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東亞之「父子孫」戰略及中國應有之對策

對中華民族發出警訊

印鐵林(旅美學人)


一、美國歷史上老東亞戰略的復活與加強

今年2、3月間,台灣海峽的風雲變幻中,中美雙方似乎交了一手,雙方均表演了「邊緣」策略(Brinkmanship)。中國似乎較為謹慎,對此策略的運用不夠老到,深怕出紕漏,而美國在瞭解了中國的意圖之後,方加強派尼米茲號航空母艦群遠自中東開來台灣海域,實則絕無實際衝突之可能,一個空城計般戲劇性動作白白在世界人民觀感上賺了個「維護民主,保護台灣」的形象,對美國國內輿論以及台灣島內的人心及未來政治走向影響重大。美國於英國傳統一脈相承,真「老牌列強」的戰略手段,確實高明。當然中國大動干戈演習,以示反對「台獨」,保護國土的決心,實為必要,其宣示決心的目的也基本達到了。

演習過後,台海平靜,李登輝高票當選,可說「美台」的勝利,中共改為低調,靜靜觀察,此時美國應該是十分滿意,也最多是靜靜觀察才是。但它卻顯出了早有長遠戰略的胸有成竹的深刻,以及劍及履及的堅決與迅速──台灣風波剛過,李登輝剛當選,美國克林頓總統即刻飛往日本東京,與日相橋本龍太郎會晤,正式簽定擴大美日安全條約,發表以「21世紀聯盟」為題的美日宣言,正式確定以美國為首,日本為從的美日東亞聯盟地位,即歷史上美國夢寐以求,自己為「父親」,日本為「兒子」般的主從關係的東亞戰略正式實現,其目標就是對付中國。

何以說是美國歷史夢想的正式確定?讓我們簡短回顧歷史,方能瞭解事態的深刻意義,方能較易讓國人聽進這對中華民族的警鐘。1894年的中日甲午戰爭,美國老羅斯福總統就表現了十分明顯的偏袒日本的立場,說是「誰有力量,就該讓它獲得所該有的(大意如此)」,此一則由於老羅斯福是信奉權力現實的政治家,尤其基本的是美國願意拉攏本質與戰略觀點下較弱的日本,以對抗東亞潛力最大的中國。日本軍國主義的野心,正好可供其利用。1904年的英日同盟,既有對付帝俄之意,對付中國,則與美國之想法相同。美國拉攏日本以為其夥伴的作法,一直繼續到二次大戰前,只是其本質上,因為民國後,中國國勢益衰,已經沒有一個強有力的中央政府,而日本力量逐漸強大,侵略野心更為顯露,逐漸與美國在東亞的野心產生戰略性衝突,直至「珍珠港事變」,美國才正式站在中國方面共同打擊日本。但日本一經戰敗,美國立即回到固有政策,在對日審判戰犯,保護「皇室」等作法上袒護日本,固然為抵抗蘇聯的力量,為防止所謂「日本赤化」,實則為籠絡日本,使之完全在美國控制之下,以與對抗中俄大陸勢力作長遠之規劃。

尤其明顯的,是在冷戰剛結束,蘇聯已解體後,美國布希總統即呼籲日本應負起更多亞洲安全的責任,鼓勵其成為政治與軍事大國,蘇聯已垮,其安全目標何在?難道是對付菲律賓或越南,或馬來西亞嗎?當然有10億人民及五千年文化的中國是最自然的目標了。

今天克林頓總統,完全秉承美國傳統的東亞戰略──引日本為夥伴,最好使之成為馬前卒,尤其能使之成為利益上受制於美國,感情、輿情上亦仰望於美國的「父子關係」則最為理想。今次「美日安全」條約之擴大成同盟,已經達到此理想境界了。現在東西地區並非劍拔弩張的軍事衝突局勢,如果中國又是處在統一的局面下政經長足發展,日本何願又何敢如此站邊?即使站邊,亦如何能加害於中國?美國亦無需如此明目張膽地刺激中國,與中國為敵。因此,這其中必有一個重大的、結構性的,並有時機性的戰略因素存在,使美日「父子聯盟」迫不及待地成形。這個因素就是「台灣問題」。美日看準了正處在歷史十字路口的台灣,東張西望,不知何去何從。美日「父子聯盟」就是對台灣的巨大引誘,想引誘它無形或甚至有形地加入聯盟,成為「父子孫」聯盟。如此,對付具有五千年歷史文化的驕傲,國勢正在迅速恢復,有重開盛世的契機,同時面臨諸多挑戰與危機的中華民族,才有了紮實的著力點。

二、美日安全條約擴大的內容

筆者在此對美日安全條約的擴大內容,只作簡單的介紹。

擴大之內容大體可分為兩個方面:

甲:適用的地理範圍上:過去安全條約只限在日本受到外國攻擊時方可應用,可說是防禦性的。現新條約則將適用範圍擴大到「周邊國家」,何謂「周邊國家」?幾公里以內為「周邊國家」?當然無法界定。顯然是指有關美日利益之東亞地區與國家。這是將防禦性擴大為「積極的參考」,可以說是攻擊性的。並暗指台灣問題要和平解決。

乙:美日合作的具體內容上:舊條約主要規定日本對美軍需要提供物質與後勤支援。新條約則視日本為在東亞採取行動的夥伴,而且在軍事技術上美日交換信息,合作開發。這也將簡單靜態的後勤支援關係,擴大至全面軍事行動之合作同盟,並及於新武器的共同研製,關係更超過一般軍事同盟。

總而言之,美國以擴大安全條約為基礎的同盟,是面向未來的,積極的東亞戰略部署。

三、項莊舞劍,意在何方──絕不在朝鮮半島

前已言及,美日新條約的目標,以歷史之眼光視之,應為對付中國。但宣言中卻較明白地表示為對付北朝鮮對安全的威脅。近九年北朝鮮因核武事與美國吵吵嚷嚷,最近又有少量軍隊越過停戰非軍事區(DMZ )事,便在媒體上成熱門新聞,動輒稱危機(Crisis),這是新聞上或政策宣傳上的危機,非真正戰略上的危機,而美日新同盟條約,乃是根本性戰略部署,二者極不相稱,故可知其絕非為朝鮮半島而設,簡單說明如下:

甲:1950年的韓戰,是在以美蘇兩國為首,世界社會主義與資本主義兩極高度分化時爆發的,北朝鮮在蘇聯與中國的支援下,尤其中國的直接參戰下,才打了三年韓戰,在38度原地停戰。如果沒有中國的參戰,北朝鮮在美軍參戰後很快失敗,韓戰是打不下去的。如今,國際大局面已無兩集團之對峙,俄國自顧不暇,中國之為「改革開放」也忙得不亦樂乎,世人皆可見其追求和平環境以利建設之誠心與努力。北朝鮮本身,更是經濟落後,生產力低下,形勢孤立。因此朝鮮半島絕無二次韓戰之條件,其理至為明顯。

乙:近幾年北朝鮮之所謂「危機」,以及最近兵越停火非軍事區等等。就北朝鮮而言,無非是想衝破孤立,進入國際,以改革其經濟與一般國力等等,就美國而言,乃「得理」不讓人,狠狠打擊此社會主義國家,二者作艱苦之你來我往,討價還價而已。

如前所言,美日聯盟,乃對付中國,此戰略之實質性部署有何戰略實質性之對應目標?筆者以為,只有「台灣問題」在本質上,在影響中國的深遠意上,夠得上美日在東亞戰略上最重要的「戰略契機」,因此美日同盟固然主要是「父子」海洋同盟以對付中國大陸勢力之走出海洋,所以能如此,乃因為有處在歷史十字路口上的「台灣問題」存在有以致之。

四、「父子孫」戰略的幾個方面──它的深刻厲害之處

在論述「父子孫」戰略時,筆者暫時假設台灣在一定的歷史階段,受不了美日「誘惑」,與他們有形或無形地合作,結成此東亞海洋同盟,與中國大陸相周旋。

甲、「父子孫」戰略的本質,是政治的。此戰略以「美日安全」條約為基礎的共同軍事行動與夥伴關係,以及共同研製武器等等,表面看起來是軍事行動及作戰為主的關係,但對中國而言,它的深刻本質不是軍事的,是政治的,或稱作政略或廣義的戰略的(也包括經濟的)。美國基本上不是一個軍國主義的國家,是一個多方面的複雜的霸權主義國家,歷史上對大國,均不主動開戰,日本是個狹窄的、傳統的軍國主義國家,但今天,一則它還完全在美國的戰略控制之下,二則它還沒有到像在二次大戰前四處侵略,幾近瘋狂的地步,也還沒有那個條件及全民心理狀態(雖然也遂漸在培養),因此美日聯盟不致對中國有可見的軍事威脅。那麼它的力量如何發揮?

乙、透過台灣,以擾亂中國大陸。「美日聯盟」對「獨立的台灣」(所謂「獨台」)或任何分離主義者,甚至純粹的「歷史上的彷徨者」都會有巨大的誘惑力,以及巨大的鼓舞力。透過美日聯盟對台灣在國際舞台上的支持,武器的援助,經濟的合作,使台灣更實質上以及國際社會及人民的觀感上,成為另一個中國,它退可為實質上的台獨,進則可以擾亂大陸,而且名正言順,勢不可當(此即為何筆者多年來堅決相信,美國絕不會鼓勵台灣改國號為「台灣共和國」的所謂陽性台獨,因為美國得不到實質上的好處,而徒招北京及所有中國人的討伐。除非中國已經四分五裂,完全沒有力量了)。

丙、「孫子出戰,父子在後」。這是「父子」戰略的主要運作機制。當台灣以另一個中國逐漸為世人所熟悉,大陸也逐漸對之實質上而非名義上認可,則台灣如果在非中國大一統思想的人領導下(這是「父子孫」戰略之假設),則可以對大陸在政治、經濟各領域對抗,並長期糾纏而不能統一,如果大陸用武力求統一,則在東亞有日本力量在牽制,在世界範圍,則有美國的全球影響力作對,而且台灣武器軍力頗先進,揮軍渡海,決心難下,意見紛紛,各有思路。作為「孫子」的台灣,因為是中國的一部份,基本上是不能統一的國內局面,更難同仇敵愾,統一意志。因此「父」與「子」更不必直接出戰。退一步言,如果台灣本身之力量尚不足以擾亂大陸,則日本的軍事、政治、經濟、投資等影響力運用起來,當必可觀,日本對台灣的「感情」更甚於美國,其表現當超過今年台海風波美國之所為,是時,中國有否決心開戰?「綜合國力論」者計算結果如何?如果日本尚不足懼,則「父」位的美國再發表聲明警告,再調母艦群來如何?「美日同盟」條約及聲明中已暗指台灣問題要和平解決,也就是美國「台灣關係法」的精神,已經國際化給日本,以之作為執行的馬前卒,以後運用起來,美國就比應付今年台灣海峽風波更為輕鬆了。

丁、台灣變成為「大香港」的戰略。英國前首相撒徹夫人於前幾年到台灣,於今年1月又再度到台灣,她到台灣的目的就是鼓動台灣走向國際化,購買武器以增加自衛能力,發展國際營運經貿等之地位,與中國大陸和平交往,反對「台獨」等等,從此台灣與英國的經貿投資關係大增,台灣到英國的留學生亦激劇增加。撒徹夫人是英美勢力的戰略家,出的主意多是有深遠意義,而為美國所重視。布希總統決定打海灣戰爭前,與撒徹夫人電話長談,她十分贊成並鼓動採取行動,因此美國才放心大幹。英國將無可奈何失去香港──英女皇皇冠上最大的一顆明珠,大英帝國威風的象徵,因此對中國最為懷恨,離香港不遠,經貿發達,且與大陸為敵的台灣,不正可以拉攏,指點其「迷津」,以經貿文化為前導,以美國力量為後盾,以戰略為規劃之本,使台灣走向國際化,成為大香港,使中國永遠有顧忌而無法統一。因此英國失去一個小香港,卻製造個大香港,前者英國獨佔,後者與美國分享,保有西方在東亞的勢力範圍。數年前筆者報見撒徹夫人突蒞台灣,仔細觀察其行動與演講內容,其「大香港」之戰略構想至為明顯,筆者真為幾已煙消雲散的大帝國叫絕,真不愧老牌帝國主義的戰略,禁不住與幾位老友大談「大香港」的西方戰略。這幾年眼看其逐步進展,以至今日之「父子孫」戰略。觀察之事雖為現時逐漸開展之時局,卻時時感覺有讀史之浩歎。

「大香港」如何再能丟掉──這恐怕是英美帝國主義內心深處的想法。香港決定歸還中國後,最後一任總督彭定康突然通過實施香港一百五十年未有之「民主改革」──民選議員。這明顯地是要假惺惺留下英國「皇恩」的尾巴,給香港製造「不同於內地」的問題,而美國亦立法通過「香港關係法」,表示要關切香港未來的「民主」「安定」「自由」等等。此英美合作以擾亂香港之順利回歸中國為世人所共見,然而一般論者均未提及英美之具體目的何在?其實際之戰略目標何在?難道他們還想一日奪回香港嗎?當然是不可能的;那麼如此不顧與中國的關係搞壞,不利於商貿利益的作法究竟為何?筆者一直有此大膽的假設──也是真誠的相信,它的目標就是台灣。英美這個戰略設計的運作機制是這樣的:在中國收回香港的前幾年,加緊台灣在島內的「本土化」、「民主化」,並由此培養分裂主義的民心──尤其是青年人的思想,在國際上則使台灣讓世人認為是另一個國家。因為中國明白地是先收復香港,以後再談台灣問題,因此香港的平穩順利回歸對台灣的統一是有示範作用的。換言之,收回香港如果不能平穩順利,則對台灣問題的解決是不利的。因此在香港回歸祖國前製造些亂源,將來出現些遊行示威,英美將鼓動世界輿論大事宣傳,十百倍擴大之,則對「本土化」「國際化」已經成熟的台灣影響如何?台灣島內將會極容易煽起「反統一」「要獨立」的浪潮。是時也,「美日聯盟」已經守株待兔數年,日本甚至已經是聯合國常任理事國,政治上的大國心理已經形成,經濟軍事力量必也是東亞第一或第二(那個可能性大?)。試想以美國的霸權主義為後盾,扶植日本為其馬前卒,鼓動台灣「本土化」「國際化」,製造香港回歸的亂源,這三步棋在1996、1997之間佈置就緒,當2000年台灣和平統一的號召到來時,他們會如何反應?以及最可能的反應?其反應比較今年(1996)3月間台灣海峽風雲時的反應如何?

五、台灣何去何從──島內民心所向是關鍵

英美的變台灣為「大香港」,以及「美日同盟」及其進一步的「父子孫」戰略設計有如上述。顯然地,其關鍵所在就是台灣的何去何從,也就是台灣要與英美日合作,還是願與大陸合作共謀祖國──中華民族的前途。如果台灣選擇後者,則「大香港」與「父子孫」戰略將均歸失敗,如果台灣選擇前者,則和平統一將極為困難。

前已論及,英美與美日的戰略基本上是政治的──即政治戰略,簡稱「政略」。此戰略並非準備為控制台灣而與中國打仗,而是以非軍事手段使統一台灣極為困難,而且使其愈來愈困難,造成長時期「拖」的局面,然後以「拖」的局面為基礎達到影響中國大陸的目標。什麼目標?筆者以為是:遏止中國統一強大,更不願其變成海洋大國,使中國成為只是經濟發達,英美日等國之市場型的大國,政治癒腐化愈好,甚至成鬆散的,尤其是分裂的經濟實體則最佳。

如果台灣島內願與祖國統一的呼聲很高,時而有示威遊行呼籲統一,統一團體力量強大,各種刊物、報紙都是統一言論,則台灣當局就無法再搞「本土化」及「台獨」的路線。英美日的任何戰略設計均將落空,中國可不費一槍一彈達成和平統一的目的。中國即使軍事力量再弱,美日也無奈何中國的和平統一,試想他們敢派兵侵佔以阻止中國統一嗎?台灣人民的力量就是以嚇阻任何外國的侵入。外國的武力,唯有在台灣願意走向「分裂主義」的「台獨」或「兩個中國」時,才會發揮國際輿論支持的所謂「保護」作用。

六、如何反制並打敗「父子孫」及「大香港」戰略

因為美日英的這兩個對付中國,尤其針對台灣的戰略是政治性的且極根本性的,中國的反制也必須是政治性的,且是根本性的,但軍事力量是最後決心解決統一問題的後備且必要的力量。

反制並打敗這「父子孫」「大香港」的主要原則是號召台灣人民及當局歸心中華民族,對美國則讓其瞭解中國真誠愛好和平,願與美國平等相處及平等合作,既得經濟市場利益,夫復何求?對日則應不假辭色,下面分敘之。

甲、對台灣

甲一:要台灣人民歸心是和平統一的主要關鍵問題。北京應該提出建設中華民族的宏偉藍圖,包括文化的、政治的、經濟的及社會的,這不但對和平統一為必要,而且中華民族本身求進一步發展也必須有這個藍圖,在這個意義上,台灣統一問題,也是中國21世紀重開盛世偉業之一部份。台灣目前彷徨在歷史的十字路口上是十分明顯的,但其等待以觀時機的立場卻又是十分明白而堅定的。基本上,從蔣經國開始搞「本土化」時就走的這條道路,李登輝就更進一步「本土化」了,就是「中華民國在台灣」。當北京提出宏偉的藍圖時,當台灣人民覺得「了不起」,覺得「台獨」簡直是不可能的「小兒科」,「中華民國在台灣」也毫無意義,也只有與大陸共建中華才是偉大的事業時,和平統一就水到渠成了,台灣當局再阻擋也阻擋不了的。

甲二:對台灣要以最恢宏的氣度接觸,只要同意「一個中國」原則,就算有了談判共建中華的共識,一切在談判中表示意見,不要透過外國或隔海對話,那兩岸將永遠無法走到一起。

甲三:北京應堅決改變對台的「不干涉內政」「河水不犯井水」等政策。處在今天美日「父子孫」戰略的時刻,這種對台政策是極為危險的,無異使島內進一步「本土化」,把台灣推向美日的懷抱而完成其「父子孫」戰略。北京應該把台灣看成是中國的一部份,積極部署和平統一的大政方針。

其一:在「中華民族重開盛世」的藍圖下制定台灣和平統一草案,誠懇表現共建中華的氣度,但對「台獨」分裂主義者則明文宣佈必將付之法律嚴辦,但悔改者無罪。

其二:對台灣島內即使萬事皆可放鬆,但此事不可,就是:不能容忍島內在文化、教育及思想及媒體上搞「台獨」分離主義的宣傳,毒害人民使其建立分離中華民族的思想,造成台灣人不是中國人的想法,這將使和平統一成為不可能,使武力統一變成「兩國交戰」,這是台灣問題所可能想像的最壞的結果,這是必須更改「不干涉內政」的對台政策的最起碼、最根本的原因。北京有責任不惜犧牲其他經貿等方面的條件而換得台灣在這方面的承諾。今年軍事演習,台海風濤正高之時,北京就應該提出演習反對「台獨」的具體內容,內容就包括島內與國際兩部分;島內部份尤其具有深刻意義,因為容易為島內人民所同意與呼應。

其三:北京應該與台灣交涉在文化、出版事業的開放合作,是使台灣「無話可說」「心悅誠服」的好法子。中華文化的根本在大陸,這「一帖中藥兩岸熬」的結果就會奠定和平統一的基礎。

其四:宣佈和平統一絕不影響台灣軍公教人員的工作,工資以退休金等等一切影響其生活之條件,其優良者大陸亦考慮採用,則可堅其對統一之信心。

甲四:在一個中國原則下,推動與台灣在經濟、文化等各領域之合作,逐步使台灣人民感到他們是中國的一部份,對中國有參與感,而不只是要他們到大陸投資,他們在大陸賺了錢,吃喝嫖賭之餘,心裡會更佩服而有一體之感嗎?大陸應該嚴禁台商在大陸的腐化行為,讓他們能看到中華民族正在開創感世的氣勢而佩服才行。這不是投資的,更包括其他方面的。

乙、對美國

美國固然為「父子孫」戰略的主要設計者與推動者,中國要打破這戰略的對美策略方針卻是:抗美、困美而不反美,既鬥爭又合作。

這看似矛盾的策略,必要從美國這國家之本質談起方能瞭然。美國一方面是以經濟利益為基礎之霸權主義,幾十年來領袖西方國家,冷戰結束,蘇聯崩潰後,更想逞唯一「超強」之威風,並乘機在各方控制資源,佔領市場,壓制別國勢力,擴大本國勢力範圍,這是美國霸權主義之一面。另一方面,美國亦有不同於歐洲過去列強的「理想主義」之精神,在美國外交歷史上,這兩方面時有消長,這淵源於美國是移民組成的世界第一個民主國家,在其憲法中,在其對人民的教育中充份體現了這一點,這也就無可避免地影響了美國對外政策的「思路」,尤其在需要人民支持的政策上尤然。近代史上兩個例子可以說明這兩個方面的表現。老羅斯福總統傾向於政治現實的霸權思想,故支持日本以打擊中國。一次大戰時的威爾遜總統,理想主義色彩濃厚,戰後提出十四點和平原則,鼓勵殖民地獨立,創建「國際聯盟」,以為「永恆的國際和平機構」,歐洲殖民主義的列強大為光火,剛從戰敗的羞辱中解脫的法國就嘲笑美國:「上帝才只有10誡,威爾遜總統竟有14誡」(法國總理語)。美國在外交上的本質基本上是這兩方面的交互影響與作用。因此美國不同於日本的窮兵黷武的軍國主義,也不全同於英國唯「力」唯「利」是圖,玩弄國際陰謀的老牌帝國主義。因此,對付美國還是有較多方面的迴旋餘地,較有理性的合作可能的。因此,中國對美國的基本戰略,應該是堅決抵抗其「霸權主義」的一面──「抗美」,而不是全面地把美國看成死硬不化的敵人而「反美」,而把在全球事務上,以及就其「理想主義」或「理性」的較能合作的一面也抹殺了。因此筆者認為「抗美」可以打敗「父子孫戰略」,可以化解這種局面,「反美」則會激化這局面,製造長久的對峙。

中國應該要美國瞭解中國,尤其在下面三點上。如此,美國就不會以中國為真正潛在敵人,其「父子孫」對抗戰略會逐漸消除。

乙一:在全球的戰略上,中國與美國並無基本利益衝突。中國在東半球,是發展中國家,需要資金技術,美國在西半球,是頭等技術資金大國。二者既無地緣政治與戰略的衝突,卻只有經濟發展的相互需要,以此為基礎的其他領域,亦當是合作的關係,而無衝突的必要。

乙二:中國雖為社會主義國家,但將來必將是一個極為開放的國家。如今行之近20年的「改革開放」是何等氣勢,何等徹底,中國開放市場已經是何等大方,與美國未來長遠經濟合作更是中國所願為所當為。美國對中國更「夫復何求」?然而中國在領土與主權的完整,以及台灣與大陸統一的問題上,則中國政府與人民的意志「堅如鐵石」,如果美國在這方面有野心,則一切其他的合作均為不可能,而且中國為此不惜一戰。

乙三:西方近來大談「中國威脅」,如果他們是誠懇的相信,他們就是對中國歷史的誤解,以及瞭解的不夠深刻。中國固然大,但「大」的形成主要是由於文化及生活的長久融合而形成。中國文化講究「王道」,不知是受此高尚的思想影響,還是「水土」等原因,中國民族性與西方相比,確實在征服自然,冒險犯難,以及開疆闢土、征伐異族上,大有不如西方的地方(中國氣候水土確實比西方炎熱,尤其是中國南方)。一個有關中國文化與民族性最重要的歷史事實是:幾千年來中國南方各國都比中國弱小,中國卻從未對他們作殖民地式的侵略、統治與掠奪。中國沒有向海外拓展,恐怕也是同樣原因。華僑在東南亞,人口比例很大,經濟占統治地位,卻長久以來是被統治的一群,被「排華」、被屠殺的對象。比較西方民族,以極少的人口,卻可幾百年來統治別的民族。可見以文化民族的角度觀察,中國之威脅何在?中國開展萬里的大帝國多為北方少數民族所為,如今也沒有這種情況了。西方就是怕中國民族有「鵬程萬里」的銳氣,其實一般中國民族性最喜歡「經濟」,最注重「發財」,社會略微富有,立刻「吃喝玩樂」「紙醉金迷」,自然成為西方最好的市場。如果美國及西方各國瞭解這一點,其「中國威脅論」就是假的,不過想進一步打擊中國,使其分裂──富裕但腐化。只有中國團結、統一、奮發才能談到所謂「威脅」。這種瞭解與分析,對中國人是矛盾而又痛苦的。

丙、對日本

日本這個國家,只能迫之以力而不能拉攏討好。日本民族性狹隘,卻努力好強,有「武士道」的歷史傳統,故對外有軍國主義的侵略性,對內則人民養成服從而守紀律的習慣。因此在這樣的歷史文化影響下,日本民族對外的主要表現就是崇拜力量與權威,蔑視鬆散與衰弱。這就充份解釋了為何日本在二次大戰前的瘋狂侵略中國,以及受美國兩次原子彈的轟炸,全國被佔領後,數十年來卻服服貼貼,處處表現出對美國在各個領域的自卑感。菲律賓都已將美軍逐出,而世界第二大經濟國,科技高度發達的日本,卻緊抱美國大腿不放,屢次增加供應駐日美軍的軍費而懇求其不走,實史上罕見(現美軍駐日比駐其本國還省錢,可算是日本供養著)。

中國處此「父子孫」戰略的歷史關鍵時刻,對付日本應該採取下面幾個原則:

丙一:不可幻想拉攏日本以抗美國,這不但是錯誤的戰略思想,而且是不可能的。

先分析「不可能」的原因,這也是美日為何結成同盟,日本為何惟美國意志是從的客觀條件。第一、日本民族原本就是個野心勃勃,有「蛇吞象」似的侵略性。日本就想利用美日同盟,在美國霸權的陰影下擴張在東亞的勢力,是一極鬼祟的陰謀,而且可以掩蓋過去侵略東亞各國的罪惡記憶。第二、日本能源完全仰賴由中東進口,而中東以及東來之航道均被美國控制,日本何能脫離美國懷抱(美國打海灣戰爭,目的在打擊中東回教民族主義氣焰,進一步控制中東石油,一石兩鳥,同時也進一步牢牢控制未來的日本)。第三、歷史上在東亞與中國爭霸。第四、二次大戰後對美國服服貼貼的奴才心理。第五、最基本的原因,地緣政治上,日本與中國天然的衝突與競爭關係。

再分析「拉攏日本以抗美」的錯誤。第一、中美兩大國,分處東西兩半球,並無直接衝突,美雖為霸權主義,但並非法西斯軍國主義,中國更無擴張侵略野心,故中美本質上更多全球事務上合作的關係,最終能避免尖銳對抗,故不必拉其盟友以與之敵對。第二、拉攏日本將更增加美國的忌恨與不安,對美日兩不討好。第三、反日可增中國在東亞之地位,東亞各國對日本的血債深仇,必能嚇退日本的新擴張的氣焰。第四、如果中國能堅決對抗日本,就可能使美國在東亞逐漸變成中間調人的身份,美國反不會全面倒向日本一方。尤其中國避免了與美國的直接衝突。換言之,中國在東亞與日本競爭角力,既可發展自己的影響力,而且中日鬥爭關係反成了中美關係之間的緩衝地,製造了中美關係好轉的契機。

丙二:日本只要對台灣統一問題表示「關懷」,對台灣露出野心,中國應立即以戰略的高度加以反擊,而不只是發表一下談話而已。這戰略性的反日將包括以下幾項。第一:反對日本強佔琉球,支持琉球恢復獨立國地位。第二:徹底調查日本自甲午戰爭來對中國造成的損失,日本務必賠償。第三、日本應該對其他受害東亞各國賠償。第四、日本應該對第二次大戰的侵略罪行徹底悔過認錯。第五、發起抵制日貨。在東亞與日本長期糾纏,得利的將是中國。

總而言之,在未來東亞之戰略局勢,中國似無可避免地必須「抗美」,更可能必須在全球的範圍內抗美、困美,但絕不應「反美」,成為代替冷戰時代的俄國而成為美國真正的敵人,這不但不必要,而且長遠的後果堪慮,因此是錯誤的。在此應一提的是關於美國的民族性。欲瞭解美國,除了從其經濟政治制度分析以外,更應及於其整個民族文化歷史所累積表現的民族性──其思想與行為習慣。筆者深感美國有「牛脾氣的執著」的民族性,深刻影響其外交、戰略等等各領域的政策與行事。對美國交往有個六字訣基本方針:「力量、智慧、誠意」,甚為重要。再論日本。如果日本在未來東亞戰略局勢中,血債未償,竟又現野心,對「台灣統一問題」敢指手劃腳,中國應「一葉落而知秋」,當機立斷地制定「反日」戰略。如此,可以建立東亞其他各國之緊密關係,並逐漸使美國感覺在東亞與日本勾結恐無利可圖,逐漸會滑向中日鬥爭中的中國人地位,而使美日同盟關係逐漸淡化而可能至於解體。如果相反,中國欲拉攏日本而堅決反美,則造成與美國之「死敵」關係,而日本既有野心稱霸東亞,又系美國「馬前卒」及「僕從」,拉攏絕不可能,而其此時嘴臉更可想像,必將乘機打擊中國,甚至東亞其他各國亦會跟隨美日同盟勢力而去,中國將益形孤單。這是未來東亞戰略中,對美日的兩種戰略思路,願中國的戰略家們以及中國人民深思之。

七、台灣何去何從──中華民族未來之歷史

「美日同盟」關係方才進一步鞏固,即本文所稱美國對東亞的「父子孫」戰略的「父子」結構已經定型,其目標主要對付中國。對中國要產生作用,發揮威力,非拉進正處在歷史十字路口的台灣不為功。台灣面臨的抉擇就是:加入美日聯盟的勢力,成為「孫子」,以完成其「父子孫」戰略體系(當然不必正式結盟),還是走向中華民族的統一而謀其全面發展並開其盛世。

台灣如果選擇前者,在可見的將來,將可能會有下面幾種情況之發生:

甲:加強武器的採購與發展。主要與美國,甚至與日本加強此軍購關係。美國可賺大錢,又合於其戰略要求,當然樂意為之;尤有進者美國極可能變相在台灣製造高級武器,或變相佈防反飛彈系統。「八一七軍售遞減公報」早已形同具文,因此加強台灣軍事防衛力量一項應該很易達到,並無明顯障礙。

乙:搞核武。此點看似聳人聽聞,但需看東亞戰略關係發展如何而定,亦並非不可能。美國到處阻止核武擴散,實質上主要是防止擴散到回教國家而已。以色列核武發展美國防止了嗎?日本曾秘密用船載「鈽」回國,反核團體聲討,美國不是如同默許嗎?在台海風濤緊急之時,筆者注意到「華盛頓郵報」之專欄作家為文披露:美國防部擔心台海兩岸關係如此緊張,台灣務必求自保,將來可能發展核武。這是否是一種預測、鼓勵、恫嚇,或「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流露。

丙:對大陸關係表面上採取「拖」而實質上是「觀變並促變」之政策。「硬」到不會讓大陸下決心解決台灣問題,並給大陸「面子」及「藉口」,使其作決策時亦採取「拖」字訣。「軟」到決不答應迅速採取走向統一的步驟。兩岸關係雖不一定「進一步,退兩步」,或不進不退,極可能是「進展緩慢,遙遙無期」,這方是台灣在第一種選擇下可能最佳的兩岸關係策略。大陸也傳出「與台獨鬥爭一萬年也要鬥下去」,如何解決,就在於台灣了。

丁、在島內進一步推行「本土化」,使台灣人民在文化及歷史上認為自己是「台灣人」,與中國只有遙遠模糊的關係,做生意可以,談統一,則我們是兩個國家,對中國就反對了。這一點是所有政策中最為嚴重的一項,文前已論及,不再重複。

戊、在對外關係上,不需要積極於爭取外交承認,進入聯合國等等,因為這些並不十分影響台灣之加入「父子孫」戰略,而徒刺激大陸而已。

己、發展對日關係,尤其是文化關係,以增加島內人民之仰望日本及親愛日本之程度,更有意義的是增加日本對台灣「舊情復熾」,認為台灣回到「東亞共榮圈」是有民意基礎,是可能的。呂秀蓮被任命為國策顧問,對日示好,以後對日增加親善的任務是很重大的。

台灣如果選擇後者──即與大陸謀求統一,共創中華民族之未來,則會逐漸走向下面幾個方向。

甲、前面論及的甲、乙、丙、丁、戊、己當然不會是台灣的作法,不重複述其相反了。

乙、恢復並加強中華民族之文化及歷史之教育。使台灣人願意為再創中國之未來而盡力,一切台灣之經濟、政治、文化及外貿等等之經驗與成就,完全地極有誠意地願為建設中國之未來而貢獻。此點是台灣是否走向「台獨」分裂主義的主要及起碼之指標,兩岸過去似乎並未強調,未來將無可避免地會突出了。因為在以台灣為關鍵的未來戰略局面,虛妄的東西自然顯得不重要,實質的東西就露出來了。

丙、謀求與大陸在經濟、政治、文化等各領域之合作,有了「乙」點為基礎,則此點就會獲得兩岸之信賴,應該可以起步了。

丁、在「乙」、「丙」、「丁」及「甲」點之基礎上,台灣所要的國際空間及尊嚴自然就不成為問題,相信大陸也不會斤斤於計較了,因為那是有誠意的謀求統一過程中的一部份罷了。

台灣在謀求中國之統一過程中,尚能參與並建立一民族之奇功,鮮為論者提及,筆者願略申述之。西方正在鼓動中華民族之所謂「藏獨」、「維獨」及「蒙獨」。台灣可以其影響力及經濟力,加強與其聯繫,在「甲」「乙」「丙」「丁」之基礎上,給西藏、新疆及內外蒙古作一榜樣。各自獨立既難成功,努力的不過小局面,所為何來?不過百年多前大家都還是大清帝國的成員,不過中華民族一時科技不如人,受了多少苦難與欺侮,如今有了重整家園的機會,兄弟姊妹有了再度擁抱的曙光。筆者相信,這後冷戰的時代,正如筆者在1992年刊於《海峽評論》拙文「論中國重開盛世的契機與所面臨的挑戰」所分析,中華民族有了再現輝煌的機運。「機運」也就是「十字路口」,台灣、西藏、新疆、蒙古以及整個大陸在這個意義上都處在十字路口,中國需雄才大略的人物──包括政治家、思想家與戰略家,建立高遠的偉大理想,讓大家庭的成員願意回家,大功即可告成了。大陸是中國之主體,可以引導台灣走向這個道路。在這個奔向中華民族高遠理想的道路上,才能化解中國與外國,以及中國內部各種「鬧獨立」的問題。

印鐵林博士係華盛頓華夏戰略學會秘書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