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迪點燃南亞火藥庫的引信

8月5日，印度總理莫迪（Narendra Modi）在內閣安全委員會會議結束後，宣布以總統令廢止印度憲法第370條賦予查謨─喀什米爾邦（Jammu and Kashmir，俗稱印控喀什米爾）的特殊地位與自治權。6日，國會下議院通過後生效；這消息一經公布，立即引發素有南亞火藥庫之稱的喀什米爾地區的緊張局勢。

19世紀中葉以前「喀什米爾」僅指喜馬拉雅山脈和比爾本賈爾嶺間的河谷地。今日則包括由印度控制的查謨－喀什米爾邦（分為查謨、喀什米爾及拉達克三地）、由巴基斯坦控制的阿扎德喀什米爾和吉爾吉特－巴爾蒂斯坦，以及由中華人民共和國控制的阿克賽欽和喀喇崑崙走廊的一片領土；地處印度、巴基斯坦與中國之間，目前雖分屬三國所有，但印、巴兩國都聲稱擁有當地的全部主權。為了這個地方，1947年、1965年、1999年以來，印、巴已爆發過三次嚴重的衝突。

印度要做南亞一哥，始終想把整個喀什米爾納入私囊，歷來的印、巴衝突總是站在挑釁的一方。不過，喀什米爾問題的根源，既可追溯至英國殖民統治的後遺症，也可自戰略地位的重要性上做進一步的說明。

1.英國殖民統治的後遺症

1845年，英國打敗錫克帝國，簽訂《拉合爾條約》，自此查謨－喀什米爾從錫克帝國中獨立，成為英屬印度的一個土邦。1947年，印度尋求獨立，印巴分治一事擺上檯面；6月3日，英國提出印度獨立方案（俗稱蒙巴頓方案），授與當地各土邦自己決定加入印、巴兩國的自由權。由於當地居民中77%為信仰伊斯蘭教的穆斯林，印度教徒約占20%，佛教徒和錫克教徒僅占3%左右；但是，握有土邦命運決定權的王公都是印度教徒。1947年10月，印度經由土邦王公單方面宣布占有整個喀什米爾地區，從而引發長達一年的第一次喀什米爾戰爭（又稱印巴戰爭1947-1948）。1949年1月1日，在聯合國安理會印、巴問題委員會的調解下，開始停火生效之議；7月，兩國代表在喀拉蚩達成確定停火線的協議。根據停火線的規劃，印度取得了東部、南部約占喀什米爾五分之三面積，人口約400萬的較富裕地區，巴基斯坦則獲得了西部、西北部約占喀什米爾五分之二面積、人口約100萬經濟較落後地區。由於這個停火線協議與領土的規劃，並非依據當地住民的信仰與分布，而是根據當時各自軍隊所占有的控制線而決定，只有軍事控制線沒有邊界線；因此埋下雙方日後持續衝突的種子。

2.該地區的重要戰略地位

喀什米爾位於南亞大陸的西北部，東與中國、南與印度、西與巴基斯坦、北與阿富汗等國接壤，面積約有17.3萬平方公里，地勢多為高原與山地，平均海拔高達4,000公尺；自西向東該處有四處山口，是通往南亞的重要門戶。

由於該地位處歐亞大陸核心地帶，自古以來就是東西文化的激烈碰撞區。14世紀初，伊斯蘭勢力擴張到喀什米爾，伊斯蘭教逐漸取代佛教與印度教，成為該地的主流信仰；並先後受到包括蒙兀兒帝國（1586-1751）、阿富汗杜蘭尼王朝（1751-1820）與錫克帝國（1820-1846）的統治。就當代而言，喀什米爾也是中國西部出中亞，經西亞、中東與歐洲大陸、非洲聯繫的門戶，更是俄國南下印度洋的要道。

如今印、巴雙方為何相爭不下，絕不鬆手？巴基斯坦前總理阿里翰曾指出，喀什米爾就像是頭上的一頂帽子，一旦被印度拿走，我們就永遠得受他擺佈。若自現實生存發展的需要來看，該地對巴國具有三大意義：1.喀什米爾位於巴基斯坦東北，首都伊斯蘭堡（又稱伊斯蘭馬巴德）地處內陸，面對寬廣的印度河平原，距離地勢較高的喀什米爾不到50公里，自然成為守護首都的門戶。2.該地為中亞與南亞間的樞紐，是巴國南向印度洋的過渡地帶。3.印度河發源於青康藏高原，經喀什米爾流入巴國境內，是巴基斯坦的重要水資源基礎，掌控喀什米爾意味著保有乾淨水源。

印度前總理尼赫魯曾說，沒有喀什米爾，印度在南亞的政治舞台上無法占有一席之地。喀什米爾是印度北方的門戶，印度如果能完全控制該地，就可通過開伯爾山口，由陸路控制南亞次大陸，打通北向中亞、西亞的通道。

時至今日，查謨－喀什米爾邦是全印度唯一穆斯林占多數的邦，統治權則掌握在信印度教的王公手上；其中查謨（Jammu）地區印度教徒占多數，拉達克（Ladakh）地區盛行藏傳佛教。長期以來，印度指控巴基斯坦煽動、支援印屬喀什米爾的激進組織，追求獨立或者投入巴基斯坦懷抱；今年2月雙方還為此發生過一次不小的衝突。

8月1日，印軍清剿印控喀什米爾地區叛軍之際，收繳了大量美製軍火，例如M-24狙擊步槍及其他爆炸物；莫迪為此極為氣憤，並嚴厲警告美方不要干預印度的內政。隨即派3.8萬士兵進駐該地，加上原來就有的六萬餘駐軍，合計兵力已高達近10萬。3日凌晨，印軍對巴控喀什米爾不宣而戰，造成巴方15人傷亡。4日，印控喀什米爾地區學校停課，所有對外通訊包括手機、市內電話與互聯網等，全被切斷。5日，印度宣布廢除憲法370條中賦予查謨－喀什米爾邦的特殊地位與自治權。過去外地人不得在該地購買土地、不得出任政府公職、不得永久定居該地、不得獲取獎學金的所有憲法保障，瞬間廢除，之後印度教徒可能會如潮水般湧入。6日，印度對印控喀什米爾地區實施宵禁，除逮捕500多名反對者，查謨－喀什米爾邦前首席部長穆夫蒂、當地「人民聯邦黨」黨魁隆尼等政治領袖皆遭軟禁家中，一夜間回到軍管時代。同日，印度政府宣稱：在印控喀什米爾成立「拉達克中央直轄區」，由中央政府直接管轄；這種單方面改變該地現狀的舉措，違反聯合國當初的協議，自然引發國際社會的關注與巴基斯坦政府的強烈不滿。

印度其實是有備而來，莫迪聲稱：此舉係將喀什米爾自「恐怖主義」中解救出來的必要措施。印度何以如此一意孤行，不怕惹事甚至惹大事？

1.莫迪這麼做是實現去年大選時的口號，履行印度人民黨的一項承諾。況且，既然已經連任成功，暫時也沒有選舉的壓力，總要履行政見，為自己做點政績。

2.印度近年來是世界上經濟增長速度最快的國家之一。據國際貨幣基金組織統計，2017年印度的國內生產總值為2.611兆美元，是世界第六大經濟體；若以購買力平價衡量，同年印度國內生產總值9.459兆美元，超越日本，排行世界第三。巴基斯坦的國內生產總值僅及印度的九分之一，近年來經濟發展有停滯趨勢；為此，還向國際貨幣基金組織借貸60億美元，柿子挑軟的吃，莫迪認為當前巴基斯坦是無力挑戰印度的。

3.美國對喀什米爾地區的恐怖組織提供武器，是印度增兵印控喀什米爾的一個重要藉口。7月中旬，巴基斯坦總理伊姆蘭．汗訪問美國，美政府為取得巴基斯坦協助，解決自阿富汗撤兵問題，取消了對巴基斯坦的經濟制裁，應允為巴國18架F-16戰機改造升級，以強化其空軍戰力；顯示美巴兩國關係近期有所改善。相較川普今年以來取消印度輸美產品的最惠國待遇，莫迪自然難以釋懷。印度出奇不意，一舉收回查謨－喀什米爾邦的特殊地位與自治權，巴方措手不及，反擊有限；最好能造成既成事實！退一步說，莫迪藉這次行動，既可強化印度的區域安全，還可給巴基斯坦帶來戰略壓力，又能贏得國內民族主義者的謳歌擁戴，一舉數得！

近期以來，印度國防部公佈將以七億美元採購俄羅斯各型空對空、空對地和地對空導彈，其中以超音速布拉莫斯巡航導彈最具震撼力；另外，再以54.3億美元購買S-400防空導彈；同時，印度還向美國訂購八架衛士型武裝阿帕契直升機，部署於印巴邊界的空軍基地；該型直升機可搭載16枚導彈及其他先進武器。

8月16日，《今日俄羅斯》（RT）通訊社引用《新德里電視台》（NDTV）的報導，印度國防部長辛格稱：新德里可能一改其過去不首先使用核武器的政策，日後會做出什麼決策將視情況而定。

面對印度單方面挑起的衝突，事涉領土主權與核心利益，巴基斯坦旋即宣布降低與印度的外交關係；召回駐印高級外交專員（位同大使）、驅逐印度駐巴大使、暫停雙邊貿易往來並切斷兩國間的鐵路線。8月11日，印度「ANI」通訊社報導，巴基斯坦三架載滿軍事物資的C-130運輸機，飛抵距印度邊界甚近的斯卡度空軍基地；同時，梟龍F C-1戰機也完成相關部署，這一切明顯的是在為戰爭做準備。 8月15日，正當印度迎來獨立紀念日之際，「半島電視台」報導，在喀什米爾控制線的交界處，印巴雙方發生戰鬥；造成三名巴國士兵、五名印度士兵與兩名平民死亡。印度是全球最大的印度教國家，巴基斯坦則是全球第二大穆斯林國家，兩國都擁有核子武器。那麼，印度執意單邊變更印控喀什米爾地區主權的玩火之舉，是否會導致該地區衝突升級，進而引發第四次的印巴戰爭？

面對川普有意作調人的姿態，莫迪嗆道：印度是一個「偉大的國家」，相關問題只需印巴兩個當事國自己解決，不會給其他國家「任何機會」。話雖如此，繼9日深夜巴基斯坦外長庫雷希（Shah Mahmood Qureshi）專程抵達北京會見國務委員兼外交部長王毅後，印度外長蘇杰生（Subrahmanyam Jaishankar）8月12日即飛抵北京，對事件的相關情況做了說明。

8月9日，庫雷希抵達北京後隨即與王毅進行會談，除對相關問題做了詳細的通報外，他還強調：1.中國為巴方的長期朋友，巴中友誼堅如磐石，相信會在喀什米爾問題上主持公道。2.巴國將繼續深入推進中、巴兩國全天候戰略夥伴關係，並在事關中國核心利益問題上，毫不猶豫地支持中方立場。

1.喀什米爾為殖民主義遺留下的爭議，近日局勢動盪升級，中國對此嚴重關切。2.中方支持在涉及彼此利益問題上，應當根據聯合國憲章、安理會決議與雙邊協議，以和平方式妥善解決；不應採取使局勢複雜化的單邊行動。3.巴印皆為中國的友好鄰居，均是發展中的大國、處於關鍵性的發展階段，應以國家發展、南亞和平為重，妥善處理歷史恩怨，打破零和思維，避免單邊行動，尋求和平共處的新路。4.中巴關係特殊，中方將繼續在國際舞台上為巴國主持公道。

1.中方高度關注當前喀什米爾局勢與印巴矛盾激化，印方修憲將改變地區現狀，引發地區緊張，中方反對任何使地區局勢複雜化的單方面行動，希望雙方以和平方式解決爭議，共同維護和平穩定大局。2.印方的舉措挑戰了中方的主權權益，也有違雙方關於維護邊境地區和平安寧的協議。印方舉措對中方不產生任何效力，更不會改變中方對相關領土行使主權的事實和進行有效管轄的現狀。希望印方多做有利於促進相互信任的事情，多做有利於邊境安全的事情。3.中印雙方應繼續妥善磋商處理邊界問題，恪守邊界安寧所達成的共識。4.希望印巴改善關係，彼此保持克制，以維護地區的和平穩定。

由於實力懸殊，巴基斯坦開始就試圖藉國際力量和平解決，中國成關鍵因素。中國承諾具在國際舞台上為其全天候戰略夥伴關係的巴基斯坦兄弟主持公道。北京除諄諄告誡印、巴都是發展中大國，處於關鍵性發展階段，應以國家發展、南亞和平為重外，更指出雙方應根據聯合國憲章、安理會決議與雙邊協議，以和平方式妥善解決。

8月10日，看似受到侵凌與擠壓的巴基斯坦受到來自伊朗的關愛與支持。《伊朗新聞電視台》稱：伊朗對印控喀什米爾的局勢甚為關注；伊朗武裝部隊參謀長穆罕穆德．巴克禮少將與巴國陸軍司令卡馬爾．巴杰瓦在電話中討論了印度單邊行動造成的地區緊張局勢，表示將視情況發展給與巴方軍事支持。巴方則就伊朗對穆斯林的關懷予以讚美和感謝。16日，中國向安理會美、俄、英、法等國提議召開臨時會議，討論印控喀什米爾問題。

8月底以來，喀什米爾地區情勢有愈趨嚴峻的趨勢。8月15-20日間，雙方在停火線附近數度交火；巴方聲稱：六名印度士兵死亡，包括其中一名官員，顯見陸戰上印度也並沒占到什麼便宜。另一方面，為加強制空權的優勢，巴基斯坦向中國「成飛交易公司」購買了50架新型梟龍Block3戰機；印度除增派千輛裝甲坦克車外，也立即採購100架俄羅斯Su57戰鬥機、36架法國陣風戰鬥機。

9月初，印度政府在未提前照會下從印度河上游的阿爾茲大壩洩洪，河水以12,500-17,500立方英尺流速迅速流入下游的巴基斯坦境內，導致上百萬人與數萬公頃農田蒙受重大損失。2010年，同樣手法造成的大洪水令巴基斯坦整個經濟上（不包括農業）損失高達2,112.55億盧比，1,000人死亡以及2,000萬人流離失所。如此草菅人命，與發動核武戰爭有什麼差異？巴基斯坦總理伊姆蘭．汗因此拒絕和談，並啟動核導彈設備。

印度「ANI通訊社」9月9日報導，印度南部與巴基斯坦接壤的古吉拉特邦發現有不明身分者乘船入境；印度情報人員稱，這些人是為喀什米爾問題來印度製造騷亂。

莫迪意欲必得喀什米爾而後快。但對巴基斯坦而言，喀什米爾不僅是南亞大陸的制高點，國家北方的門戶，更有占絕大多數的穆斯林。巴國也有不能丟失喀什米爾的理由。

印巴間正規軍的戰鬥其實並不可怕，反而是印控區的穆斯林們，一旦因憤怒而與極端組織配合發動游擊戰，讓喀什米爾區成為印度的泥淖，那才是印度夢魘的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