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人在伊拉克(以及全球)都是處於「挨打狀態」。難以估計恐怖分子何時何地又再下手。因為他們不按牌理出牌,亦無遊戲規則。這是最使美國人頭痛的事。
美國目前正積極尋找其外交路線及國防政策的基本原則。所謂「反恐戰爭」,不可能是美國在二十一世紀建立其全球性任務的基礎。美國尋找所謂「大設計(Grand Design)」以及至少尋找新的組織原則之努力,已經被目前的各種革命(無所謂左或右的革命)弄得混亂不堪。
這是前所未有的時代,毫無先例,各種所謂革命同時發生,而且都具有英雄性與歷史性的規模。
全球化使市場、財政與貿易均告國際化,這是第一種革命。同時,資訊的革命也使我們工作與交往的形式與方法發生變化。這又是另一種革命。但是這兩種革命只有利於已發展的工業富裕世界,亦即所謂第一及第二世界。這使「有」的世界,與「沒有」的世界造成分野。後者沒有分享已經製造出來的產品、服務業及貿易的先決條件,也無法進入先進新技術。
上述兩個革命都促進了第三個革命,也就是掏空了民族國家的主權與權威。許多國家都告失敗,特別是那些以前由列強及老殖民國家擅自畫界弄出來的國家,特別是在非洲最多,現都變成了國際嚴重的難題。同時,也由於這些國家或所謂國家的主權有問題,也就引起了第四個革命,這可能是最危險的。因為它轉化了戰爭的性質,改變了衝突的本質。
911事件正是這個第四個革命光臨美國。當然,事前已經有了不少預警,也有過很多前奏:例如一九九三年對紐約世貿大樓的首次攻擊。繼之的是,一九九六年對美軍在沙地阿拉伯軍營的進攻,一九九八年對美國在肯尼亞與坦桑尼亞大使館的攻擊,二○○○年對美艦科爾號的爆破。
美國國家安全委員會一九九九年九月十五日公佈了「新世界到來」的文件,它就已坦白地說:在二十一世紀,「美國將會被恐怖分子以大規模毀滅性武器攻擊,而很可能有大批美國人在自己國土上喪命。」
說以上這些話的哈特(Gary Hart),即屬於小布希總統於二○○一年一月三十一日建立的國內安全委員會。不過當時似乎在於應景,並未積極從事佈置。直到911事件發生後,方才受到壓力而認真起來。
現在美軍在伊拉克的境遇,以及在全球各地設施受到危害威脅,都是上述的後遺症。當然美國法學界及政治家也有不同的看法:安全與自由是否會發生矛盾?美國的人身自由光榮傳統,如果今後在各方面加強監視,是否合適?但若不戒備,出事了又如何?這些細節都是很困難的。西方一直強調的價值又應該如何權衡?實在並不簡單。
光是討論是無效的。實際上,東南亞安全目前之重要性不亞於中近東與非洲。最近幾次恐怖事件即為明證,今後定有更多問題。因此東南亞國協(ASEAN)十國早於七月二日在吉隆坡成立了協同反恐中心,以交換情資。今後是否能夠協調行動,尚待觀察。
未來,反恐行動是長期而複雜的。美國自然必須向許多國家的組織與個人專家學習經驗。反恐不僅是機械性的,其中,人是最重要的因素。瑞士雖然是中立小國,然而它在這方面的工作很深入且全面,而且對問題的歷史背景亦有相當的研究。七月三日,蘇黎世大學即舉行了有關的一系列報告。
在瑞士外國研究所(SIAE)主持下,由歐洲安全與合作組織(OSCE)少數民族問題高級專員艾科斯Rolf Ekeus進行重點報告。他指出,少數民族問題很可能是孕育今後危機的重要因素。其中也包括宗教問題。
他首先不厭其煩地敘述歐洲歷史。公元一六四八年的威斯特發裡和平新約(Peace Treaty of Westphalia)結束了歐洲的封建時代,而代之以主權民族國家,不再是那種王侯領主的無上權威。
這雖然給國際關係帶來了某些穩定,但並未能夠制止武裝衝突。為了民族國家的利益,隨時用兵。在第一次世界大戰時代,兵士們是首要犧牲者。但自第二次世界大戰前後,情況即告相反。受害的首先是人民非武裝人員。其犧牲者人數遠超士兵。直至目前,經常不以武裝人員為攻擊對象,而是老百姓。巴爾幹、亞非洲,均為近例。
艾科斯認為,經過觀察可看到,冷戰之結束也同時是國家之間古典式衝突的結束。由於普通人民在武力衝突中的角色日益重要,因此民族(種族)之間的衝突會成為今後安全政策中的核心問題。
所以歐安會議組織即於一九九二年設置少數民族問題高級專員一職。以便及時或事先避免這些問題的尖銳化。同時發出警報,並且採取措施。但他承認,在處理這些問題時,並未有一致的準則,有時必須便宜行事,以達成最低的目標。他指出,應當包括下列幾點:少數民族必須有權使用自己的語文;有權進入教育機制;有機會參與公眾生活;有機會在國家機構,例如警察法庭中派遣代表。
艾科斯也舉出一些實例,並說解決問題並非易事。
如果對美國目前的主敵伊斯蘭教極端主義不瞭解,則幾乎不可能與其交往。911事件之發生,就是其積累所造成的。然而伊斯蘭本身也是個陷入危機的強權,因它不是一個統一的力量,很難有效對付單邊主義的美國。單邊主義無法存在,因它違反客觀邏輯。試想,一件事物如果只有一面,它如何存在?
西方目前有許多人在問,西方與伊斯蘭今後是否將長期處於戰爭狀態?這就是第三次世界大戰吧!答案很簡單,它至少是長期危機。因它代替了以往的共產主義而作為銅幣的另一面,而這是很合邏輯的。
美國普林斯頓大學學者路易士(Bernard Lewis)去年發表《搞錯了甚麼?》(What Went Wrong?)的大作,讓讀者通過文化與歷史來瞭解西方(其實就是美國與以色列)對伊斯蘭矛盾的基本原因;文化與宗教。如此,他等於支持了杭亭頓的「文化衝突論」。
路易士認為:西方的所謂Nation是社會的基礎性單位,由宗教加以區分。伊斯蘭則有相反的趨勢,宗教在Nation(國族?)之內分野。其中有兩個原因:首先,所謂「國族」,在中東是一種新的創造,是英法帝國主義(殖民主義)搞出來的。
其次,阿拉伯人不像西方一樣有著那種「民族(種族ethnics)的地區性認同。沙地阿拉伯即為一例。在那裡的阿拉伯文中,並無Arabis(阿拉比亞)名詞。阿文中的arabia只是形容詞,例如描寫阿拉伯半島等。因此要談「阿拉伯民族」一詞很不容易。
路易士以文化區分為其著作的基本思路,把歷史從文化的角度來解釋,因此其書具有特別吸引讀者之處。然而並不能在其中找出伊斯蘭危機的論據。其書的英文原標題是《伊斯蘭危機.聖戰與非聖恐怖》The Crisis of Islam. Holy War and Unholy Terror)。西方人對伊斯蘭是不瞭解的。本來自從莫罕默德創立此宗教時起,就使之具有雙重性質:
首先,它是個政治單位。其次,它又是個宗教團體,亦即政教合一制度。大概很像羅馬天主教初期至中期的情況。
其它宗教都沒有伊斯蘭這樣的範例,其創立者也沒有莫罕默德的個人成就。猶太教創始人摩西至死並未踏進以色列(巴勒斯坦)這個「上帝賜予的土地」。基督教始祖耶穌則被釘死十字架(一說他與瑪達連娜一起出逃西方)。莫罕默德則勝利進入麥加,至死是享有主權的統治者,創立宗教與帝國是同時的。
直到公元六二二年,他還是叛徒,因而出走麥地那,但後來成為國家(與宗教)領袖,由第一階段的革命發展到第二階段的統治,《可蘭經》中便有反映:對暴政象徵法老的反抗及公正地統治,兩者合而為一。所以伊斯蘭具有不同的傳統:是激進的家長式的,又是權威的溫和式的。因此在伊斯蘭教國家,可以在一定條件下容忍其它宗教,並不獨裁地壓迫禁止。
伊朗的革命也是在伊斯蘭的旗幟下進行的,它也有如俄國及法國的大革命一樣,極具影響力。伊朗革命與俄法一樣帶來希望、恐怖與干涉;同時嘗試要進行革命輸出。路易士認為,伊朗的變革大概不會威脅它國,而只是威脅伊朗及伊斯蘭自己。
伊斯蘭本身並無世界性組織。所謂「伊斯蘭會議組織」(OIC: Organization of Islamic Conference),只是各伊斯蘭國家元首與外交部長的鬆散碰頭會;有如斯堪地那維亞各國與英國的基督新教碰頭會,或如希臘、保加利亞及俄國的東正教會議。
前述的OIC之地址是在沙地阿拉伯的吉達,包括亞非的五十七個伊斯蘭教國家,還有代表歐洲的土耳其與阿爾巴尼亞也在其內。但此組織有很多弱點:不能阻止成員國之間的戰爭(兩伊戰爭),不能制止蘇聯當年進侵阿富汗。此組織成立於一九六九年,是受到當時以色列佔領耶路撒冷舊城之刺激。
在冷戰時代,有美蘇兩強制止,現則有地區性強權壓制。目前,以色列是這一切衝突的基本原因,美國能從伊斯蘭的角度設想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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