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加速中國科技天蠶變

由於對中國崛起的極度焦慮，美國加速了對中國的全方位打壓，最近打壓焦點從貿易移向科技。由於科技牽涉層面甚廣，限於專業知識及篇幅，本文只略談幾個眼前的實例。

一、5G與芯片之戰

中國的科技發展雖與美國還有一定差距，但在若干項目上也不乏亮麗表現，甚至領先美國，5G就是一例。5G的特色是高資料傳速、減少延遲、節省能源、降低成本、提高系統容量和大規模裝置連接。這在不久的將來會應用到實際的虛擬實境和擴增實境，以及物聯網中快速的機器對機器互動，例如道路上車輛中的電腦可以通過5G連續不斷地相互通訊，也可以連續不斷地與道路通訊。5G開啟了一個新工業革命時代，哪個國家掌握到5G技術，就掌握了未來的國際脈動。

在5G電訊設施布建中，中國華為公司已申請到最多的專利權，性價比又有絕對優勢，故而獲得許多國家與企業青睞，大幅掌握這個區塊的話語權。美國自己只有少量5G企業，如高通，佔比不高。歐洲的兩家5G企業，愛立信與諾基亞專利數目與性價比都不如華為。如果聽任中國在這個領域領先的趨勢發展下去，當然威脅到美國霸權，美國不擇手段打壓中國5G民間企業可以理解。

川普政府上台以來，就緊盯著中興與華為兩家5G通訊及設備企業，中興在2017及2018年兩度被美國商務部找麻煩，第一次以被罰8.9億美元，承諾解職4名高階員工，減少35位員工獎金為條件，獲得免除制裁。次年又因未即時減少35位員工獎金，違反承諾，遭美國再度威脅斷供芯片，中興只能再次接受美國要求，除追加賠償14億美元外，並同意解散整個董事會，允許美國查核，才得以苟存。

至於華為，遭遇更為坎坷，其財務長孟晚舟遭設計在加拿大被捕，扣留已近兩年。在沒有任何事實佐證情況下，美國政府誣指華為5G電訊設施威脅國家安全，遊說盟國封殺華為的外交活動沒有間斷。美國曾要求谷歌切斷華為使用的安卓作業系統，安卓是一個開源系統，不能完全對企業封閉，但該系統非開源部分已經封鎖了華為，使華為新手機使用極為不便。但這些都只是給華為找麻煩，不能傷筋動骨。

尋尋覓覓，美國最後找到華為的軟肋，就是完全依賴國外高端芯片，於是對此發力，從有條件限制國際廠商給華為供貨，到最終要求全面斷供。美國稱不論那個國家的芯片製造商，只要用到一絲半點美國芯片製造技術及材料，未經美國許可，都不得給華為提供芯片，否則美國將有所反制。美國瞄準這個短版對華為的打壓，確實打在七寸上，是不可承受之重，華為手機、移動通訊、雲計算、5G都受到極大衝擊。

中興華為之外，大批中國科技廠商現在都被美國列入經濟黑名單，實施制裁。目前傳出美國可能將中芯國際也一併列入，這個做法連美國「國際半導體產業協會」都看不下去，呼籲美國政府認真評估此舉對美國商譽的影響，避免美企被認為交貨不可靠，同時損失美國芯片國際市場佔有率，更別提中芯每年購買美國芯片高達50億美元。當然，來而不往非禮也，中國也針對美國企業發布了不可靠實體清單，但尚未具體列出牽涉的美企，動手制裁。

美國所以對中國芯片制裁，目的不過在拖住中國5G技術發展速度，市場占有率，讓美國趕上，甚至超越，奪取未來5G的標準制定權。

二、美國對中國應用軟體的打壓

中國科技實力在應用軟體上的表現亦頗不俗，引起美國側目。如鬧得正兇的抖音（TicTok），是一款可在智慧型手機上瀏覽的短影音社交應用程式，由北京字節跳動公司運營。用戶可錄製15秒到1分鐘，或者更長的影音上傳，也能輕易完成對嘴，並內建特效，用戶可對其他用戶的視頻進行留言打賞。由於其獨門的演算法，可以將短視頻正確的推送給喜愛者，頗受年輕人歡迎。許多年輕人製作推出的短視頻走紅後，瞬間化為網紅，取得創收管道。到今年5月，TicTok全球下載量已超過20億次，印度下載量最多，達6.1億次，美國亦有8,000萬次，中國大陸1,96億次。

中印現有邊境摩擦，所以印度在今年6月29日宣布禁止使用TicTok及微信（WeChat）在內的59款中國應用程式。接著，川普在8月6日簽署兩項行政命令，宣布45天後將禁止任何美國企業及個人，與TicTok及其母公司「字節跳動」，以及微信及其母公司「騰訊」進行任何交易。在9月15日前，TicTok必須二擇一，要嘛完成出售手續，將公司賣給美國企業，要嘛關門走人。川普並揚言，如果買賣成交，美國因為促成交易有功，要拿仲介費。這一行徑如同公然搶劫，美國政府連遮羞布都不要了。

川普為何不放過TicTok？一方面是因為TicTok的年輕用戶以此為工具，號召反川普的人上網訂票但不出席造勢會，攪砸了川普一場競選集會，惹惱川普；另方面傳聞祖克柏妒恨TicTok下載量超越臉書，進白宮和川普做了個交易：川普處理掉TicTok，臉書則全力輔選川普。

TicTok老闆張一鳴抗壓性極低，美國禁令剛一發布後就積極與美國各方買家打交道，準備出售。微軟與甲骨文都興致勃勃，但最後由與川普關係密切的甲骨文領銜，加上沃爾瑪，出面談判。美方野心勃勃，一度想一舉拿下TicTok在澳洲、加拿大、紐西蘭的營運權。

不想此時殺出個程咬金，中國商務部及科技部於8月28日聯合公布「關於調整發布『中國禁止出口限制出口技術目錄』的公告」，要求公司嚴格遵守「中國技術進出口管理條例」和「中國禁止出口限制出口技術目錄」，處理好關於技術出口的相關業務。根據該「目錄」第18條和第21條，限制出口的包括：1.人工智慧交互界面技術（包括語音識別技術、麥克風陣列技術、語音喚醒技術、交互理解技術等），以及2.基於數據分析的個性化訊息推送服務技術。TicTok欲出售的核心技術明顯落在限制範圍第2.項內。

截稿前消息指出9月20日禁令生效前，甲骨文、沃爾瑪及字節跳動達成協議，TicTok不動，另行成立一個新的TicTok Global公司，甲骨文與沃爾瑪分別獲得TicTok12.5%和7.5%的股份。新公司的董事會有董事五人，中國籍董事只佔一人，其他四人為美國人，其中一名為國家安全董事，其任命須得到美國政府批准。美政府獲得TicTok出資50億美元，在美成立一教育基金（換言之，川普還是變相的拿到了仲介費）。新公司不會有蒐集美國使用者數據，威脅美國安全之慮，因為甲骨文將成為TicTok Global數據安全的合作夥伴。

上述內容之外，原本傳出的成交方案不涉及技術與演算法轉讓，字節跳動仍掌握著TicTok的核心技術控制權，這使川普不滿。後續的報導說甲骨文可以訪問審查TikTok Global的原始程式碼和所有更新內容。由於TikTok的原始程式碼和抖音的原始程式碼應是同源的，這意味著美方將能夠洞悉並掌握抖音的核心技術。更有進者，傳聞TikTok Global將掌管TikTok除中國以外世界各地的業務，同時將阻止中國大陸的IP訪問該程式。這簡直是鳩佔鵲巢，公然搶劫，陸方獲悉此內容也高度反彈。

這個交易顯然未能塵埃落定，因為上述交易條件只考慮了美國與抖音的利益，未能照顧到中國政府的立場，而此交易要能成功需要中國政府審查過關，問題看來會僵持一陣子。

就川普的選舉利益而言，此時動TicTok並不聰明。如果真的談不攏，將TicTok掃地出門，年輕的使用者必將在選票上報復。原本對TicTok禁令是在9月20日截止，後因談判進展不錯，展延到9月27日，未來會否展延，或者川普干脆讓交易破局，令TicTok立即打包走人，只能走著瞧。

如前所述，川普對微信也祭出制裁，在9月15日後禁止美國公司及個人與微信及其母公司「騰訊」進行任何交易。由於何謂交易，美國政府並未明言，引起許多使用者的揣測與擔心。其實微信95%的使用者都在中國，海外華人使用者雖眾，占比份額並不大，美國禁止，對中國來說無感，但在美國的使用者則極為不便，所以使用者聯盟已經將美國政府告上法庭，初步告贏，使用者可以繼續使用，美政府會否上訴，不得而知。

顧慮亞裔選票，美國政府在判決出爐前就說，有關禁令並不妨礙在美國微信使用者繼續使用這個應用軟體，但未來速度恐變慢，且使用者如更新軟體，就將被刪除。此舉暫時淡化了禁止使用的負面影響，但未真正解決問題。

禁止美國企業和微信商業往來，其實也是一個雙輸的決定，因為它將使蘋果、高通、沃爾瑪、英特爾這些與中國有大量商業往來的美國企業重傷。舉例而言，如果蘋果手機不能下載微信，它在大陸的市場就會完全崩解，因為微信是大陸手機使用者的必備軟體，沒了它，生活出行諸多不便。若一定要在這個軟體與蘋果手機中做個選擇，大陸人當然捨蘋果而就微信，何況手機的選擇十分多元。美國此舉實得不償失。

三、記取教訓，自力更生

在中美技術戰中，美國斷供大陸芯片確實打中大陸軟肋，造成嚴重損害，大陸應因此學得教訓，不再相信西方所說，要看其所做。全球化下，產業分工，互通有無，技術與產品不必都要由自己掌握是常理；從資源配置效應看，有時確實製不如買，買不如租划算。但經過美國不按常理，違法封殺這一招後，中國未來對所需的關鍵技術與產品，一定會尋求掌握在自己手中，才不致給予他國掐脖子機會。

其實一路走來，西方從沒在科技創新道路上提攜過中國，封殺是常態，中國也很習慣。這些年來中國許多技術創新，從「兩彈一星」、登月、太空實驗室、北斗衛星導航系統、量子衛星、深海鮫龍、超級計算機、超大望遠鏡、天鯨號自航絞吸式挖泥船、航母、各式導彈、艦載戰機等等都是自主研發，在這些高科技產品上用的芯片也出於自製。這說明中國有能力補足在商用芯片上的這個短版，問題並非不能解決，只在時間長短而已。

任正非是個很有警覺性的企業家，知道西方不能依賴，美國不可靠，早就做了備胎準備工作。譬如谷歌揚言對華為斷供安卓作業系統時，他及時推出了自行開發的鴻蒙作業系統（Harmony OS）。鴻蒙受到西方專家高度肯定，它使華為手機作業系統多元化，並提前啟動了各種智慧器件（手機、平板、筆電、桌機、喇叭、鏡頭、播放台、螢幕、耳機、手錶，以及眼鏡等智慧型穿戴產品）可以互相無縫接軌的物聯網新時代。最近推出的鴻蒙2是非常有前景的作業系統，只是在使用便利性上與成熟的安卓系統還有差距，有待繼續完善。

只是在芯片方面，備胎的工程尚未打造完成。華為在芯片設計上下了功夫，其下的海思半導體為其設計了自己的麒麟芯片，但製造仍要假手台積電。華為想自製芯片，必得先有光刻機，但卻買不到。現今世界上光刻機為荷蘭艾斯摩爾（ASML）一家獨佔，該公司有美資背景，受美國牽制，不肯出售光刻機給中國企業，特別是華為。

芯片自製這條路不好走，科技講求知識與技術的積累，很難跳出窠臼，自創一條完全用不到美國技術與材料的芯片產製系統。網上傳說華為推出的雲手機，也許可以繞過芯片，取代實體手機，逃過美國的打擊，但華為已出面否認，認為性質不同，不能取代。討論甚多的碳基芯片，成本低、功耗低、效率高，很可能是替代現在矽基芯片的下一代芯片材料。但碳基芯片只是換了一種基礎材料，芯片生產工藝程度不一樣，光刻機蝕刻的工藝要求不那麼高，不過光刻機還是生產芯片所不可或缺。除非發明了更先進的生產方法與工藝，或另起爐灶成功，目前這個坎還是過不去。傳聞中國中科院在光刻機的研發上已有些眉目，但願自製品能早日問世。

在中美科技戰中，美國武器其實為數不多，最厲害的也就只有這招芯片殺手鐧了，而這招殺手鐧又是兩面刃，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美國波士頓諮詢公司報告指出，禁止芯片出口中國，美國企業每年將損失830億美元，等於其總銷售額的三分之一。川普的封殺禁令也及於美國以外的公司，全球受損企業的金額也不小。少了這些營業利潤，半導體企業投入研發創新的錢也就少了，連帶影響到芯片行業未來的競爭力，這一點比爾蓋茲也做了呼籲。

四、結 語

現階段中美科技戰已經打得令人怵目驚心了，但硬仗還在後面，那就是科技標準制定之爭。正如布魯金斯學會高級研究員羅斯（Frank Rose）所說：「中美競爭實質上就是誰來控制全球資訊技術、基礎設施和標準。」在數字經濟當道時代，標準化的重點就在5G、人工智能、互聯網，這些區塊引領了未來世界的發展方向。中國在5G領域所佔專利比重（含華為與中興）達34%，全球第一。華為在5G方面的專利申請，達3,147個，佔比20%，也位居全球第一，在未來制定5G標準時，中國勢必將擁有很高的話語權，這個現實也迫使美國商務部不得不允許美國企業和華為合作制定5G標準，這也讓我們更明白，美國為何千方百計地要置華為於死地。

傳說中的「中國標準2035」，比「中國工業2025」更重磅，肯定更令美國寢食難安。有了「中國工業2025」遭美國打壓的經驗，中國對「中國標準2035」極其低調，但美國不可能不關注到。過去中國基建著重在硬體，如高鐵、高速公路、機場、港口、橋樑、隧道等的實體建築，未來新基建將鎖定區塊鏈、物聯網、新型雲計算、大資料、5G、新一代人工智慧、新型智慧城市、地理資訊等科技技術。如果說，誰掌握了標準制定權，就掌握了世界的說法可以成立，這些新基建的科技標準制定當然也是兵家必爭之地，中美競爭必然將更趨激烈。

目前中國這些受美國打壓的民營科技企業，並沒有甚麼過錯，遭到打壓不過是因為做得太好，跑得太快，讓美國眼紅。甚麼華為威脅到各國安全，抖音是一種文化滲透的間諜工具，都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實際上就是美國夥同其盟國要把中國困在一個繭中，讓中國無法繼續成長發展。

美國的倒逼，威脅脫鉤，雖造成中國一時的困頓，但也可能反而幫了中國一個大忙，讓中國看清世局，破釜沉舟，矢志自力破解困局。美國誣指中國科技產品威脅美國安全，中國的大型基建以及金融市場的管理等，用的都是美國高通微軟英特爾等的技術，難到中國不更害怕？美國現在逼迫中國芯片去美化，一旦中國覺得其它的行業最好也去美化，才能確保國家安全的話，說不定選擇全盤去美化，這樣美國承受得住嗎？

中國要舉全國之力，奮發不懈，致力科技創新，尋求打破路障的技術突破，爭取未來科技標準制定的話語權。中國科技技術的天蠶變已經發軔，破繭成蝶是必然，且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