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利堅帝國與恐怖主義」座談會紀錄
「美利堅帝國與恐怖主義」座談會紀錄
主持人:毛鑄倫
主講人:張麟徵(台灣大政治系教授)
王杏慶(新新聞週刊社總主筆)
陳映真(人間出版社發行人)
錢永祥(中央研究院社科所研究員)
高雄柏(資深軍事評論家)
林郁方(淡江大學國際事務與戰略研究所所長)
時 間:二○○一年十月二十日
地 點:師範大學教育大樓二樓國際會議廳
主 辦:中國統一聯盟
協 辦:《海峽評論》雜誌社
張麟徵:我先將今天這個題目做個簡要的陳述,我分五個部份介紹。
先談美利堅帝國。它從十八世紀後期獨立到現在已有兩百多年歷史,今天已經是世界唯一的超強。它標榜自由、民主、人權,可是用實踐檢驗它的言談,不難發現,從十九世紀以來,美國就不是它所標榜的堅持這些價值的一個具有正義的國家。
一八一九年美國跟西班牙籤訂所謂的 Transcontinental Treaty ,從西班牙那邊拿到許多領土。一八四○年代後期,它為了索取墨西哥的德克薩斯州,不惜動用武力,取得勝利後獲得德克薩斯和今天最富庶的加州。
一八九八年又有一場美西戰爭,它取得了菲律賓、波多黎哥這些地方,同年,太平洋上許許多多我們今天耳熟能詳的島嶼,像夏威夷群島、關島,全被美國人取去。十九世紀的美國是不折不扣的帝國主義。
美國參加第二次世界大戰,它其實不是什麼正義的化身,不是它標榜的自由民主與反對極權,美國介入第一、第二次世界大戰,都是在相當晚的時期,戰爭在美國以外進行。兩次戰爭中,美國可以說更茁壯了它自己。
戰後就是冷戰,兩極對峙,蘇聯崩解,美國成了唯一超強,行徑沒有一點點變更。除了九○年出兵伊拉克,可能有個伊拉克侵犯科威特的理由。其後,無論是九四年的出兵海地,還是後來的出兵科索沃,到現在的出兵阿富汗,所作所為,帝國主義的行徑是可以被確定的。
美國就是國際法,所做所為,它都認為是合法的。像在伊拉克設立禁航區,其實是大有疑問的。後來出兵科索沃也沒有得到聯合國的授權。到今天出兵阿富汗也沒有經過聯合國的授權。
第二點是恐怖主義。今天我們所關切的恐怖主義問題是在六○年代後期升高了。以色列宣佈獨立後有三次以阿戰爭,一九六七年第三次以阿戰爭後,以色列版圖不斷擴張,巴勒斯坦人的絕望感越來越深,組成「黑色九月」組織,彰顯他們追求建國的理念。以後爆發許多恐怖的劫機事件。
恐怖主義升高到惡化,可以說是九○年代以後的事情。一方面是以阿糾紛沒有解決,二方面美國對伊拉克採取到今天長達十年以上的不定期的軍事行動,和各種制裁,同時駐軍在沙烏地阿拉伯。這兩件事情使得恐怖主義暴行不斷升高。美國現在緝捕的本.拉登可以說就是在這十年內冒出來的。九八年美國在東非的兩個大使館被炸,到去年美國的軍艦在葉門被炸,到今年的世貿雙廈和五角大廈的被攻擊,恐怖暴行的程度是在不斷的升高。現在還有炭疽熱,使得美國是風聲鶴唳。整個世界也受到影響。
我們對恐怖暴行都是不表贊同的,即便你追求的目的是非常正當的,手段必須要有所節制。
第三,以暴制暴的結果會怎麼樣。美國對阿富汗開戰以來,收到的效果是很有疑問的。回教世界的反彈相當普遍,即便有些回教國家,像巴基斯坦、烏茲別克、塔吉克等等,是和美國合作的,但是這些支持者的立場有些是動搖的,甚至於有些是口是心非的。反對者呢,阿拉伯世界的反對聲音是越來越大。亞洲的回教國家像印尼、馬來西亞、汶萊,都是相當反對的。尤其在人口最多的印尼,反美的情緒和示威活動,最受人矚目。
其他反美國家中,伊朗今天姿態也許稍微低一點,它不喜歡塔利班政權,伊拉克也不想在第一波裡頭惹是生非,所以姿態都低一點。敘利亞甚至說可以跟美國進行某種程度的合作。比較和美國並不很友好的阿拉伯國家,反美情緒的隱藏,一段時間之後會完全暴露甚至爆炸開來。即便今天和美國配合的,像巴基斯坦、沙烏地阿拉伯、埃及、乃至阿爾及利亞,國內基本教義派對政府的反制是很清楚的。美國如果施壓過份,會導致親美的阿拉伯國家政府,陷入一個動盪甚至被推翻的境地。
在布希所號召的反恐怖主義聯盟裡頭也有矛盾。中俄雖然都支持美國反恐怖主義,可是他們對恐怖主義的理解可能不完全一樣。中共和俄國可能各有所圖,中共要反制疆獨甚至藏獨,俄國要一起來反制車臣。美、中、俄在中亞地區的利益可能有矛盾。
反恐聯盟裡的歐洲國家,可能除了英國、德國跟美國比較站在一起之外,其他國家多或多或少有保留。即便英國、德國,它國內的反戰情緒正在一波一波的醞釀,會像漣漪一樣,越來越擴大。其中義大利的反戰遊行規模,可以動員到三十萬人,是非常非常之大的。
對阿富汗使用武力有很多局限,推翻塔利班政權不難,但是阿富汗境內多種族的情形,推翻塔利班之後,誰來接掌。今天如果真的把阿富汗塔利班政權推翻,把本.拉丹逮住,你相信恐怖主義就此絕跡嗎?你可以把「基地」統統消除嗎?事實上,一個奧薩馬.本.拉丹的消失在世界上,可能有更多的年輕的奧薩馬.本.拉丹出現在地平線上。
要解決恐怖主義對美國乃至於世界的威脅,必須釜底抽薪。今天布希有點調整,他說支持巴勒斯坦建國,可是是有條件的,是在保障以色列生存權的前提下;布希有沒有想過,是不是可以在保障巴勒斯坦人的生存權之下,對以色列有所約束。除了對以阿問題要修正政策外,美國必須從沙烏地阿拉伯撤軍,今天沙烏地阿拉伯、阿富汗、巴勒斯坦對下一代的教育,仇美情緒非常濃厚,美國士兵出現在回教世界,是他們不能忍耐的。
第四是恐怖主義升高,國際局勢重新洗牌。國與國的戰爭,沒有一個人可以擁有這麼大的力量,對世界唯一的超強給以這麼重的一擊,對世界經濟造成冰霜的效應,在很短的時間裡,那麼多航空公司要關門。旅遊業幾乎沒辦法再生存,還不提其他企業連帶受到的影響。
新的國際關係裡,阿拉伯世界的紛爭假使不能解決,不能公平對待回教文化,新的世界瓜沒法得到安寧。
最後,台灣在這個新國際關係中要如何自我定位,沒辦法用舊觀念因應。陳水扁在 APEC 會議所採取的政策,純粹是以舊觀念、舊戰術,用零和的政策,對抗的態度,一種明知其不可為而為之的態度去挑戰中共。
陳水扁從來不是個有遠見的人,只會競選,從當選之唐家璇給了阿扁台階下後就不斷的在競選。今天 APEC的策略應用,我可以大膽的推估,他是為了競選,從頭他就不打算要為了參與而在政策上妥協。
中共的態度,到唐家璇講話以前,策略都是對的,沒有以高姿態回應台灣參與非正式領袖會議的人選問題,始終低調以對,說在等一個名字,在等台灣答覆,沒有批評陳水扁政府所玩的遊戲,可是到了唐家璇破功了。做為中共強權的一個外交部長,應該要學會怎麼樣在外交的場合上頭,優雅的拒絕。
再看台灣的政策。每次出席 APEC 領袖高峰會議,各國都送邀請函,但送邀請函是有互信的,就是我送來了,你李登輝不會去,不僅李登輝,是 APEC 裡頭有人會反彈的人選,就不能來。中共傳真三次不指名的邀請。為什麼?他不可能指名陳水扁,即便不稱他總統,稱他先生罷。給了陳水扁先生,他就據以說你邀請了,我要去了。陳水扁先生是沒有誠信的。可是政治要起碼的誠信。外交官為了國際的利益有時不得不撒謊,可是外交的一個基本原則是要有誠信的。
陳水扁的參與 APEC政策是以選舉為考量,不是以拓展台灣的國際空間,解決台灣的經濟困境為考量,也不是以增加台灣的國際曝光度為考量。一切為選舉。
今天美國優先的政策是反恐,它的兩岸政策的天秤,可能又從傾斜於台灣,調回到比較水平的地位,乃至於調向比較傾斜於大陸。台灣的領導人要如何看清這個時局,在經濟低迷不振的情況下,如果不能走出意識形態,不要說國際空間,台灣連生存空間大概都是有問題的。
王杏慶:台灣報紙跟著美國起哄,稱呼別人恐怖主義,這是完全莫名其妙的說法。我們首先要把每個名詞弄清楚,瞭解它原始的意義。
八月的時候,美國媒體上有很多很有趣的討論。當時美國很多人,包括保守派在內,都認為恐怖主義這個詞是不對的,要用民兵,用游擊隊。當時美國報紙上,恐怖主義的用語大量的減少,稱巴勒斯坦偷襲美國的恐怖主義為民兵。他們也不稱呼巴解地下組織為恐怖主義,稱他們為地下游擊隊。
七○年到九○年,全世界都跟著西方定的調子用恐怖主義,當時就有一位美國很有名的學者,被認為是二十世紀十大思想家之一,杭士基(Noam Chomsky)。他在一九七○年代後期,一九八○年初期寫了一本書,書名《恐怖主義文化》,在這本書裡他規規矩矩的說,美國是全世界第一個國家恐怖主義者。
他把這個概念提出來以後,我覺得對瞭解恐怖主義有很大幫助。他這次用了「體制化恐怖主義」,長期以來,我們跟著美國玩弄這種語言遊戲,把它討厭的人稱為恐怖主義。把它喜歡的,為它從事顛覆別的國家,暗殺、下毒等等的人,稱為自由鬥士。恐怖主義,自由鬥士,弄到最後它過去的自由鬥士變成它的恐怖主義。本.拉丹長期以來都是美國支持的自由鬥士。
六○年代,美國發動大軍,追緝拉丁美洲大帥哥蓋瓦拉。這個人被美國人抓到,美國人很害怕把這個人送到法庭,他會說出很多美國人不能接受,會顛覆美國意識形態的話,抓到他,立刻就把他槍斃掉了。這個人成了萬世英雄。不單單拉丁美洲人崇拜他,大概全世界有理想的人都崇拜他。
本.拉丹跟蓋瓦拉同一個家庭背景出身,都是很有錢的人的子弟,可以一輩子有很多美女圍繞,享盡榮華富貴,絕對沒有問題。他們不要過這樣的日子,然後走上第一線。這一次,美國真正碰到一位像當年蓋瓦拉那樣讓它頭痛的人。這個人不管他最後的下場怎麼樣,他是阿拉伯世界的大英雄。整個阿拉伯世界會圍繞著他,中產階級透過西方的教育,會一個一個的出來,不知道什麼時候會給美國狠狠的一記更嚴重的挫折。
在帝國主義演化史上,美國經過三個階段:舊帝國主義,新帝國主義,到後現代帝國主義。美國現在進入後現代帝國主義,特色是世界的利益是它所定義的。以前是很粗暴的把我幹掉的;慢慢到新帝國主義,就用經濟的宰制,以經濟做為宰制的理由和軍事擴張等等。到了後現代帝國主義,是透過媒體操控,意識形態的塑造。
美國會出現這樣的改變,跟越戰有密切關係。越戰以後,美國徵兵制有了改變。還有戰地新聞記者在戰場上看到美國大兵亂殺人,看到別國大規模反戰示威,統統透過媒體報導出來,讓美國人看到。
越戰以後,美國從事有史以來最大的媒體整編。美國有百分之二十五到三十的產值是軍火工業帶來的,軍火工業是美國最大的集團企業,這個集團企業透過股權的交換,企業的結盟將越戰時代產生很大影響的《華盛頓郵報》、《紐約時報》統統網羅到旗下。七○年代,有很多中間立場的朋友看到《華盛頓郵報》會說這是共產黨辦的報紙,今天翻翻《華盛頓郵報》,全是右派的聲音,原因是什麼,老闆換了。
波灣戰爭前,美國對如何掌控戰爭訊息做了很細密的安排。戰地,記者不能去,陸軍,即地面部隊登陸一百小時之前,記者不能去。戰地新聞,記者每天到五角大廈聽匯報。把命中目標聰明炸彈很好的照片登出來。
一百個小時內,是美國工兵旅開著很大很大推土機清理戰場。把所有受傷和死亡的伊拉克士兵全部埋掉。後來美國工兵旅一個士兵在出版的一本書裡統統透露出來。當然在美國的主流媒體上,在電視上不會看到。所以到今天為止,大家還認為這場戰爭打得很漂亮。
一直到今天,美國有兩萬軍人駐在沙烏地阿拉伯,動不動就轟炸伊拉克,一九九九年例行性的軍事行動有一萬三千件;例行的攻擊超過一千多件,到今天為止,伊拉剋死亡的人到一百七十萬。國際社會對伊拉克的同情越來越多。為什麼美國前總統卡特要寫一封措詞嚴厲的信給聯合國,說奮戰也要去伊拉克。當時聯合國派在伊拉克的人道專員看不下去了,公開召開記者會,痛斥美國,然後立刻辭職反抗。
波灣戰爭炸醒了阿拉伯人泛伊斯蘭主義的意識。阿拉伯世界的確想在這樣一個被壓迫被宰制的情況下走出自己的新路,在戰後漫長的時間裡,阿拉伯人,知識份子,中產階級,曾經一度很流行馬列主義,想透過馬列主義來建造他們新的發展策略。又曾經追求西方現代化主義。他們不斷的在不同的意識形態裡面,希望能夠找到他們能夠安身立命的信念。
透過波灣戰爭,他們終於知道,美國不容許阿拉伯世界有任何一個強人出現,他一定要把你炸到沒有為止。
再看以巴衝突。柯林頓時代想要讓巴勒斯坦建國。以色列拿出來讓巴勒斯坦建國的地圖是非常滑稽的,那麼大一塊讓巴勒斯坦建國的地方,所有的水源、高地、戰略公路,所有重要的地方,全部是以色列領土。巴勒斯坦建造的國家被劃成很多塊。所有核心地帶都是以色列的。這算什麼國家?到最後柯林頓用綁架方式把阿拉法特綁到大衛營開會,七天,最後,阿拉法特跟他說,柯林頓總統,你這份協議,我想簽,可是我告訴你我不敢簽。
這些事件讓阿拉伯世界真正知道,他們的生存已到了最後關頭。本.拉丹就是這樣從「自由鬥士」轉變為美國所謂的「恐怖主義」。在阿富汗抗俄戰爭的時候,本.拉丹是阿拉伯世界動員的策畫人,當然美國 CIA 支持他,巴基斯坦的情報局支持他,英國的 MI6 支持他。全世界四大情報局支持他,他在四十多個阿拉伯國家徵召志願軍到阿富汗抗俄。這是阿拉伯世界受過西方教育的讀書人,有伊斯蘭共同認知的中產階級,第一次投入大規模的戰爭。
在戰後很長一段時間,阿拉伯的知識份子,希望能夠找到共同的中心來凝聚阿拉伯的向心力,找不到,可是透過本.拉丹的運作,泛伊斯蘭的感情建立起來了。在十多年的抗俄戰爭裡,他大概徵召了三萬五千到四萬五千個志願戰士。戰後統統復員。
波灣戰爭全盛時代,美國在沙烏地阿拉伯駐軍超過五十萬,戰後剩下兩萬留駐沙烏地阿拉伯,對伊拉克展開例行攻擊。本.拉丹看到這種攻擊,跟他家族與沙烏地阿拉伯皇室決裂,到處流竄。美國一路追擊,最後他到了阿富汗。
911以後第二天,美國沒有採取任何調查行動就說這件事是本.拉丹作的。到了第五天美國才開始抓人。美國現在被炭疽熱搞得快瘋掉了,美國新聞媒體向來會懷疑人家,對自己是不懷疑的。炭疽熱到底怎麼來的?本.拉丹有這麼大的本領嗎?現在整個歐洲和美國,具有阿拉伯血統的人,在言行上不是那親美的,都已經被全世界特務盯得死死的。他們哪有這麼大的本領。
全世界看美國後現代帝國主義比較透徹的是馬來西亞的馬哈迪,他說:「美國壟斷了一切定義。」
當全世界都在罵伊斯蘭基本教義派的時候,我們有必要多花點時間去研究。伊斯蘭基本教義派是在猶太教和基督教基本教義衝擊下產生的。基本教義不是阿拉伯人特有。美國一半以上的人口是基督教基本教義,所以才會出現今天這種愛國主義狂潮。
阿富汗是個非常可憐的國家。過去非常輝煌,波斯詩人Rymi便出生在阿富汗,唐玄奘當年經過阿富汗,他看到了大佛,當時阿富汗富裕。十九世紀,歐洲人到了今天的阿富汗,游經好幾個地方,讓英國人感覺到好像回到英格蘭鄉下,風光明媚。阿富汗的文明非常古老,拜火教(祆教)瑣羅亞斯德在這裡傳過教,全世界最古老的文明的元素,東西方文明最早融合的地方,這些都是阿富汗光輝的歷史。
唐朝的時候,整個絲路上全部經過阿富汗。阿富汗人天生很會做生意,人長得非常漂亮,是個非常值得好好去研究的地方。阿富汗人命運真正的改變是在十九世紀後期,英國、俄國的征服,它被戰爭摧毀了。
說塔利班政權很野蠻,塔利班的內閣不是瞎眼就是斷手斷腳的,跟他的老百姓一樣。最高領導奧馬爾就是瞎眼,一九八九年跟俄國人打仗,炸彈爆開射到他眼睛,繼續打仗,他是一位了不起的戰士。阿富汗戰士的年齡從十四歲到二十四歲,他們沒有過過一天正常的日子,都在難民營長大。
陳映真:我們都記得在911那幾天,世界媒體不斷的在重複那兩架飛機怎麼樣撞上美國兩座大樓的影像。
如果有人要花錢播出伊斯蘭怎麼樣撞毀了那兩座大樓,不曉得要花多少多少錢。可是就在911那天發生了完全不能想像的事情,那就是帝國主義西方的媒介,完全變成了本.拉丹,或者伊斯蘭教民族主義的宣揚。用它強有力的媒介,把回教世界對美國帝國主義的仇恨與抵抗,活生生的印在我們的眼前。
在台灣看著驚悚的鏡頭,卻很少有空間去問、去討論,這背後是什麼,為什麼。在西方中心的意識形態下,跟媒介的獨佔下,我們被剝奪了對問題的思考空間。在這段期間,跟從西方的台灣媒體,給人的印像是本.拉丹、海珊和過去的柯梅尼都是惡魔,都是野蠻的,非理性的,好戰、好殺之徒。不守現代文明社會的法則,是現代文明的罪犯。喪心病狂,以殺人為樂的所謂「恐怖主義」者。
經過這樣一種意識形態洗禮之後,接著用所謂的民主,所謂的正義,所謂的自由,來對一個極為貧困,被戰爭與內戰播弄的非常艱苦的民族,進行最殘酷的現代文明戰爭。西方帝國主義所使用的非常重要的武器,就是媒體。
Noam Chomsky 全面透徹的分析過以美國為首,由國家發動的,有組織的一種恐怖。它有幾個途徑。
一個是支持冷戰時期附從於美國的反共法西斯國家,由這些國家來進行各個國家內部的鎮壓,對民主、民族主義左翼進行非法的逮捕,秘密的拷訊,審判,暗殺,甚至集體的屠殺。造成大量的人權蹂躪事件,這種事件遍及我們台灣、韓國、中南美洲、非洲、中東、近東。血跡斑斑。
像印尼,是在 CIA 所支持的反共政變下,殺死了近一百萬人,真是血流成河。其他在尼加拉瓜、瓜地馬拉,最近幾年都在為過去的反共肅清翻案,有很多專家在各地挖掘出萬人塚。由專家來研究,這些子彈是從哪裡打進去的,做成報告,有的地方已在進行補償,恢復名譽的工作。這些都是六○年代以後,美國所支持的法西斯國家所犯的罪行。
第二個途徑,是當第三世界國家為了自己民族的獨立,為了民主主義社會政權的成立,有很多經普選成立的比較進步的政府,美國不惜使用 CIA 暗殺,強力的把這些民主政權顛覆,然後由右翼的法西斯政權來取代,這些政權隨即展開報復性的清洗。對於民主派、改革派、教授、學生進行大規模屠殺。
第三個手段是用美國或是西方的媒體,輕描淡寫美國附從國家的恐怖。說這種國家的反共肅清,是善良的恐怖,是為了維繫一個自由的、民主的政權所必須。杜撰一個 benign terror, 善良的恐怖是有必要的這樣一種說法。
第四種手腕是用媒體來美化附從於美國的反共法西斯國家,說這些國家正在向民主自由邁進。另一方面卻集中誇大了去描寫由個人、集團所發動的絕望性的抵抗,稱之為恐怖主義。
Chomsky 用了生動的說法把恐怖主義分為兩種,一種是批發的,指的是美國,跟美國主持下的世界性,有組織性,國家性的;另一種是零售的,就像本.拉丹這樣,由少數的個人、集團,為了維護自己的尊嚴,而發動絕望的自殺性的抵抗。
911事件不是個人或是集團出於凶殘、野蠻、或偏執的願望而進行的進攻。在抗暴的時候,我讀到一段美國一個小孩問了一個問題,「為什麼他們這麼憎恨我們?」為什麼這些阿拉伯世界這麼憎恨美國。這個問題包含瞭解非常多的問題。我們也看到回教世界的人對整個事件的狂熱同情。我們看到回教世界在支持某一種信念,某一種意志,某一種價值,整個回教世界擁有一個共同的宗教的、文化的理念;也表現了廣大人民的憤怒和絕望。
我們對911事件感震驚和哀悼,可是另外一方面,也使我們想到,我們應該如何脫離美國、西歐的傳媒的意識形態,從新去凝視、理解911事件背後的真實。911事件也說明,在今天所謂全球化,所謂世界新秩序下的弱小者的憤怒和絕望。我們是不是要跟著別人起哄,對世界新秩序、全球化高唱頌歌?就這一點,我對中國政府的表現,不能不說是有點失望的。
我們堅決反對美國對阿富汗的報復戰爭,也堅決反對美國對廣泛無辜的平民的殺害。
錢永祥:這個世界上一定有霸權存在,有霸權存在就一定有反抗存在。霸權主義與恐怖主義不僅在歷史上一直存在,也不可能有霸權而沒有恐怖主義,或者說沒有霸權而有恐怖主義,這兩樣是共生的。美國今天沒有人可以跟它比的霸權,在歷史上可能是比較新的現象。面對這個必然有霸權存在的世界,我們有什麼更好的反應方式?
面對美國這樣一個新式的帝國主義,現在世界上還能夠抵抗它,或者有力量抵抗它。這種新式帝國主義,經濟上走資本主義的路,政治上走氏族國家的路,社會上走氏族社會。全世界,兩個跟美國相差最大的兩大文明,一個中國文明,一個印度文明,都完全接受了美國式的現代文明。作為一個現代國家,該有什麼樣的政治組織,什麼樣的經濟組織,什麼樣的社會生活方式。就這一點來看,美國這個帝國主義,對中國對印度不會有太大的敵意。它真正有敵意是伊斯蘭世界。
主要原因,就是今天在這個世界上,拒絕接受美式的現代社會、經濟組織方式,只剩下伊斯蘭國家。美國跟伊斯蘭世界的衝突不會就此結束。你可以抓到本.拉丹,你可以推翻塔利班政權,你甚至可以在中東達成三到五年的和平,可是整個衝突不會消失。
其次,美國這個帝國為什麼會和伊斯蘭世界有這麼尖銳的衝突?而它不會用同樣的方式去跟中國衝突。為什麼伊斯蘭那麼憎恨美國?世界上,猶太教、基督教、伊斯蘭教都是閃族發展出來的宗教,三個文化是同種的。他們有一批共同的先知,共同的宗教傳統。這三個宗教都是一神教,除了這三個宗教之外,世界上沒有一神教。一神教其實在人類精神信仰上不是常態,而是特例。他們彼此之間有這麼相近的血緣關係,這麼相近的起源地,和發展過程。而他們之間的互相屠殺也特別久。
美國白人歧視有色人種,對中國人比較瞧不起,黃種人,他不喜歡你,也不會理你,自己走開,不要惹他。白人很討厭黑人,可是他覺得黑人對他不是威脅。白人對阿拉伯民族,或者一般信仰伊斯蘭的民族,他的態度是非常的卑視,不只是不如他,還覺得他是邪惡的。
今天我們是在反霸權,還是在反戰爭?站在反霸權立場,美國打塔利班政權,是非常明確的霸權。以這麼強大這麼先進的國家去欺負一個罪證並不明確,反抗力幾乎沒有,並且阿富汗境內的這些人當初有沒有選擇都不知道。美國說塔利班政權並不是阿富汗人民選出來的,那你為什麼打阿富汗人民呢。
戰爭的動力哪裡來,民族主義,國家主義,還有對宗教團體的崇拜。這些鼓動人、誘惑人、強迫人,使人沒有辦法抵抗的捲入這個戰爭體系。不僅回教世界,不僅塔利班如此,在美國也是這樣子。一九八二年英國跟阿根廷打仗,我正好在英國,英國人的那種狂熱、傲慢,看了非常不舒服。今天美國在媒體上面同樣的情形。被民族主義的煽情激起來的一種表現。
一九七○年代初期,日本有個赤軍連,義大利有個赤軍旅,針對軍工復合體進行都市游擊戰。我們一定要把這種形式的反抗跟另一種形式的反抗分開。最早講出來的應該是毛澤東,反抗有兩種可能性,一種用恐怖用暗殺,如十九世紀沙俄的無政府主義者;左派不接受這個做法,左派相信真正的反抗是走群眾路線的反抗,一定是怎麼樣結合最多的人,變成一個社會運動,這種反抗才是有力的。
從來沒有靠反戰的力量來結束戰爭過的。第一、第二次世界大戰,都有反戰的聲音,最後統統失敗。越戰時候有反戰運動,沒有用,這場戰爭不是因為反戰運動而結束。今天不僅歐洲,日本、韓國,東南亞都有很強的反戰反美情勢。台灣我們至少也要把這個聲弄出來,主要的效果不是在停止這場戰爭,而是促使這個社會理解,是什麼樣的力量造成這麼大的破壞力,是什麼力量使這個社會的人放棄了自己的尊嚴,放棄了做人的道理,而變成了國家的一個戰爭工具。
高雄柏:九月十一日下午四點,我在李敖書房裡跟他聊談。他問我說你這個學航太空程的,美國搞這個 NMD 飛彈防禦,到底有沒有用。我說好像沒有什麼用啦,這個年頭誰有這個飛彈要打它,真要打它的人,中東這些親伊斯蘭教反美的人,大概都是用一些特殊的手段,反正也沒有什麼精密的東西嗎。我說真的要耽心的是美國國內會不會受到稀奇古怪的方式攻擊。剛講完晚上九點多就看到了。
這可能不能叫做恐怖主義。恐怖主義自古就有了,凱撒時代已有了。從近代來講,一九四八年,以色列猶太復國主義份子在耶路撒冷把英國統治當地的一個根據地大衛王飯店給炸了,炸死一堆英國人。它有一個主要特徵,為了政治性的目的,常常去殺跟它沒有關係的老百姓,造成一種恐怖氣氛,希望你政府在壓力之下能夠改變政策。以前的作法,它希望炸死越多的人越好。
這次的911,它顯然沒有在追求要炸死盡量多的人。六千多人的死亡數字或許會使大家認為它追求殺死最多的人,事實上這兩棟大樓該上班的人都到齊了,每棟樓裡最少都有兩萬人。那一傢伙下來的話,四萬人就沒有了。還有外邊來的訪客,談生意,接洽事情。第一架飛機八點四十幾就撞上了。上過班的人都知道,公司如果九點鐘上班,最後十分鐘來的人大概有六成人,最後來的人最多,所以八點四十幾撞,這個樓該來的人大概只來了三成四成。第一棟樓撞上了,街上的人看到了就不會進去了。所以要追求殺死最多的人,最好是在九點多再撞。今天的數字肯定是四萬人以上,說不定是五萬人。所以第一個特徵是它並沒有刻意追求殺最多的人。
再來,以前攻擊的時候,如果有物質上財務上的損失,微不足道,通常是殺人附帶造成的。像越戰美國軍人到酒吧,酒吧炸掉了,那一點裝潢沒幾個錢。可是這一次呢,如果從金融和經濟活動的角度來看,非常可怕。紐約至少損失一千多億美金。再廣泛一點算,有人說三千億,有人說全世界有五千億美金的損失。在經濟和金融方面造成的衝擊非常大。跟以前這類活動造成的損失,可能有千倍甚至萬倍的差別。這個量變太大了,可能可以代表某一種質變,所以我不太傾向把它歸類做恐怖主義。我比較把看作一種不同的戰爭方式。
美國帝國主義,它骨子在追求經濟的利益,只是不像以前那樣赤裸裸去搶別人的資源,或者製造一個很明顯的不公平的經濟遊戲規則,向美國傾斜,赤裸裸用武力來維持這個規則。現在做得更細緻,它還是用武力做後盾,但前面先推出意識形態,思想上的操控,讓你覺得這樣的傾斜是天經地義,是應該的,叫做自由競爭,叫做公平,或者世界貿易,全球化,毒藥上面多加了一點糖衣。一旦做到這一步,有的時候就不必動用武力了。用它所說的公平的經濟或者金融、或者貿易的遊戲規則,從這個角度就可以達到它最後要達到的目的。
美國占世界人口百分之四,但各位看看統計資料就知道,美國消耗的世界各種資源大概占世界百分之三十到四十之間。這個物質上條件的限制,就限制了美國的政策,它不可能有其政策,它必須要做個帝國主義,它必須要全世界有很多人生活在很低的生活水準下,這樣才能把資源提供來讓美國人吃得腦滿腸肥。發展到它這個形態的時候,它的帝國主義,事實上經濟就是一個武力,就相當於以前的槍炮。
經濟利益和金融利益既是美國的最終目的,又是現在新形態帝國主義侵略用的工具。他們打擊它的時候,就同時打擊了美國的工具和美國的目的。是一種雙重特性的打擊。
包括兩次世界大戰,除了中國是受害國之外,主要可以說是大大小小帝國主義互相在爭奪控制權、支配權的戰爭。那時候戰略上思考的典範是把別人的武力消滅了,然後就可以執行戰後的世界秩序,做一個有利於自己的安排。
第一次世界大戰,德國挑戰當時最強的帝國主義英國,物質力量不夠,最後失敗了。第二次德國再度挑戰英國,結果美國接棒過去,物質上美國佔著壓倒性的優勢,又把德國打敗了。
真的要講打仗的話,美國人是很笨的,照統計,德軍在歐洲戰場每損失一輛坦克,美軍要損失五輛。如果沒有空中支援的時候,美軍地面部隊,步兵對德軍要十比一,坦克、炮兵也要五比一以上,才能夠打得贏。美國就是靠經濟,靠壓倒的多數,可以不斷的送彈藥上去,不斷的有武器上去。美國與德國打仗,事實上是靠人海戰術,靠人多取勝。
過去戰爭都是在對著美國最強大的物質力量,先要去挑戰它軍事上的物質力量,兩次的挑戰都失敗,德國人失敗,日本人失敗了。這一次有點像毛澤東說的觀念,你打你的,我打我的。你正規軍力最強,要搞飛彈防禦,航空母艦這麼多,什麼都多,沒有關係,我不用正規軍,找幾個人,綁架幾架客機,根本就不是正規的武器,也可以打你。
後來我仔細用越戰的角度來看這個事情。發現越共並不是把美國的軍事力量擊敗了。看戰場上的戰損,是美國的軍事力量得到勝利,雙方正規部隊傷亡比,美軍每傷亡一個人,北越正規軍和在南越的越共,加起來至少是十個人。美國最後為什麼變成一種不能取勝的狀態呢。因為美國當時的戰略目標是要追求政治控制,陷入了一個困境,就是它不能讓社會上有絲毫不安定的現象出來。
越共不論正式的戰場上死傷多麼慘重,隨時可以在你統治區域裡製造不安定,讓你覺得你的這個目標永遠不能達成。回到我剛剛講的這個東西,我覺得它是打擊目標,而不是打擊手段。軍事手段上我鬥不過你,我直接動你的政治目標,讓你一直達不到目標。戰爭的方式向前又演化了一步了。
將來可能會有一個趨勢,有些國家可能會有類似的看法,可能會發展一種用正規軍,或者是正規的武力,專門去走這種奇特的方式,直接攻擊。如果美國現在要的是控制全世界的經濟秩序的話,我直接用正規軍,不再用小組織或個人,但是我也能夠直接打擊在你的目的上面,打擊在你的控制手段上面。將來可能會有這樣子的發展。當然這個是不確定性非常高的啦。
最後我想說我對中美之間的關係不是那麼樂觀。我觀察美國人的一個特徵,它凡是要跟你敵對的時候,它自然會製造一些理由出來,造成一種非常不理性的類似宗教狂熱的一種仇恨和迷思。
林郁方:我是台灣第一個說 911 事件應該是本.拉丹干的。因為他只作大案不作小案,而且他只殺美國人,所有他企圖想刺殺的非美國人只有穆巴拉克。拋開人道來講,純粹以戰爭的觀點來講,這是非常完美的一個戰爭。
人類歷史上從來沒有過這麼完美的戰爭手段的執行。作這個計畫的人一定是有實際戰場經驗的人,所有恐怖組織裡面,有那麼完整戰場經驗的只有本.拉丹,因為他在阿富汗就待了十年,與蘇聯打這個戰爭,本.拉丹對恐怖的手段應該是很瞭解的。
中東很多恐怖組織,基本只是對付猶太人,不太去碰外國人,不願把馬蜂窩捅得很大,基本上沒有這麼大的野心。穩、準、狠三者都具備,我認為只有奧薩馬.本.拉丹。以上的材料,我基本上是看雜誌,看期刊,而這些資料都是美國中情局、聯邦調查局提供的。但實際用兵的時候,不能像我這樣猜一猜,你要有非常確鑿的證據。本.拉丹不承認,法庭上要對方俯首認罪,得提供各種證據。美國說有很多證據,但為了安全的理由,不能告訴你們。戰爭都打了,還有什麼安全的理由。美國這次戰爭是師出無名。因為你沒有證據可以很斷定的說這是本.拉丹干的。
這場仗最後會怎麼結束。預測戰爭爆發是很難的,預測戰爭如何進行,更難,但是最難的是預測戰爭會以什麼方式結束。因為戰爭結束的方式是真正的受到戰爭過程所影響的。美國真正的困難是地面部隊開始行動的時候。只要大量的派遣地面部隊到阿富汗,美國的麻煩就會開始。地形是一個問題,對方很熟悉而你不熟悉,而下個月又開始進入冬季,開始飄大雪。投入地面部隊後,美國人的死亡會越來越多。
把科布爾打下來,總要扶植一個政權上去,問題是這個政權能夠存在多久。阿富汗的歷史裡面,外面的勢力進來,不管是兼併或者是扶植政權,從來沒有成功過。一九七九年蘇聯為什麼要進軍十來萬,就是要讓它扶植的政權存在。阿富汗是這樣,外國人沒有進來以前,自己人殺成一堆,外國人進來以後,所有的狗停止互相咬,全部去咬進來的狗。
美國人如果扶植北方聯盟,美國現在也慢慢瞭解,北方聯盟不可靠。在他們的管區種鴉片,販賣槍械,隨意處決敵人。非常腐化,手段非常殘忍的一個暴政。相較之下,塔利班的軍紀比北方聯盟要好。如果把塔利班的政權給推翻,讓北方聯盟來建立政權,北方聯盟屬於少數民族,最多數的民族還是塔利班政權。塔利班政權會成功,不僅因為驍勇善戰,回教教規比較謹嚴,軍紀比較好,不是只因為這樣子,因為它代表最大的組成成份。
美國為什麼那樣禮遇被趕出去的那個遜王,主要因為他代表多數族群。可是他已經八十幾歲了,他已在西方過慣了資本主義的快樂生活,回到阿富汗,地勢這麼高,空氣又稀薄,不回去還可以多活幾年,回去搞不好就完蛋了。老王完蛋了又怎麼辦呢?
美國這次應該是利用阿富汗的戰爭在中亞立足,在那裡建立據點,在全世界它想到的地方基本上都到了。俄羅斯雖然反對,但也沒有辦法。在俄羅斯站起來前,美國要去染指塔吉克、烏茲別克,在這一帶長期駐軍的可能性都有。
台灣如果不把這個棋盤的大局勢看清楚,會一下快樂一下不快樂。台獨那些人,一下狂喜一下又深深的悲痛。這次事件讓我們看得很清楚,我們正在棋盤上,只有自求多福,不要把希望寄於美國人。如果台獨的朋友能夠因此看清楚我們的局限性,然後對美外交,甚至對內的族群政策才會比較務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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