移動正五個城市推進5G試點，並參與了發改委規劃的12個城市5G應用示範；中國電信將5G創新示範從初期的5個試點城市擴大到全國17個城市；中國聯通也已將試點規模擴大到16個城市。依規劃，中國將在2019年進行5G試商用，2020年正式商用，將為世界經濟注入新的動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