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9-11恐怖分子襲擊美國的反思與前瞻

熊玠
(美國紐約大學資深終身教授)


序 言

九月十一日晨正在嗽洗之際,耳邊聽收音機報導一架飛機剛撞入本市(紐約)世界貿易中心一號大樓,引起大火燃燒與混亂。心中正在揣摩為何飛機出事會這麼離奇。孰料不到二十分鐘後,廣播又說另有一架飛機撞進了世貿中心的二號大樓。雙星大樓同樣因爆炸而大火。有目擊者稱不像是意外,兩架飛機都是故意撞上去的。在黑煙沖天一片慌亂中,緊急疏散開始後不久,電源就已消失。影響太多人無法及時逃生。

不多久,這兩個聞名天下的世貿大樓,終因烈火高溫將樓中鋼筋鐵柱燒化,相繼倒塌。未能逃出來數以千計的無辜人們均葬身其中。以後數小時中,又有另一架被劫持客機撞進華盛頓五角大廈(國防部所在地) 的消息。還有一架被劫持的飛機墜毀賓州南部。

美國立即進入戰爭狀態。到了天黑時間,小布什總統方回到白宮。到那時,空勤人員與聯邦調查局已掌握了情況。判斷是由十九名恐怖份子劫持了四架客運班機(分屬聯合航空公司及美國航空公司的各兩班飛機)。再由其中受有駕駛大型客運飛機訓練的恐怖份子接手駕駛,將飛機開向預先選定的目標。頭兩架飛機對準紐約世貿中心兩棟大樓。第三架在華盛頓上空,據說本來是要襲擊白宮的,後來轉向國防部的五角大廈。第四架則由於某些乘客已在手提電話上獲知前三架被劫客機之下場,故決定與恐怖份子搏鬥,導致飛機失控而墜毀。因而除了機上人員以外,沒有再引起更多傷亡與破壞。同時發現四個例子中有一個共同點,每架客機都是在起飛不久就被劫持,所以飛機上還裝滿了汽油。這樣在衝撞到一個目標時,才能引起最大的爆炸與燃燒之功效。

小布什總統得到報告後,立即經電視與廣播向全美國人民致詞。將此次恐怖襲擊定位為「戰爭行為」。並誓言必將追蹤恐怖份子,將其消滅,藉以安民心。以後數日,美國政府一再重申其報復反擊之決心。明指藏身阿富汗的賓拉登(Osama bin Laden)為恐怖份子的魁首,並警告「窩藏」他的國家必須將人犯交出,以免自身遭殃。

紐約下城(即世界貿易中心已成廢墟的地址) 救災行動,在飛機撞上雙星大廈以後,立刻展開。消防隊員與警察先趕到現場,立即深入正在燃燒的廢墟設法救人。另外有無數的個人自奮自發地由各路趕來,參加義勇救護工作。等到小布什總統於九月十五號親身來紐約現場視察的時候,救亡工作已初步完成到一個地步,已知不可能還會有人由廢墟中生還了。初步估計,已知死亡總數為四千九百一十七人,並有無數人失蹤。已經掘出的瓦爍垃圾也已超過數萬噸之多。(等到九月二十日小布什蒞臨國會致詞時,他報告總共傷亡及失蹤人數已達一萬二千人以上。根據當天紐約當地的報導,失蹤人數增至六千三百三十三人。)

不管小布什的反恐怖主義的行動會有甚麼發展與結果,我們可以就現在已知的事實作一下冷靜分析,整理出幾個值得我們注意的啟示。

首先,從這次紐約救災經驗,可以看出美國人的精神。紐約世貿中心一出情況,立刻有人奮不顧身地參加救災工作行列,已如上述。另有私家車與計程車(的士)主動免費將受傷及須要救援人士載離災區。幾日的救災工作下來,紐約的消防隊犧牲了至少三百五十人。另有三百多警察捐了身軀。這些犧牲了的公職人員,全是他們同袍中最勇敢的。很多也是最有經驗的,包括隊長與副隊長級別。救災期間需要食物飲水及各種器具,都由各方免費捐獻供給。有更多的人在現場附近與別的地方舉行了燭光守夜大會,一則對死難者表示哀悼,二則對救災人員表示致敬,三則向恐怖份子宣示抗議與不屈服之決心。在公園裡有人將受難者及失蹤人員的名字與照片高舉貼在臨時搭成的籬笆上,再插以鮮花,行成了很動人的追悼紀念場。紐約的人向有冷血之稱,這次卻顯現了他們另外的一面。紐約以外的各地也有響應,組織了類似的燭光守夜大會。向來美國人甚為散漫,民族主義意識淡薄,可是自從9-11 事發以後,到處都有人豎起美國國旗。很多汽車玻璃上展現了「我以做美國人為驕傲」的牌子,零售商報導稱他們手上凡是有美國國旗的標語,招牌,與貨品,均被人搶購而光。可以看出美國人因此次事件已更團結更愛國。我個人見到這些美國人不向惡勢力低頭的表現,不禁聯想到中國抗戰期間不屈不撓精神與那寧死絕不作亡國奴的決心。撫今思昔,獨潸然而淚下。假如這次恐怖份子認為摧殘了美國人的自信心的話,我敢說他們適得其反。這恐怕是他們做夢也沒想到的。

第二,恐怖份子用了最便宜的手段,達到了對美國予以最大的損害與創傷。這表示精密策劃這次暴行的歹徒,是有歪腦袋的。至少他們的頭頭有相當歪腦袋。這是美國人沒有預料到。所以,他們在事後方知美國要回擊之任務艱巨(見下)。

第三,美國在冷戰結束後,一向耽心有所謂「流氓國家」發展飛彈及大規模殺傷性的武器,對美國造成威脅。小布什上任以來,更神經兮兮地積極要發展NMD反導彈防禦系統。這次事件裡一個可說是最重要的教訓乃是:它證明了恐怖份子對美國的威脅,遠較「流氓國家」導彈威脅更為嚴重與可怕。所以,美國因此對其國家安全的戰略設計,勢將作大幅度的調整(見下)。

第四,外國的反應。雖然美國的盟邦與友邦甚至於其他很多國家都一致響應,表示了他們一致反對恐怖主義的立場,但究竟他們個別願意為美國效勞到甚麼程度,卻不一致。北大西洋公約成員國,雖然有史以來第一次引用了該公約第五條,確認任何對一個成員國的攻擊等於是對全體會員國之攻擊,但是對於是否出兵相助美國,除了英國以外都有不同程度的保留,尤以法國為然。日本首相小泉純一郎也用了日本和平憲法作擋箭牌,表示無法出兵支援美國。很多國家領袖均知會美國:任何對阿富汗或賓拉登的軍事行動,必須有確切證明,而且不可以只是美國單邊決定的行動。意即美國必須經過聯合國或者類似的多邊授權。這樣的共識,是可以理解的;也是與恐怖份子組織的特性有關。譬如:

(甲)如果美國沒有確切證據而冒冒然向阿富汗發動攻擊,那麼被打死的多半是阿富汗的無辜老百姓,而賓拉登可能反而老早逃脫。在那種情況下,美國豈不自己變成了一個恐怖份子?何況,恐怖份子的襲擊完全是一種單邊性「自我救濟」。如果美國在未經聯合國或者類似的多邊授權就對阿富汗(或任何被美國認為窩藏恐怖份子的其他國家) 動武攻擊,那麼這樣的做法,又何嘗不是一樣的單邊性的「自我救濟」呢?似此「以暴易暴」,又何以服人?(因此,在美國百餘大學校園,譬如麻省理工,柏克萊加州大學等, 就有數以百計的學生反對美國「以暴易暴」的做法。這樣的抗議,以後又傳到了校園以外。甚至在紐約市區,從九月二十一日開始就有成千的人群,對小布什總統頭一天在對國會致詞中表示將對阿富汗動武的宣告表示抗議)。

(乙)恐怖份子是無國界的,美國需要所有已承諾反對恐怖主義的一切國家的合作與共同行動,方能杜絕恐怖份子到處流竄,及截斷他們的財源與經國際銀行洗錢之活動。故透過聯合國和類似的多邊授權的用意,即在動員這一切國家的力量來達到共同行動之目的。

(丙) 正因為這些沒有國界的恐怖份子對其選定的對象(仇敵)掌有無法預測的大規模破壞的本事,再加上他們有宗教熱狂的推動力量,所以任何單獨擅自決定幫助美國動武出擊的國家,都有理由擔心會因此而被恐怖份子選定作為嗣後報復的對象(阿富汗的神學士政府已宣稱會對任何幫助美國向阿富汗作戰的國家,發起「神聖戰」之報復)。唯有一例外,就是如果美國的還擊行動是經過聯合國或類似的多邊授權的話,那麼既是多邊同意,則這些同意授權的國家都站在一條陣線與道德高崗之上。就不會那麼擔心恐怖份子以各個擊破的方式對付他們任何一個了。

正是因為如此,聯合國秘書長安南先生特地在《紐約時報》(九月二十一日)發表了一篇專文。解說為甚麼全球抗恐怖主義之偉業,需要聯合國出面。因為9-11的恐怖份子對紐約的暴行,立刻團結了全世界愛好和平與安全的人民與民族。這個全球團結是基於憤怒,恐懼,與對美國人民的深厚同情。他用不違背外交禮節的用語說,美國如果要成功地對付恐怖主義,必須動員這個全球反恐怖主義的大團結。同時,他也暗示如要成功地動員這個全球反恐怖主義的大團結,即需要美國不走單打獨鬥的單邊行動道路。因為美國如采單邊行動,將保證這個由於9-11暴行帶來的全球大團結之瓦解。安南並強調聯合國有足以對付世界恐怖份子的「工具」。譬如透過聯合國簽訂的多邊條約與安排,可以解決國與國間引渡以及審判恐怖份子的問題,也可以防止恐怖份子利用國際銀行洗錢的行動。

展望美國國家安全戰略之新走向

在分析美國政府對此次暴行之對策,我們須記住美國「應該」有如何對策,與實際上「會」有如何對策的結果,不一定是相符的。美國在被毫無警覺的情況下遭到如此重創,其義憤填膺之情,不言而喻。何況美國正值保守派掌權。一般美國保守派的習性,是在遭遇挑釁時,不習慣「自反而作」檢討問題發生之根源是否與自身虧欠與不得人諒解有關。事實上,自9-11以來,除了外國媒體以外,美國輿論界質疑美國在言報復 以前是否需要自我檢討的不多。因為全美國均在哀痛期間,這種質疑似乎是不進人情的。當然,某些外國有個別幸災樂禍的報導,我們可以斥之為荒唐幼稚。但也有人指出:美國必須藉此機會,嚴加檢討其自己對外政策與作為是否欠妥,因而引起別人仇恨。如能糾正問題之根源,方能一勞永逸地解決恐怖份子的干擾。譬如英國的《曼徹斯特監護報》專欄作家Seumas Milne就以《他們(指美國人)不知道他們[在世界上]如何被人恨之如骨》為題(二○○一年九月十三日),歷數美國政府外交政策與行為不當,始招致他人以自力救濟辦法報復。他所列的「罪狀」包括:(a)美國由其自身利益觀點出發,改寫了全球金融與經濟的法則;(b)將很多「對美國不方便」的條約盡行撕毀;(c)派遣大軍至世界各地,申張美國霸權;(d) 多次未經「煩勞」聯合國而單獨向他國(阿富汗,蘇丹,南斯拉夫,與伊拉克) 進行殘酷的空襲;(e)單邊地對很多美國看不順眼的外國加以多年禁運;以及 (f)

縱容以色列「非法」佔領約旦河的西岸與加薩走廊,置巴勒斯坦人民的生死利益於不顧。最後,這位專欄作家結論是:美國人民不可對他們政府這些外交過失「不聞不問」。

值得注意的是,這個批評來自美國總統認為是最忠實的盟邦(英國)。所以應該算是善意的逆耳忠言。可是問題是,第一,現在說這話不是時候。因為美國正舉國上下在哀痛悲憤的時刻,對這種忠言是鮮能聽進去的。第二,如果這個忠言旨在建議美國自我檢討的話,須知「自我檢討」絕不是美國保守派人的習性。

個人在美國居住四十三年的經驗與觀察,再加專心研究,深知保守派在遭遇困難與挑戰時,他們本能的反應與對策反而是變本加厲地堅持其單邊性的做法。譬如共和黨總統雷根(一譯:裡根) 在位時,於一九八三年命令美軍進攻中美洲的格林內達小國,旨在驅除其列寧式的政府。因此招致四面嚴厲批評,連美國八位最著名的國際法學傢俱聯名對總統公開指責。但保守習性的雷根總統仍不改其我行我素作風,又在另一中美洲國家尼加拉瓜的海灣佈雷,藉以配合美國支助的游擊隊(Contras) 對被認定是同情共產主義的桑定(Sandinista)故府發起顛覆行動。尼加拉瓜政府於一九八四年一狀告到國際法庭。美國雖然破例地臨時撤回它自一九四七以來接受國際法庭管轄權之承諾書,結果國際法庭於一九八六年以十五票對○票達到最後判決。裁定美國侵略尼加拉瓜違反了國際法。可是到了下一任也是共和黨人的老布什總統(即現今小布什的父親),更變本加厲地於一九八九年十二月派大軍侵犯巴拿馬共和國,綁架其總統諾瑞耶加回到美國,交與美國法院審判。結果法院以他資助國際販毒集團危害美國安全為由將其定罪而鋃鐺入獄。(有學者認為,就是因為美國進軍巴拿馬的先例,才鼓勵了八個月後的伊拉克進軍鄰國科威特,並將其吞併。)

記住了這些,我們不難瞭解目前小布什上台數月以來所做出的一連串單邊性的決策(譬如美國退出京都議定書;力排眾議地決定發展反導彈防禦系統;以及片面退出一九七二年簽訂的美蘇反導彈條約等等),全是符合美國共和黨保守派的精神的。

由諸此,我們可以預測諸如安南秘書長所建議的動員聯合國(和類似的多邊授權)的方案,絕對不會被小布什總統與他的保守派聯盟所接受。正因如此,小布什在他九月二十日對國會的慷慨陳詞中,儘管他提到反抗恐怖份子是很多國家的關切,但他提出的辦法始終仍是依靠美國自己的資源與單邊行動。譬如他說將在內閣中心設置一個「本土安全部」(並指派他的老友賓州州長Tom Ridge擔任第一任部長),但卻沒有一句說道是否應該有一個全球反恐怖的組織,來負責協調各國對抗恐怖份子的努力與合作。更沒有一次提到聯合國及多邊國際條約可能起得的功能。

自從美國經過越戰之慘痛教訓,有一個不成文的共識與國策,即美國嗣後(除了在美洲以外)決不派陸軍出國打陸地戰(對伊拉克的戰爭全是空襲;對克索沃的戰役也是如此)。可是,經過9-11的事件以後,將有一個重要的轉變。因為第一,國會在9-11事件以後高度情緒化的氣氛中已熱烈通過授權總統出兵攻擊應對暴行負責的恐怖份子。就是因為如此,所以更令小布什有恃無恐。第二,對付國際恐怖份子的戰役性質不同。因為國際恐怖份子無影無縱,所以無法能靠以空襲炮轟辦法將之殲滅。故必須靠陸軍先佔領外國地區方能展開搜索任務,以逮捕歸案。就是因為如此,所以我們可以預測美國戰略的改變方向。

首先,既是主要靠陸地戰對付恐怖份子,那麼所有可能窩藏恐怖份子國家的邊緣地區,將有極高戰略價值。因此美國與這些邊緣地區的國家必須有密切的關係。譬如以目前賓拉登嫌犯的例子而言,阿富汗北鄰為伊朗,南靠巴基斯坦,西北為前蘇聯的兩個共和國(塔機斯坦,與烏孜別克)。另外俄羅斯與中國也距離阿富汗不遠,對美國而言,這兩個國家成事不足但敗事有餘。所以,美國為了應付窩藏阿富汗的賓拉登(我們姑且不論這次暴行與他的組織究竟有無關係),那麼必須與這些臨近國家維持良好關係,並取得諒解。

我們可知,在將來對付恐怖主義的戰爭中,美國所需要的盟邦已經不是以意識形態來決定,而是以反恐怖主義之地緣戰略考慮決定。果真如此,則在二十一世紀地緣經濟時代中,卻因對抗恐怖主義之需要給了傳統地緣政治一個借屍還魂的機會。不過,在上一個世紀冷戰中,所謂地緣政治的戰略考慮是包括意識形態與地理因素在內。而在抗恐怖主義當頭的二十一世紀,地緣政治的考慮僅剩了地理的因素。當然,還需要加一點,即意識形態之爭,將可能因某些恐怖份子的回教基本教義熱狂而造成了一個回教對基督教鬥爭之假象。

結束語

9-11恐怖分子襲擊美國之暴行,喚起了全世界的注意。但是美國在保守派執政之下,其回應仍是本能地單獨依靠美國自己的勢力與資源。所以,我們可說美國反抗恐怖主義是否成功,無異是對這個單邊習性的一個考驗。但是,如果真像以上引用的英國曼徹斯特監護報所言,這次9-11事件真正顯示了美國政府對外政策與作風招致世界很多勢力的深忌痛恨,因而應該徹底檢討並予糾正,那麼縱使美國這一次反賓拉登成功了,也並不表示癥結問題就此徹底解決。何況如果這次不成功,那美國將更將是臉上無光。當然,要是那樣發展,美國的保守派人士恐怕還是會說那是因為世界上有回教教義派存在的問題(並非美國自身有過失而引起別人痛恨的問題)。

個人在談二十一世紀國際秩序剛出版的一本新書裡,指出在新的世紀中全球各地區與各國共同關切的一個問題是「整體安全」。這個 包括經濟安全,環境安全,與人體安全。雖然「人體安全」並不是個全新的觀念,但最近數年受到國際重視,是因原南斯拉夫政府對其境內某些族裔進行「種族清洗」(ethnic cleansing)為名的種族滅絕運動而引起。意即如果有任何政府進行類似的對人民生命侵犯,將是全人類的關切,應予制裁。所以聯合國成立了一個針對南斯拉夫領導群侵權而設的國際刑事法庭International Criminal Court/Yugoslavia,(簡稱ICTY)。原南斯拉夫總統密米洛塞維奇及若干被捕高級將領與官員,目前正因涉嫌侵犯某些族裔「人體安全」而正在海牙接受該法庭審訊。這個ICTY的先例是聯合國因盧安達境內發生大規模對「人體安全」侵犯而設的ICTR (International Criminal Tribunal/Rwanda)。這兩個刑事法庭的出現,也導致了另一發展。即國際社會對於世界上應該設有一個永久性國際刑事法院的共識。所以才有由一百三十九個國家簽訂的一九九八年的《羅馬條約》,目的即在設立這樣一個永久性的「國際刑事法院」(Internatiional Criminal Court, 簡稱ICC),來處理未來類似的任何侵犯「人體安全」的政府領袖與公職人員(無論任何國家)。該法院管轄權廣泛地包括「對人類侵犯罪行」(Crimes Against Humanity),「違背戰爭法罪行」(War Crimes),及「侵略罪行」(Crime of Aggression)。當然,該條約簽署後還沒有足夠國家批准,故尚未生效。但由這些發展已可明晰看出「人體安全」的確已是全人類關注的的大問題。

現在回到美國出擊賓拉登與阿富汗一案。固然,那些參加9-11暴行的恐怖分子與窩藏他們的外國政府,應該逮捕後移交這類國際刑事法庭審判。但是,如果美國未經聯合國授權而單邊行動襲擊阿富汗(或者另一個國家) 並因此濫殺了當地無辜人民,那麼美國政府的領導人是否同樣應該對這個國際刑事法庭負責呢﹖

思至此,我才恍然大悟。原來雖然美國在克林頓總統任內簽署了上述的一九九八《羅馬條約》,但是由於保守派大頭共和黨赫穆斯參議員(原參議院外交委員會主席)帶頭反對,所以克林頓總統無法將該條約送交參議院批准。赫穆思的反對也得到小布什的讚揚;所以更不會送交參議院批准了(雖然現在外交委員會主席已經換人)。原來是美國的保守派領袖早已有先見之明,為了不使美國領導人在任何情況下被送交國際刑事法院處理,所以才極力反對批准一九九八年的《羅馬條約》。在上面談論9-11事件策劃炸紐約世貿大廈的恐怖分子,雖然其用心狠毒,但從其計畫嚴密來看,不能不說他們還算是有歪腦袋的。現在看來,代表美國保守派勢力的赫穆斯之流的老謀深算如此,也表現了他們也確實有腦袋。終結來說,美國在保守派領導下對抗恐怖主義之戰爭究竟會有如何的結局,不僅是一場單邊行動對單邊行動的對比鬥爭,而且是一場高度鬥智的遊戲。值得拭目以看。

(轉載自《中國評論》月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