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回歸倒數365座談會
香港回歸倒數365座談會
主持人:呂正惠(清華大學中文系教授)
演講人:毛鑄倫(中興大學)
陳昭瑛(台灣大學副教授)
宋東文(夏潮聯合會主任秘書)
李明儒(《中國時報》顧問)
孟絕子(自由作家)
呂正惠:感謝各位踴躍參加由中國統一聯盟和海峽評論社所舉辦的香港回歸倒數365座談會。
我們知道香港回歸跟台灣有很密切的關係,但在台灣對這個問題的談論比較少,所以我們舉辦這一個座談會,希望能提供大家對香港回歸問題一個更具體的瞭解。
一個非常老牌的帝國主義
毛鑄倫:英國事實上是一個非常老牌的帝國主義﹑殖民主義的國家,她跟我們中國有非常豐富的交手經驗,比如說:她跟一直到倒台前的滿清政府有非常豐富的交手經驗。滿清結束後,中國進入一個混亂內戰的局面,而英國跟各方面也都有接觸,包括北洋政府,和在南方的以中山先生為首的革命力量都交過手,所以她的經驗都很多。
抗日戰爭期間,跟重慶的國民政府﹔國共內戰結束,她跟台北也有關係,很快的她又承認北京,從1949年以後英國始終保持與中共有政府關係,但在非官方跟台灣也有相當密切關係,所以英國人所謂的中國經驗,在所有的帝國主義國家是數一數二的。
我個人認為美國在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跟中國結盟之後到現在,很多對華政策是吸取英國人的經驗,當然其中還有美國的特色,所以我們可以說英國事實上是美國對華政策的老師。
另外美國也大量吸取日本的對華經驗。日本開始侵略中國以後,在中國所搜集到的一切資料,在日本投降後都被美國接收了。美國作為一個後期的帝國主義者,她對中國的作法佔了很大的便宜,就是說她得到老牌帝國主義英國的指導,另外她也併吞了日本對中國的資料。
英國人對香港殖民統治長達一百六十年,真的是一個非常長的歷史經驗,但是香港是在二次世界大戰結束以後,特別是中國大陸赤化以後,才真正的繁榮起來,由此可知,英國是多麼的會利用國際局勢。
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英國在亞洲的勢力絕大部份被日本清掃,但在第二次世界大戰結束以後,有兩個國家最快到亞洲來,一個是英國派艦隊到香港,一個是法國派兵到越南。
雖然很多歷史學家﹑政客或新聞界說,二次世界大戰對亞洲來說是一個解放戰爭,事實上這些老牌帝國主義者根本無意解放亞洲。美國在後來取代了日本或者是英國﹑法國在亞洲舊有的勢力。
二次大戰結束,國民政府並未要求收回香港,英國很怕,因為1944年平等新約訂過之後,中國政府有權力要求收回,但是中國政府並未提出要求,所以英國趕快派艦隊來香港,要穩住這一個地方。
1944年大陸政權易手,中共政權也沒有提出,中共政權曾經把部隊開到深圳這個地方,但並未有任何要收回這一個地方的動作。中國人對這個事情的想法好像跟他們不一樣,這一點讓英國很放心。
到了鄧小平的改革開放政策之後,英國人想要摸中共對香港問題的底,所以由英國人首先提出,也就是說1997年這個約是不是要換一換,這就是英國人有經驗的地方。這個問題的提出對中國人來說也是一個好事情,也就是說,時間一到,我們就要收回,沒有換約不換約的問題。英國吃了一記悶棍,因此英國在這個問題上企圖找到一個對英國兩全其美的狀況。
一直到1984年,北京方面做了決定,採一國兩制,也就是說維持香港的現狀,但是主權是中國的,因此香港的英國殖民政府在1997年7月1日以後,不能有任何象徵她的權力在香港,除此中國人答應香港可以什麼都不變,這是1984年的事情。
但中共的話常常不可信。1990年,大陸方面就提出一份中華人民共和國香港特別行政區基本法,具體的把97年7月1日香港回歸的問題規範在這個基本法裡。這個基本法在香港本地並未受到香港同胞的重視,當然更未受到台灣同胞的重視,但據我們的瞭解,中共方面非常的慎重其事,它的誠意加上善意,我個人看是相當夠。
為什麼香港不存在反殖民運動
香港自1949年後,除了扮演一個轉口港、一個資金交換的樞紐,還是一個世界上非常重要的間諜中心,在50年代以後,香港一直是一個東西對抗、冷戰時期、反共這些問題一個非常重要的情報中心,在這個情況下,英國政府使用非常大的力量來維持表面上的秩序。港英政府知道在香港這個地方進行著五花八門的間諜活動,各個勢力在香港都有代理人或機關,比如說國民黨在香港就有一些勢力不算小的代理機關,共產黨自然也就不在話下,日本人沒有嗎?美國人沒有嗎?以前的蘇聯沒有嗎?包括法國、西德、東歐國家、南亞,甚至阿拉伯世界。透過英國人在香港的統治,很有效的約束了這樣的情報活動,把非法活動維持在一定的秩序裡。英國人在這方面問題的經驗老到。
香港是中國人的地方,居民絕大多數是中國人,中國人有中國的民族主義,這是很自然的事。英國人在香港的統治已經到了一個藝術的境界,首先,他不去挫傷中國人的民族意識。其次,英國人在香港統治的有效,得到中國人普遍的合作。因此英國人在香港將近一百六十年的統治,可說是殖民主跟被殖民地人民合作的一個成功的經驗。
照理說,香港離大陸這麼近,離台灣也不遠,為什麼香港不存在反殖民的運動?就算有也不清楚,效果也並不大,英國人有效的把它穩住。對我們中國人來說,香港問題真正值得重視的地方,證明了中國人跟一個有技巧的殖民政府會產生某種合作的、利益分享的關係。香港從來沒有民主政治,但英國人給中國人一種自由。英國人掌握到一個重點:中國人並不是真正的對西方民主政治有興趣,所要的只是自由,各式各樣的自由。
但是香港問題之所以成為問題是在90年以後,特別是92年現任的香港總督彭定康上台後,問題不斷的發生了。說穿了,彭定康在香港回歸之前所扮演的角色就是使香港成立民主制度。將近一百六十年裡面,香港沒有這一個東西,在最後的五年,英國的總督把這個東西在香港不但要播種更要使它成長,使它成為一個具體的東西。
公平的看,大陸方面對這一個問題也並不是那麼反感,我們從香港基本法裡面就可以看到,它並不是反對這個東西,這裡面牽涉到對英國人居心的一種嚴重反感。因為中國有太多不愉快的記憶,它一下引發不愉快的記憶,引發之後隨之而來的就是一種對抗性、鬥爭性。因此從92年開始,一直是合作的北京和倫敦的關係開始不愉快,彭定康甚至可以不甩倫敦,我行我素。
再看美國的一些回應,我們發現彭定康之所以成為香港的總督證明了兩點:第一英國和美國在這個問題上勾結,或是在這個問題上華盛頓給倫敦一個強大的壓力,我認為彭定康是為美國人工作的。好幾次彭定康跟中共,特別是新華社鬧得不愉快時,倫敦方面都一再警告他。他們老牌帝國主義作很多事情有他們的風格,不會讓你看出來,但多少流露出一點,更有意思的是彭定康先到美國再回倫敦。
今後的香港問題就是民主化問題,其中包括兩個方面:一是香港居民是不是有普選權選出立法局議員,其次是香港居民是不是有普選權,選出他們的行政區長官。我並不認為中共對這兩點是完全排斥的,比如說,立法局是60個人,97年以後第一年,大陸方面是不是要掌控一半的席次。但是第二任以後所謂的民主普及的程度就擴大了,第三任以後就是非常自由的選舉,也包括行政區長官由選舉委員會所產生,但是中共還是要控制半數。我想這樣主要是要考慮到平穩過渡的。
我在台灣有一些朋友,立場上和統派不太一樣,他們在很多地方都是替美國說話的,他們有一個很奇怪很篤定的估計:97後香港會有一個暴亂發生,暴亂最後是由駐港的解放軍出面鎮壓,形成一個香港式的六四,造成其他的一些影響。比如說台灣走上獨立,香港的六四刺激大陸內部的一些分裂,他們對這樣的說法,對這類事情的發生,都相當肯定。
這對97以後的特區政府,對北京而言都是一個嚴重的挑戰,引爆點就是民主化的問題。這些年來香港已經發展出要求西方式標準民主化的運動團體,在這些團體裡面有一些核心人物,這些人物背景怎樣,是很有趣的事情。我想如何處理這個問題,是97以後的特區政府和北京的一個重要的工作。
有了六四的教訓,這事情要是真的發生了,正規軍隊是不能出面的,因此北京和特區政府怎樣對待目前港警的問題就益形重要了。英國人在香港訓練了一支非常有效率的警察,另外也在香港設置一個非常有效的社會控制的情治警察單位,97以後的特區政府怎麼看待這個力量?這些都是英國在香港統治的骨幹和核心力量,香港既然已經主權回歸中國,像這樣的東西是不是應該徹底的摧毀,但徹底清除掉後是不是就能馬上掌握香港的狀況?
比較有利的是,對香港所有的民主,英國都採取高度的監控跟壓制,因此像這樣一股力量,短期間要培養起來不太容易。
美國在北京的影響,從79年以後到89年10年,可以引發一個六四,從90年以後到97年,這七年之間,這樣的一個工作是不是會引發一個香港的六四,目前還在觀察。也就是說中共在有了六四的經驗之後,是不是有能力解決這樣的一個問題?敵對勢力有意引發這樣的事情,因為這樣會對全世界造成很多樣的說明,也給台獨一個很好的理由。
台灣當年是參加鴉片戰爭的
陳昭瑛:這邊我大概影印了一百多份的大綱,題目是「鴉片戰爭台灣與香港」。我想把歷史現場帶到1840年到1842年的台灣。不只因為《南京條約》和其他相關條約的正本在台灣,事實上,當年的鴉片戰爭,台灣是參與的,而且台灣是東南沿海一帶唯一打勝戰的一個戰場。台灣在鴉片戰爭和香港回歸的這個事情上, 一百多年來是有關連的。
在前言中,我想先談談港台歷史期待的問題。我們從中原的一個史觀,常常被批評的一種中原沙文主義的史觀來說,台灣跟香港當然是海外彈丸之地,在中國的近代史面對帝國主義挑戰之後,慢慢的受到來自海洋的衝擊跟挑戰的時候,本來是邊陲之地的香港跟台灣,卻變成了前哨。
在帝國主義的侵擾下,首先是割香港,接著就是1895年的割台灣,所以我們從一個中國近代史的角度來看,港台的命運是連在一起的。甚至於到了現在,正是因為一百年來或一百五十年來,香港有割給西方帝國主義的被殖民經驗,台灣有割給日本的東方帝國主義的被殖民經驗,也很特別的造成台灣和香港成為現在中國現代化最進步的一個地區。
這個前哨不久就變成中國這條巨龍的兩隻眼睛。中國近代史慢慢從內陸文明走向海洋文明的過程中,港台在過去,在未來,都扮演一個相當重要的角色。
今天我想從兩個部分來談。首先我們要回到歷史事件的現場,就是1840到1842年的台灣。第二部分我想談談從抗英、抗法到抗日,因為這樣一個對抗帝國主義的歷史,是台灣在一百五十年來很重要的三個階段。
從中國現代史和台灣史的角度來看一看鴉片戰爭的發生。當時在台灣領導台灣軍對抗英國軍隊的是姚瑩,他是桐城派大師姚鼐的侄孫,他自己也成一家,也就是說姚瑩本人在國學古文的成就非常的高,因為非常欽慕賈誼、王陽明這些人的為人,所以他在文攻武略方面都並重。
在領導台灣軍對抗英軍的時候,他使用一種非常大快人心的作法,就是把英國的軍隊俘虜就地正法,這件事後來就變成大家要構陷他的一個原因,他這麼做最主要就是要收嚇敵之效。在這個戰爭中,他漂亮的打了一場勝仗。當時台灣人在很多人眼裡是好勇鬥狠的,但在這時候台灣人自立相約,有錢的人出錢,一般的人出力,自己組織地方的義勇軍來抵抗英國人的侵略。
姚瑩﹕「台灣人沒有當漢奸的」
當時姚瑩在奏書中提到﹕「台灣人沒有當漢奸的」,當時英國軍隊之所以可以在東南沿海一帶勢如破竹的進行攻擊,就是因為在福建、廣東都有漢奸在為英國帶路,但是姚瑩在他擄獲的英船上發現過五名漢奸,全都是廣東籍的,所以在姚瑩的奏書中就一再稱讚台灣人沒有當漢奸的,我想這是我們台灣人的驕傲。
這樣當然造可以打勝,但是很可惜的清廷氣數已盡,居然在這樣的情況之下還簽了《南京條約》,因為東南沿海一帶的戰爭一敗塗地,沒有辦法再起,只好簽下這個條約。簽約時英方的全權代表對姚瑩懷恨在心,因為在東南沿海的攻擊都很順利,唯獨在台灣打敗仗,便要求清廷嚴辦姚瑩。姚瑩便被逮捕入京,後來雖免於一死,但被貶官。姚瑩這樣的外省人是愛台灣的,對台灣有認同感的,覺得沒有擊退英軍的話是愧對台灣人的。
在帝國主義入侵中國之前,滿清許多的憂患詩人、官員,經常把來台灣當作被貶官,當作到了一個蠻荒之地,邊陲之地而心情鬱悶,但是姚瑩並沒有這種感覺。他覺得守台灣是很驕傲、很光榮的一件事,並沒有輕視台灣的意思。
在姚瑩被逮捕入京訊問的一個過程中,台灣人也沒有辜負姚瑩,為了姚瑩的事件,我們可以從連橫《台灣通史》的記載來看,其中提到「兵民洶洶罷事」。福建失守的文武百官,他們很嫉妒台灣的功勞,就要構陷姚瑩,可以想見,不只是英國的代表,就連福建一帶失守的文武百官,他們也都希望姚瑩被貶官,我們都看到整個中國在這個時候真的是氣數已盡了。
這時台灣的士兵﹑老百姓洶洶罷事,台灣人喜歡抗爭的個性原來是由來已久,當時有許多人寫詩來聲援姚瑩,例如劉家謀就寫了一首詩為姚瑩申冤。一開始先稱揚台灣在鴉片戰爭中的功跡,最後則寫歷史自然會給姚瑩一個公道,這是詩人老百姓為姚瑩所作的事情。
從我們今天的角度來看這個事件,可以給我們一些省思。在整個台灣被清朝統治的歷史來看,早期雖然有一些文人不怎麼看得起台灣這個邊陲之地,但是到了19世紀中葉後,因為帝國主義的覬覦,慢慢的很多從大陸來台灣的一些文人官員慢慢的重視台灣,姚瑩就是一個例子。
同時這個事件也讓我們覺得很驕傲,就是台灣人從鄭成功來到台灣之後,一直是有忠義之風的,沒有作漢奸的,我想這個事件很值得我們去省思。
現在我們來談談抗英、抗法到抗日以來的這樣的一個傳統。我想如果再推得更早的話,鄭成功驅逐荷蘭人也是一個值得我們注意的事情。事實上1683年,明鄭投降後,明鄭的軍隊曾經被調到東北去,當時打了一場中俄之戰,當時的鄭家軍在東北打敗俄軍,簽了滿清唯一簽過的平等條約,就是《尼布楚條約》。
在整個近代史﹑現代史的脈絡裡面,東方唯一可以打敗西方帝國主義的就是台灣軍隊,這是從鄭成功一直到後來姚瑩領導台灣軍隊抗英,到1885、86年劉銘傳領導抗法,一直到1895年台灣人不願割台而抗日,我想台灣一直有一個對抗帝國主義的傳統,可是卻很不幸的還是割給帝國主義來統治。從香港人一直沒有一個反帝國主義的情緒,可是今天他們對於回到中國,並不像現在台灣對於未來是否要統一那樣的恐懼,從我們今天的角度來反省,這件事情倒是弔詭的。
香港的回歸,當然也讓我們想到港台的期待在未來會有什麼樣的演變?香港的未來,中共在香港統治的情況如何?我想會使台灣在思考未來發展的時候,提供很重要的參考點。整個歷史的發展就是到了這樣一個很微妙的地步,也就是說在中國的歷史上,或者說在台灣開發四百多年以來的歷史上,中國的政權裡面從來沒有一個政權像中共這個政權一樣的愛台灣,但是很不幸的四百多年來,也從來沒有一個時刻,台灣有這麼多人想離開中國。我想這兩股很巨大的力量,可能會撕裂台灣,這是我們不願意見到的,而我們要盡最大的力量去防止它發生,所以香港未來的發展,可以提供我們在思考這個問題上很重要的一個參考。
我們如果能夠在香港回歸中國之後還能時時加以關心,盡一切力量去維持香港的繁榮跟繼續的發展的話,我想對於台灣將來回歸中國,會是一個很重要的事情。
宋東文:這兩天報紙所談的、所關心的問題都很低調,這低調是我們中華民國政府在台灣,它所關心的是未來官方跟官方的談判怎麼辦呢?台灣官方跟香港特區政府官方能不能接觸呢?如果接觸了,是不是矮化為省對省了?大概是這一類很低層次的問題,而這些問題,在中共的香港特別行政區基本法,以及去年錢其深發表的港台未來七個原則早就有了,如果香港政府要跟台灣政府作出任何協議、談判,必須報准中央政府核准,或者在中央政府的指導下進行。這已經界定為香港跟台灣不可能存在兩個官方對官方談判交涉的問題,但是香港特區政府之下,任何文化、藝術、學術、體育團體跟台灣的交流他們是鼓勵的。
我們想一想幾年前香港有移民潮的時候,那時我在香港準備買個辦公室,很多人說越接近97,價錢越便宜,還好我當時下定決心,現在的價錢是越來越貴。柴契爾夫人在今年也講平穩過渡應該是沒問題了,她也準備在香港買一棟房子。
香港如何可以平穩過渡呢?隔著一條深圳河,薪水差了10倍,這兩個不同的社會﹑不同的制度,怎樣平穩過渡呢?這要從很多方面來分析。
我認為讓香港平穩過渡的是一國兩制,跟著中國大陸社會改革開放,經濟慢慢成長,廣東跟深圳的生活跟香港越來越拉近,在這種情況下,對一國兩制的可行性,也就越看越穩了。我問過很多香港生意人﹕「到底怕不怕97呀?」他說最壞就是像深圳現在一樣,而深圳現在的狀況他們可以接受。因為現在香港的房子實在太貴了,很多人到東莞、中山、廣州買房子,因為他認為回歸之後交通也方便了,高速公路也蓋好了,他可以早上來香港上班,晚上回那邊住,或退休後回那邊住,所以港深已經慢慢變成一體了。
在過去冷戰時代,尤其是韓戰時代,西方世界對中共禁運,有許多物資就是從香港運進去的。在韓戰時候,香港號稱是中國的生命線,這個事情現在也都公開了。中共對香港是保持一個長期利用,作為一個窗口,把中英關係搞好,吸收外面資金跟技術這樣的作用來看待香港。尤其在文化大革命的時候,中共自顧不暇,根本管不到香港,當時紅衛兵已經衝到深圳河,說要武裝解放香港,後來還是周恩來下令不准過河,所以中共對香港還是有看到它的戰略價值的。
1841年英國簽訂了《南京條約》,把香港割讓過去,後來英國發現香港島太小,需要對岸的九龍地區一起使用,後來又在1860年,在《北京條約》中又把九龍割去,英國覺得這個腹地還是太小,軍隊要練習射擊沒有地方,所以又提出再繼續割讓新界。
我們不能像清朝李鴻章一樣
當時中國處於一個世界列強瓜分的狀態,每一個地區都有割讓、租借,當時的滿清政府堅持不割讓新界給英國,因為一割讓,各國都會要求割讓給他們一塊地區,原本是租界的都變成割讓,對英國的利益也不好,英國人聽了覺得也對,就簽了一個99年的租約。沒想到時間總是會到的,根據這一個租約,兩個割讓,香港、九龍、新界的土地是英國人的,香港九龍的土地使用權一批就是999年,但是新界就不能這樣批了,因為他跟大清政府的租約到1997年6月30日截止,所以他建設也不敢搞在那個地方,現在到香港看,一些比較好的建設都是在九龍邊界街以南,或香港島。
他們認為將來租界的地方可能要還回去,因此把投資放在割讓的部份,後來因為不能批新界土地,就造成英國資本家跟香港當地資本家對香港前途的不安定感。比如說:要建發電廠只有新界有土地,要作隧道、高速公路一定要到新界,但是將來是不是就要歸還中共?所以英國基於批土地租約的需求,想要跟中共談這個問題,想要延長租約。為此英國人作了很多的部署。
柴契爾夫人乘著福克蘭打勝仗的雄風,很威風的到北京見鄧小平,鄧小平也很直接的跟柴契爾夫人說﹕「香港是歷史上殘留下來的問題,是我們中國人民的屈辱,我們在適當的時間一定要回收的,我作為一個中國共產黨,而在我們任內不能收回香港的話,那我們在歷史上看來就像清朝的李鴻章一樣,我們的政府會垮台的。」
他就這樣直接告訴柴契爾夫人﹕「現在可以討論的只有一,97把香港、九龍、新界交還給中國,以後怎麼辦?二,在這之前不到97之前怎麼辦?」柴契爾夫人聽了當然很不高興,說中共《北京條約》,《南京條約》都不能夠遵守了,將來的一國兩制也不能夠相信。
鄧小平設了一個時間表,說兩國可以在兩年的時間來談好這件事情,如果兩年的時間談不成的話,中國政府要單方面宣佈接收香港的方案,這話講得很硬,所以柴契爾夫人感冒又加上心裡不舒服,出人民大會堂就摔了一跤,剛好正前方又是毛澤東紀念堂,雙腿下跪,搞得很難看。
我比較擔心的是,因為中國很大,很多上級單位,因為香港是低稅制,將來一國兩制以後,這些人把企業中心搞到香港去,香港的個人所得稅最高是15%,企業所得稅最高是16.5%,而且只要付一次就好了,稅率非常低,所以可以成為大陸一些國有企業、大型企業的一個洗錢中心,中共似乎也看到這一點了。
上星期新聞提到,中共宣佈將來要任命國務院駐港聯絡人,今天的新聞又說,將來所有的大陸企業要到香港設分支機構要經過國務院批准,層次拉得很高,這就是說收回香港的是中共,但也要防止破壞香港的一些不能夠支持中央政策的一部份人。
李明儒:﹕我們知道再過366天就是香港要回歸中國,也就是從1842年《南京條約》以來,中華民族的一百多年的恥辱再過一年就可以把它洗刷掉,這在中國人來講都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情。雖然香港回歸是一件可喜的事,但是也有多值得憂慮的地方。
剛剛毛鑄倫先生所說的,西方有一些殖民主義者,要搞一個新六四的問題,當然這可能性是存在的,但是能不能成功?這就是一個問題。英國人是一個老牌的帝國主義,它是狡猾的,所以過去英國號稱日不落國,全世界都有殖民地,英國走了以後它總是要製造一些問題。
英帝總是要製造點問題的
我們看第二次世界大戰以後,中東的問題,印度、巴基斯坦的問題,伊拉克、科威特的問題,統統是英國人製造出來的,他走了以後把你搞的一塌糊塗。在香港,也是一樣,也想依法炮製,他走了以後也希望中共搞不好,就證明英國統治得好,中共統治得不好。
英國人老奸巨猾,他走了以後他一定要搞一個爛攤子,讓你來收拾。我從前去香港和現在去香港感覺就不太一樣了,從前的香港是地上很乾淨的,現在就有一點亂。再一點就是,過去的廉政公署確實發揮了效用,貪污的事件比較少,現在的英國政府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讓公務員不再那麼清廉了,這就是英國人的陰謀,因為他走了以後這些公務員還要用的,將來中共收回來以後,繼續讓這些公務員搞下去,政治風氣就會被搞壞了,英國人是很壞的。
再來我們說言論自由的問題,其實我從195幾年就開始看香港的報紙,老實說,香港沒有言論自由的。它有罵共產黨的自由,還有黃色新聞、黑色新聞的自由,從來不敢批評英國政府,從來不敢批評香港政府。香港有新聞檢查的,為什麼今天搞成這個樣子,這也是英國人搞出來的。
孟絕子:目前這個香港總督一上台就作兩件事情,這個就是陰謀,英國統治香港一百五十年,從來沒給香港老百姓民主自由,快要走的時候,突然給香港民主自由,是不是英國突然大慈大悲了?完全不是,完全是個陰謀,這是第一個陰謀。
第二個陰謀是造機場。回歸以後深圳跟香港也不遠,交通方便,就相當於台北到桃園,所以用不著再花錢在香港造一個新機場,既然沒有必要花錢再造一個新機場,英國人偏要造機場,這就是英國人要把香港公庫裡的錢偷偷的運回英國,因為造機場主要是英國的公司,其次再分一點給美國、澳大利亞等白種人國家。
記得前兩年,新加坡的李光耀先生公開演講,講的很清楚,他說歐美在對香港的態度上是非常一致,非常團結的,他們有一個共同的陰謀,就是說白種人國家想用聯合的力量,繼續把香港控制在手裡,即使主權抓不住,治權也要抓住,治權不能完全抓住,至少也要抓住一部份。
歐美的陰謀在台灣還可耍耍,因為在台灣反共教育﹑崇拜美國﹑崇拜西方教育這麼多年之下,台灣的同胞好像都認為自己跟歐美的白種人一樣了,平起平坐了,這個是太自作多情了,如果沒有大陸的問題,歐美會把台灣踩在腳底,踩的死死的。歐美的白種人不是愛台灣,而是把台灣當成是一種工具來對付大陸而已。
在我這個年齡的人,心理的背景有一點跟大家是一樣的,痛恨帝國主義,黃種人只有一個日本帝國主義,其他的都是白種人,而其中最讓我痛恨的就是這個鴉片戰爭的英國。
掐著中國人經濟命脈的脖子
我高中時代在杭州唸書,那時中日戰爭已經打完,家住在南京,放假或上學,要常跑南京、杭州,中間一定要經過上海,經過上海火車停個一個小時,下去走一走,只要一個知識份子、一個年輕人,只要有一點良心,在外灘走一趟,那個痛恨帝國主義的心情,就非常濃厚。一邊是水,一邊是大洋樓,大洋樓全是歐美帝國主義造的。在裡面辦公的機關,就是掐著中國人經濟命脈的脖子,水上就有他們的軍艦,痛恨是痛恨,但是毫無辦法。
但是到了1949年,4月21日那天,我在杭州心情非常愉快,打開《中央日報》一看,4月20日晚上共產黨在渡長江,渡長江之前,英國好幾艘軍艦,其中有一艘名叫紫水晶號又開進長江,目的是為了到南京去保護英國的僑民。
帝國主義侵略弱小民族,常常用護僑作為開始,在保護的時候,你的子彈要有眼睛,不能碰到我,你碰到我保護僑民的軍隊的話,我就開炮,然後盟國再派大炮跟坦克車來,戰爭就開始了,乘機就把弱小民族佔領。護僑常常是一個藉口,不過這個時候,看得出來他已經不敢侵略中國了,因為二次大戰結束後,英國的力量從遠東衰退了,他是真正的想護僑,不過他沒有估計這個局勢。
如果兩岸都是國民黨的軍隊,他去護僑沒有關係,但是他忽略了長江以北是共產黨的軍隊,軍艦還沒到南京的時候,就被北面的炮火打中,紫水晶號當時就擱淺,不能動了,另外幾艘就跑掉了。然後英國馬上派巡洋艦來幫忙,結果到了福建打了幾炮以後,也負傷逃掉了。這時英國的下議院吵翻天了,要派航空母艦等等,然後在上海外海的幾艘戰艦馬上加速要到紫水晶號被擊沉的地點,把英國的面子找回來。
可是運氣不好,21日凌晨,毛澤東下令渡江了,首先江陰要塞這個防線被攻破了,整個長江是共產黨的天下了,英國護僑的夢也結束了。那一條新聞,我在杭州看了之後感覺非常舒服。這是鴉片戰爭以來,第一次中國軍隊把英國的軍隊打傷了,讓他不敢再來了。
第二年的冬天我就到台灣了,1950年秋天,大陸出兵北韓,把西方國家的17國聯軍打得唏哩嘩啦的,這裡頭有英國軍隊,所以我又舒服了一次。這一次把香港拿回來,尤其剛才幾位都提到,柴契爾夫人帶著福克蘭群島大勝的餘威,興匆匆的到北京跟鄧小平談,結果碰了一鼻子灰,害她魂不守舍,出了門忘了要下台階,摔了一跤,這個消息我一看,心裡又很爽。
只要帝國主義倒楣,我心裡就爽,包括這次美國阿兵哥在沙烏地阿拉伯被炸,這個非常爽。因為美國去侵略別人是海陸空軍一起去,挾天子以令諸侯,想辦法在安理會通過一個議案,其實就是美國軍隊去了,他不是恐怖主義,人家一打他就是恐怖主義了。所以香港回歸,我真是高興。
那香港的意義在我們今天台灣同胞的眼中來看的話,不管本省外省,從大陸這幾年對台灣的態度來看,他確實想讓97以後的香港作為一個樣本來給台灣同胞看,可是台灣對97以後的香港心理是很浮躁的,當然恨、氣是多於高興的。
賣國賊和洋奴的「大限」
我記得英國剛剛開始跟中國談判時,台灣報紙叫的非常厲害。叫的聲音很多,歸納起來三點:一、保持現狀,二、香港獨立,三、要談香港回歸要跟中華民國政府談,結果英國還是去跟「共匪」談了,談的結果還是還給「共匪」,台灣就有點不太高興,後來就發明一個名詞,叫「97大限」。
對香港那些賣國賊,洋奴等,那是「大限」,但是對於一個有民族意識的人來說,那不是「大限」,那是回歸。對台灣一部份的台獨份子而言,那是大限,因為香港一回歸大陸之後,要怎麼跟大陸打交道?我們的陸委會還在自作多情,我們要怎麼定位……等,其實想的再多,拿到香港一批准,你是地方政府。從現在倒數365天,我希望大家把這段期間的報紙留下來,將來回顧歷史的時候,不知道台灣的陸委會……等,會發明出多少的名詞、方案來處裡台港之間的關係。
97計時大限,對我們這些有整個中國心情的人來說,是一件喜訊,但是對於台獨跟目前的國民黨來說,那也是大限。不管怎麼樣到了明年的這一天,是中國歷史上一個可喜可賀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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