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帝大中東政策的崩解

今（2022）年1月5日，哈薩克斯坦面臨30年來最嚴重的示威動亂，全國多地多點突然同時爆發經過精心策畫的恐怖襲擊，有上千執法人員、軍警、醫務人員遭到攻擊。這次騷亂涉及兩萬名武裝分子，他們向阿拉木圖至少發起六次進攻。動亂爆發迄今兩週，依據官方最新統計，全境有近9,900人被逮捕。該國國務秘書卡林表示：這是一場內外勢力共同參與的「混合式恐怖襲擊」，目的在破壞國家穩定並隨後發動政變。

這個起於1月1日的變局，來得極其迅猛且組織有序，被視為是一場在外力操縱下的顏色革命。那麼，幕後黑手為誰，真相如何？對未來中亞的地緣政治與國際局勢，又會產生怎樣的影響？

誠如卡林秘書所言，此次哈薩克斯坦事變的發生，確實可自內外兩方面因素理解。

一、內在因素

1.液化天然氣漲價　這是一般媒體最常引述的理由，然而，這其實也是一個最不成理由的理由。哈薩克斯坦不但比其他地區容易取得天然氣和石油的供應，同時成本還相當低廉，短期漲價對當地根本沒有什麼嚴重的實質性影響。況且，托卡耶夫總統很快就取消了漲價政策；因此，這個因素只能算是導火線罷了。

基於長期補貼政策造成的財政虧損，哈薩克境內的天然氣價格始終處於極低水位。新任總統托卡耶夫上台後，積極推動提高石油氣價格和國際市場「接軌」的政策。1月1日，他宣布將液化天然氣價格由60堅戈（約合人民幣0.88元）提高到120堅戈。2日，位於裡海邊盛產石油的「阿克套」城的市民，就出現了和平抗議的示威活動。之後，在18個城市亦分別出現了規模不等的抗議示威，並最終演變成暴力事件；其中數個城市的政府大樓，還被短暫攻占或被放火燃燒。

2.內部的權力爭奪　納扎爾巴耶夫是哈薩克斯坦國的國父，在長期執政後退休，但依然身兼新成立的安全委員會主席，掌控著哈國的人事、軍警、情報系統、邊防軍、一部分特種部隊以及守衛總統府的警衛部隊的實權；而總統僅負責執行經濟、外交領域的工作，堪稱是虛位元首。2016年起，納扎爾巴耶夫簽署命令，任命親密友人、前總理馬西莫夫為國家安全委員會主席。如今身患癌症的82歲納扎爾巴耶夫，面臨要真正交權的時刻了，軍警情大佬自然躁動不安，磨刀霍霍。

據Khabar 24（24小時新聞）電視頻道的採訪報導，納扎爾巴耶夫的顧問、前哈薩克斯坦信息和文化部部長葉爾提斯巴耶夫指出，國家陷入混亂之局，實與最高權力層內人士的背叛有關。其一、恐怖分子設立訓練營一事，在哈薩克斯坦已經存在了好幾年，但卻遭到國家安全委員會長期的隱瞞。這種長期保持沉默的做法，是一種可怕的國家層面的犯罪行為。其二、在這次阿拉木圖機場遇襲前的40分鐘裡，高層有人下令撤走了所有的警戒線和衛兵；在高級官員的直接縱容下，阿拉木圖最安全和最受保護的建築－－國家安全委員會大樓被恐怖分子輕易占領，陰謀者的目的正是要推翻現任的托卡耶夫總統。換言之，如果沒有「政府高層」中的叛徒，尤其是「執法機構」中的叛徒，是不可能發生如此大規模襲擊事件的。

因此，哈薩克斯坦的變局充滿了一場接班人之爭的戲碼。

3.反對派的領導　穆赫塔爾．阿布里雅佐夫曾任哈薩克斯坦最大銀行的董事長，但他掏空了銀行、搬走了好幾十億美元，遠走英、法、美諸國且與特朗普關係密切。他私下組織了個政黨，成為哈薩克斯坦反對派領導人；據說哈國很多富豪和官員都暗地裡加入了他的黨，而這個黨還把納札爾巴耶夫當作最大的敵人。阿克套城一出事，他就快速地在烏克蘭的基輔設立了總部，遙控指揮著哈國境內的活動，進一步計畫發動國家政變。僅僅一、兩天內，哈薩克斯坦全國各大城市突然一下子全亂了起來；而參與行動的這些人，都展現了極強地組織性。

二、國外因素

1.阿克套城的詭異現象　在騷亂爆發前約一個月的時間裡，美國駐哈薩克斯坦大使館就先後公開發布警告，指出哈國境內可能爆發大規模的騷亂。在新年之前，哈薩克斯坦位於阿克套城第一大能源、美國人占75%股份的騰吉士．雪佛蘭公司，突然以「營收需要」，毫無徵兆地宣布裁員4萬人。要知道阿克套全城也就只有19萬多的人口；4萬人被解雇，其實就等於全城人都瞬間失業了，阿克套市人當時有多恐慌，可想而知。而就在這個關鍵時刻，政府又宣布液化天然氣漲價，漲幅高達100%。漲價這事正是總統托卡耶夫推動的政策，阿克套的市民剛一出現示威活動，提供飲料、發錢等貼心服務就接踵而至。

2.親美一派勢力的布局　自納扎爾巴耶夫主政以來，哈薩克斯坦的石油與天然氣就壟斷在美國人的手裡。騰吉士．雪佛蘭公司集開發、生產和銷售石油及相關產品於一體；然而，美國雪佛蘭公司卻占股50%，美國埃克森美孚公司占股25%，四分之三的股權掌握在美國人手裡。卡拉恰加納克石油公司是哈薩克斯坦第二大能源公司，荷蘭皇家殼牌公司的背後是英國人和荷蘭人占股29.25%，義大利埃尼公司占股也是29.25%，美國雪佛蘭公司占股18%，俄羅斯盧克石油公司占股13.5%，之後才是哈薩克斯坦自己的公司占股18%。2019年，作為美國利益代理人的馬西莫夫，與哈薩克斯坦能源寡頭肯尼斯．拉基舍夫去了美國，兩人見了拜登和他的兒子亨特。雙方到底談了甚麼，雖然不得而知；但根據美國媒體之後的報導，拜登將和馬西莫夫與拉基舍夫有進一步的合作。

3.真相曝光　在哈國這次騷亂中，匪徒和恐怖分子都持有武器，他們在街道上亂開槍，殺警察、軍人和普通公民；洗劫商場、金融機構並砸開提款機，哈政府在拘捕的激進分子手中，繳獲了自動步槍、狙擊步槍與手槍等武器。

暴亂背後支持的外來力量堪稱巨大；1月6日，根據俄羅斯媒體曝光的視頻顯示：一輛無標誌的車輛正從後備箱內拿出武器分發武器給抗議者，而抗議的暴徒更企圖占領電視台、機場以及政府機構等重要部門。許多來自中東和近東地區，俗稱雇傭軍的訓練有素武裝人員，大量湧現在哈國多點多處的示威場所；他們裝備有AKM突擊步槍，AK-74U突擊步槍和PPK輕機槍等武器，進行著專業的武裝攻擊。9日，哈國代理內務部長葉爾蘭．圖爾古姆巴耶夫表示，6-7日間約有300人在試圖乘汽車或步行越境時被拘捕；從他們身上發現了槍支、手機及大量本國與外國貨幣。在已經被逮捕的暴亂分子中，就有人承認自己收了錢後才來哈薩克斯坦參加抗議活動；他們每人可以拿到200美元，另外附贈機票和住宿費用。

由於暴亂來得既快又猛，5-19日哈薩克斯坦於全國範圍內實施緊急狀態。6日，更應總統托卡耶夫要求，俄軍以集體安全條約組織（CSTO）名義，率領來自俄羅斯的3,000名空降兵、3,770名集安組織成員國軍隊，進入哈薩克斯坦以穩定當地局勢。8日，哈薩克斯坦前總理、前國家安全委員會主席馬西莫夫因涉嫌叛國罪被捕。9日，各地區已基本恢復了憲法秩序。

自蘇聯解體後，美國勢力進入中亞，在哈薩克斯坦的石油天然氣利益尤其巨大，幾十年下來可謂吃的腦滿腸肥。此次具有政變式的暴亂，在俄國部隊的掃蕩下得以迅速控制，俄羅斯未來必將在哈薩克斯坦擁有強大的影響力。托卡耶夫也必然會藉這次平暴之機，全面清除美國在哈境內的親美勢力。美國恐怕再也不能也別想在哈薩克斯坦及其他中亞國家內建立軍事基地。哈薩克斯坦變局一夕間改變了中、美、俄之間在中亞乃至歐亞大陸間的政治天秤，未來歐亞大陸上將有越來越多國家與中俄保持更為緊密的關係。

1月7日，面對哈薩克斯坦的動亂，中國雖然沒有派出兵員協助，國家主席習近平向托卡耶夫總統表達了四個「堅決反對」，充分說明了中國的立場。 中方堅決反對：1.任何勢力破壞哈薩克斯坦的穩定、威脅哈薩克斯坦的安全，2.任何勢力破壞哈薩克斯坦人民的平靜生活，3.外部勢力蓄意在哈薩克斯坦製造動盪、策動「顏色革命」，4.任何破壞中哈友好、干擾兩國合作的企圖。

這次哈薩克斯坦暴亂之所以這麼迅速地得到平息，可以說是中、俄果斷連手的結果；兩國未來在此一地緣政治的變化上，必然以維護區域安全與穩定為第一考量。

中方　哈薩克斯坦鄰近我國新疆，又是「一帶一路」的首倡之地和重要支點，其政治穩定對西部邊疆的安全有重要意義，中國自然不希望在家門口發生變亂，尤其是外部勢力搞的「顏色革命」。近10幾年來，兩國在經貿石油方面的發展關係日益密切，這次暴亂的中止，將進一步深化彼此的聯繫，並更有助於「一帶一路」的聯通深入。

1992年，中哈貿易額僅3.68億美元，2021年1-11月，這一數字已達229.4億美元，增長了60倍有餘。目前，中國是哈薩克斯坦第二大貿易夥伴國、第二大出口國和進口來源國。中、哈兩國項目交流亦屬頻繁；據商務部統計，2019年中國企業在哈薩克斯坦新簽承包工程合同241份，新簽合同額53.57億美元，完成營業額19.82億美元，累計派出各類勞務人員4,164人。此外，哈薩克斯坦還是石油、天然氣和鈾等自然資源的主要生產國，在能源領域亦可成為中國不可或缺的支柱。若自貿易路線而論，途經哈薩克斯坦的中歐班列，是距離最短、運輸最快的貿易路線，中國與歐盟國家之間的運輸時間，可以自30-45天縮短到10-16天；這使得中國的商品大大降低了成本，成為物美價廉的保證。

中國的崛起和中華民族的復興，尤其需要一個長期和平穩定的國際環境。目前，美國將全球戰略重心轉向亞太與中國周邊，並把中國視為主要戰略競爭對手，中美之間的矛盾、衝突日益激烈，中國急需打破美國及其盟友圍追堵截的包圍。哈薩克斯坦的快速發展固然離不開中國的支持，但哈國的穩定發展尤其是中國推動「一帶一路」戰略的基礎，也是突破美國包圍圈的安全出口。

俄國　哈薩克斯坦的暴亂，等於向全世界發出一個警告：美國人信不得。

7日，美國國務卿布林肯在國務院向媒體警告稱：哈薩克今後恐怕很難遏止俄羅斯的影響力；近代史的一個教訓是，一旦讓俄國人踏進你家門，有時就很難趕他們走。但反過來思考，美國豈不是正幹著同樣的事，而且還更狠的要顛覆曾餵飽美國企業的政權。不過，經此一役，俄羅斯在歐亞大陸上的影響力和控制力將會大幅提升。未來俄羅斯主導的集體安全組織、裡海國家組織，加上中、俄共同主導的上合組織，俄將會成為伊朗、中亞、阿富汗、巴基斯坦以及裡海區域的主要政治力量。在歷經蘇聯解體後的貧困、混亂、分裂之後，俄羅斯不僅穩住了腳跟，而且重新凝聚起戰鬥民族的精神力量，在不懼怕戰爭、不懼怕封鎖、不懼怕制裁的壓力下，自亞洲開始對美國及北約採取進攻式戰略。

自美國從阿富汗撤軍後到這次哈薩克斯坦的暴亂，充分旁證了美國衰敗與中、俄崛起的勢頭。由於俄羅斯在敘利亞阻擋住了美軍與西方盟友的攻勢，中、伊為期25年戰略協議的簽署，美國自阿富汗的倉皇撤軍，一系列的操作顯示美國大中東政策的徹底崩解，要全面控制中東能源的圖謀也宣告破產。1月14日，科威特與阿聯酋等中東六國外長，應王毅外長之請往訪中國，進一步商討石油與貨幣互換機制問題，看樣子美國在中東的勢力已經只剩下以色列和一些邊緣地帶了。著眼整個歐亞大陸的核心區與大陸島，自伊朗、中亞、阿富汗、巴基斯坦這一片廣大的地區，已經看不到美國霸權勢力的影子，未來在中、俄合作主導下，這一區域必然進入政治穩定和經濟發展的輝煌時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