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極世界瓦解 華府難掩焦慮

評俄烏衝突與中美一月內五會談(上)

楊開煌
(銘傳大學兩岸研究中心主任、兼任教授)


一、巨變的世局

中國飛速崛起、新冠疫情肆虐,俄烏衝突未已,科技「自主」發展,四大因素乃促成當今世界處於百年未有變局之主要原因,各自帶來的變化為: 中國飛速崛起影響美帝對全球的恣意霸凌,儘管中國無意抗衡美帝,但只要中國崛起,美帝就有「臥榻之側,他人鼾睡」的不自在。

俄烏衝突重塑傳統海權的地緣戰略,綜合而言,能源需求大於商品需求,信息需求大於武器需求。

新冠疫情改變人類生活方式,新冠疫情迄今三年,全球不得不處於半休眠狀態,焦慮地等待疫情的終結,而人們原本以一國服務業權重,衡量一國經濟發展水準的方式也不得不考慮調整。

科技「自主」挑戰了人類「三觀」(人生觀、世界觀、價值觀),當今科技發展的速度早已超越了人類生存需要和生活享受,而且已經逐步「異化」為宰制人們自由意志力量。四者交互作用而使得全球正以目可覺察,身可感受的速度在變化,由於變化的速度太快,以致國家和個人都難以適應,因此,全球從國家到個人都瀰漫著焦慮,因為「變化」代表著前途不確定,其中由於中國和平崛起引起美帝不安,而發動的遏阻中國的鬥爭,以及北約東擴引發的烏克蘭危機,兩個人為因素,理論上應該是最可控的變量。因為既是人為的危機,只要滿足或暫時滿足某些條件,危機就有機會得到緩解。也就有益於人們對和平追求。

二、俄烏衝突增加變局的焦慮

「俄烏衝突」的本質是俄羅斯與美帝的衝突,其根本原因是美帝為了進一步挾持歐洲,弄殘俄國所進行的一場後現代戰爭,此衝突的特點:表現在軍事層面是俄羅斯與西方代理棋子--烏克蘭之間的戰爭;而在其他層面又是西歐國家與俄羅斯之間的過招,主要在能源與糧食方面;而特別是金融和科技層面,則是美帝直接下場較量;令人訝異的是原本大家都認定的一場是不對稱的、碾壓性的對抗,結果出現了大大的意外。

第一在軍事層面俄羅斯是世界第二的存在,但戰爭至今已逾四個月有餘仍未結束,俄軍雖取得一定戰果,但遠不是外界所料的速度。

第二在能源、糧食方面,西歐處於分裂,俄羅斯反而更加主動。鬥爭的形勢,也從西方國家要拖垮俄羅斯,變成俄羅斯不急著停戰。

第三特別在金融方面,這個美帝一向完勝無敵的領域,不僅沒有整垮俄羅斯,反而是危及美帝在全球的美元霸權地位,並影響其內部經濟民生,大有「偷雞不著蝕把米」的尷尬,這是美帝50年來未遇的窘態。

簡言之,俄羅斯以全球第二軍事強國,在戰場沒有取得令人期待的速勝,只是艱難地打敗美帝和西歐大力支援的烏軍;在非戰爭層面,俄羅斯反以全球第19的經濟體弱位,有效地反制了美、西國家集團全方位的制裁。

讓世界發現美帝在國際社會已失去以往的能耐,因此,我們看到美國與東南亞的高峰會,美國與美洲國家峰會,都開十分勉強。在新加坡的香格里拉會議上,印尼外長強調了東南亞國家與中國的友好關係,以及不會在中美之間選邊的外交共識,並提出「亞洲價值」的說法。種種跡象都可以視之為是美帝霸權的衰落,更可視為川普發動對中國的經濟戰、科技戰、外交戰、輿論戰、制度戰失敗以來的,美帝的第二次失敗。

如果說美帝遏制中國崛起的失敗是引發美國國內嚴重的「內傷」,那麼此次教唆烏克蘭挑釁俄羅斯,結果只是犧牲烏克蘭,美帝的失敗則是明顯的「外傷」;雖然美帝的霸權不可能在明天或明年就消失,但已在瓦解之路上,而且是不可逆的持續弱化之中, 在此背景下,我們明顯可以看到三種焦慮:

第一是美帝的焦慮:美帝的焦慮完完全全表現在她對外政策作為上,而最突出的表現是對中國的「躁進」,從川普到如今的拜登都希望看到只要美帝政策一出,中國立刻屈服;因此,川普瘋狂地出牌。從經貿、科技到港、台、新疆,從企業實體到個別官員,從雙標打壓到編造謊言,誣衊中國,但中國均依然崛起;結果美國因為失策,反噬其身。

拜登上台後同樣急於表現美國能力,意圖孤立中國,從全球抗疫會議到世界民主會議,從北約到歐盟,從G7峰會到印太經濟,從將更多中國公司的列入實體清單到對發展中國家提供6,000億美元的基建援助,然而這些作為與其說是美國實力的展現,不如說是沒落江湖術士的騙術表演:美國的「急」,還表現在以「謊言」誤導世界維繫自己的霸權,從川普帶頭說謊,其官員更以說謊為榮,拜登政府稟承美國「謊言帝國」的「優秀」傳統,在新疆維族問題、俄烏衝突問題、一中政策等等問題上,一再以惡意造謠攻擊中國,甚至否定聯合國人權事務高級專員蜜雪兒.巴切萊特(Verónica Michelle Bachelet Jeria)在結束對中國新疆地區正式訪問、調查後的正式聲明,因為她的報告拆穿了美帝的謊言,「謊言」、「造謠」已成美帝攻擊中國,愚弄世界的唯一武器。

美帝為其「霸權的」焦慮,源自於她已傾其國家所有手段,依然無法阻止中國的綜合國力提升,中美的差距越小,美帝的焦慮越深,出招也越急,越急就越亂,越亂就越蠢;甚至6,000億援外基建、連阻止俄羅斯出口黃金、限制俄石油出口價格等幾無任何可行性的愚蠢招數,都敢對外公佈。除了自我安慰,也更進一步暴露美帝及其西方扈從集團所陷入的焦慮和黔驢技窮的窘境。

第二是絕大部分其他發展中國家的焦慮。對當今世上絕大部分發展中國家而言,在面對美帝時,明顯有著矛盾的感受,一方面是「苦美久矣」,另一方面又「忌憚美帝餘威」,不敢公然反美;在此情況下,這些發展中國家的外交作為只能表現「投機騎牆」,然而,「投機騎牆」的目的是「有利於己」,但小國想要將「投機騎牆」的策略執行到「有利於己」並不容易;選擇「中立」也有危險,特別是美帝在維護其霸權方面的作為十分積極,十分惡毒;所有的小國其實都很難為,如美帝和東盟的高峰會,就召開了兩次,逼得東南王國家領袖去華盛頓接受1.5億美元援助的羞辱。拜登上台後,到處開會,天天開會,每每要求他國表態,並不允許東盟、中南美這些小國選擇或投機的太輕鬆,所幸今日美帝已無過去一樣的強大實力,連原本最為自豪的政黨政治制度也使美國陷入分裂、內戰的邊緣,而且在可遇見的未來,幾乎是無解的危機;所以今日的美帝也只能要求這些小國表態而已,維持其依然強大的面子。因此,全世界的發展中國家依然可以遊走於不得罪美帝和為自己國家利益之間。

從未來的趨勢看,美帝越虛弱對小國的壓力可能越來越少,但更有可能越來越粗暴,越來越直接,越來越不滿足;因為全球仍然在摸索和適應一個沒有美帝的世界,所以美帝影響力儘管越來越小,依然有其邊際作用。

第三是對未來的焦慮。這是如今全球所有國家共同面對的問題,一方面大家都不喜歡美帝這種「一切為己,自私自利」的霸凌各國行徑,另一方面美國所建立的許多機制又是構成今日世界的基礎,而當今的問題是當美帝發覺中國運用其規則快速崛起,而金磚國家也開始有效追趕G7之後,美帝自認為吃虧,從而任意踐踏這些規律,搞亂了原來的世界秩序,有時利用「雙標」自我辯護,有時直接以美國例外強詞奪理。中、俄、金磚國家及其他發展中國家既然有「中國可以崛起的先例」,他們並不要推翻既有的一切,問題是美帝要搗毀一切,而俄烏衝突中,美帝與西方拙劣的表現可以被視為既定國際規範的崩塌,已經超過了修復的可能性。正如普京所說「單極世界的時代已經終結,儘管某些國家千方百計試圖維持這個時代。……多邊世界關係體系現在已成為必然。」他說「多邊性不(僅)是美好的,也是不可避免的。新的、強大的、富有前途且快速發展的力量中心正在誕生。」 然而,已往的世界歷史是多極世界是動亂的,冷戰世界是緊張的,單極世界是霸凌的,未來的世界能否汲取歷史教訓,創造全新的、美好的、和平的、包容的多極世界,其實所有的國家並不知道,如何創造大家也不知道;所以迄今為止,對各國而言,多極世界充滿不確定性,這就引發了其他國家的焦慮。

但不能只焦慮,不前進,中國反對美國的霸權,也不贊成俄國用武解力決的方法,所以在俄烏事件絕不烘火,但不拉偏架,中國提出按事件的是非曲直決定立場,力勸和談,即呼籲以理性、冷靜的態度處理。在金磚峰會則積極倡議合作,迎難向上,面向未來。

三、中國方案:金磚會議與中美會晤

立足這樣的背景,中國推出兩大策略:一是利用今(2022)年中國輪值金磚國家峰議主席的機會,提供中國化解世界難題的設想,指明方向;二是運用美帝對中「矛盾情結」與矛盾「言」「行」,提出中國思考。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