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府關門：美債大限

一身是病之華府政治

人說美式民主是世上唯一完美無缺之政府體制，尤以台灣人更是如此，在抱了半世紀的美國大腿後，從不會也不敢懷疑美式民主有何缺點。我們對好來塢仰慕，對華爾街羨慕，對美式生活嚮往，對美式教育景仰。當然對美式大牛排更是猛流口水。然而更希望，一覺醒來五權憲法的中華民國憲法已一變而為三權分立的國家。然而自2013年9月華府關門大吉以後，人們開始思索這華府政治（Beltway Politics）是政治維他命，還是大魔鬼？

事實上政府關門對美國人而言不是樁了不起的事，過去歷史上常有此事。茲舉出各期間之政府關門紀錄，就可看出這等事情不值大驚小怪。例如福特總統在1976年關門一次，卡特在1977至1979年更熱熱鬧鬧地關門五次，雷根則薑是老的棘，在1981至1987關門一次，克林頓關門二次，歐巴馬則才關門一次，在他未來總統任職期間尚有努力之空間，當然老百姓多認為政府關門不可太多，絕不希望歐巴馬於其任內再來次政府關門。

除了這次之政府關門事件外，眾院與白宮又再掀起公債上限難題，雖然在2013年10月16日最後一刻時（the 11th hour）解決此一難題，不過這只是將地雷引爆時間延到2014年2月7日而已，屆時將是一番渾戰，兩黨意見相左，美國政治形象因而大傷，經濟也嚴重受傷，大多數觀察家均認為這一番惡鬥下來，全國經濟受損高達250億美金，此種惡鬥的政治正是華府政治之特點。

開國先賢之失算

今天美國政治渾亂無章，與其制度有關。這些制度就是先賢們所留下的典章，這也就是亂局之源頭。《時代》雜誌專欄作家傅蘿娃（Rana Foroohar）就認為白宮與國會關係就是一組「破碎的制度」（broken system）十足的是一場惡作劇（shenanigans）。

問題是這一惡作劇之劇本是誰寫的？難道這劇本的寫作就是一場惡作劇。當然不是，因為這是先賢們在制訂憲法時所集思廣議而成之大法，任誰都覺得有兩個問題一定要搞清楚，這就是，誰較大？是參議院，還是眾議院。為何聲望較高，更難當選之參議院通過之某些法案，還得等眾院通過才算數，答案則不易得到。

而這一回會之上限大戰，就是因為憲法第一條授予國會通過政府財稅及償債之大權，矛盾的是同一本憲法則又授權總統去執行這法律。問題在下述二個難處，其一，假定國會通過，總統不執行，則是否即意味國會之授權碰到一塊鐵板？其二是假定國會不授權，那政府是否就無法運作？

2013年9月中開始的一個月危機，就是因為這憲法第一條及第二條之間是有矛盾的，是互相牽制的。這與美國立國之始的特殊背景有關，那就是當年（1776年）先賢們（founding fathers）在費城談論憲法精神時，就顧及到地方勢力。以百般方法來牽制聯邦政府，其根本源由是因為當年13聯邦如13個侯國，為了安撫各州代表，也為了維護各州之既得利益，所以將三權中之立法權交由參、眾二院來執行，以限制行政部門的權利。

這就是為什麼今天政府一遇到財務問題就有施展不開之感覺。再加上共和黨一直以為無限上升之借債終會導致政府破產，乃於1995年在共和黨大將金瑞契出任眾院議長後就通過限定上升債務之提案，這就是今天卡住民主黨企圖「借債多多」政策之「金箍咒」。

歐記健保：意識之戰的源頭

上節將兩黨當下爭執不下之原因作了說明，再接著要談的是何樣致命議題成為爭執之導火線？答案就是引來戰爭的「歐記健保」。

「歐記健保」（Obamacare）就是歐巴馬式健保之俗稱。事實上，他的此一法寶，早在其第一任初期就曾簽署，然而一直受到共和黨的猛烈抨擊。原因不單純，也可以說這一輪爭執是無解的，雖然雙方將決戰時間延長到2014年2月，然而曙光不見，抱著樂觀以對的人士可能也會隨著大限日之來臨而緊張以對。

身為世界唯一超強，然而在健保方面，卻交了白卷，窮人沒有健保，作為全球老大的美國確實沒有光彩。儘管華府為了當老大參加第一、第二兩次世界大戰，又從事數不盡的大、小型區域戰爭，又大灑銀子貫徹其「胡蘿葡及大棒子」之國策。然而卻唯獨在照顧貧窮大眾交不出什麼值得自豪之成績。

事實上，美國的窮人真不少，全國有15%之所得低於貧窮線（年收入低於美金23,500元者），這類人總數約為4,660萬人，僅紐約市之遊民就有五萬人，從這一小統計可看出，美國有錢人雖多，然而窮人也不少。這些窮人幾乎與健保絕緣，例如德州就有約25%的人沒有健保。「歐記健保」就是要彌補此缺陷，然而問題在誰來彌補這一有如黑洞之缺口。歐巴馬之對策當然是加稅，而這也是共和黨人所百般不願的。

其不願之原因有二，共和黨之核心思維就是自由經濟及小政府，有些共和黨人所戴之領帶即印有他們精神領袖亞當．史密斯之圖。他們堅信唯有小政府才可去除政府無謂浪費弊端。然而民主黨則堅信，大政府才能提供社福，人民有難，政府理應輔導，肩負此重責大任，例如，羅斯福之「新政」（New Deal）及詹森之「大社會」（Great Society），均是典型之大政府路線。

歐巴馬自認他一定要負起重責以奠基健保，其一可青史留名，其二為鞏固民主黨一貫依賴中下階層之選票，其三也真想為這些無助同胞作些善事。因此之故，歐巴馬據此力爭，寸土未失。他的堅定立場令人肅然，倒是共和黨人在整個情勢不利下，只好與歐謀和，可稱為共和黨人一大失算（megagaffe）及失敗。

健保ＯＫ：歐巴馬青史留名

當雙方在2013年9月中開始此意識型態之爭，共和黨人備足子彈，佩劍上馬預備來場長期抗戰。然而當政府真的在9月中關門大吉，引起全國甚至全世界財經人士之指責，在無法扛下此一超重之責難後，也只好讓步，如今很客觀地說，民主黨贏了這一回合，下一回合要在2014年2月以後，到時東風如何吹，沒人知道。不過起碼可以說當下民主黨是面子裡子都贏了。

換句話說，歐巴馬的戰術是成功的，他一面指責共和黨人頑固又自私，一方面又利用行政力量大大地發動文宣攻勢，直打得共和黨無力還手。歐巴馬的勝利在於將自己列名於美國偉大總統之列。華盛頓建國，傑佛遜立憲，林肯帶給黑人自由，老羅斯福奠定強國基礎，小羅斯福二戰勝利，雷根冷戰成功，歐巴馬將會成為美式健保之代言人。可以說他此次大動作與共和黨攤牌確實將自己在美國近代史上爭得一席之位。

同時之間，約有將近九百萬人可以得到歐式健保之保護，這是一樁大事，也是社福政策經典之作。此法將強制人人加入健保，否則受罰。筆者對此有些疑問，那就是有些遊民（homeless people）根本無錢付保費，當然更無錢交罰款。他們不在乎健保，因為他們過的是「過一天算一天」的生活。健保是長期，是有計劃的行為，對遊民來說這種生活離他們太遠了。

當歐記健保行將正式上路，共和黨人之擔憂不是沒有道理的，他們首先考慮的是這一提案之通過，將有如一道千層浪之海嘯，打擊到未來共和黨侯選人在選舉上的競爭。說句良心話，政黨政治就是為了各個黨派之利益而遂行之政治，而歐巴馬此一狠招，大動作地招幕了社會低階人士之選票。而未來健保之缺口是全民之責任，那究竟是誰在付出此一額外之支出？富人加一點沒關係，無內傷更無外傷。窮人命一條，無錢負保險，只好政府負責。那倒霉就是中產階級了，其實中產階者也是小民，如今萬萬稅一來，歐巴馬實施之新政將一定會令中產人士汗流不已。

仗已打過，戰爭未歇

這一場驚動武林之肉搏爭鬥總算過去，然而雙方之間的戰爭卻仍存在，共和黨人認為這一健保案有下列二項不足之處，其一是有違個人隱私權，因為所有人均必須參加健保，這是侵犯個人自由之違憲行為。此外更認為政府拿著納稅人之血汗錢來貼給窮人。他們以為健保政策不是社福政策。這樣一來，將使得中產人士將出錢為他人買保險，同時也會因此使得醫療費用上升。這些考慮不是沒有道理，然而在自由主義思想下之美國社會，仍然有極多人士相信唯有大政府才能帶給人們幸福。

或許這種想法太過理想，不過在民主黨之主導下，就算共和黨人百般地不甘願，恐怕也無濟於事。因為多數人就認為受比施更快樂，總期盼有所獲，而不必多付出。有錢人多付出可以節稅，窮人只接受援助。中產階級人士這才發現自己要撐起一片天，而這一代價可能不小，這才是目前兩黨意識戰爭之源頭。

保守與自由主義在每一個民主國家均有爭執，而大政府與小政府思維也存在於世界上每一個國家。假如不要費腦筋去思索何者之理念基礎為何，而僅直接地以成本及消費關係來想，則較易得到答案。這就是一個健康的政治體系一定要保持成本與消費平衡，也就是說政府之收入及支出應平衡，否則人人都要付出代價。美國有名之「汽車之都」底特律宣告破產，就是因為該市之收入無法應付支出而形成之天大問題。再一思索此現象，可看出原來支出超過收入，就是為了選舉，換句話說，政治人物為了當下之選票，以空頭支票去競選，殘酷的欺騙（diabolical）愚笨（Crass）的群眾。

而一般社福國家提出之美麗社福政策也是靠著高稅所拱出來的，一旦高稅解決不了問題，社福就要減少。不過假定政治人物為了選票，一天到晚開支票，而選民則胃口變大，最後恐只有兩敗俱傷了。

結 語

美式政治演出了一場世界級大鬧劇，美國政經自然有所傷，然而在國際間之如此鬥爭，也實在令美國人為之難堪。也因此更引起了一個老問題，那就是美式民主是幸福之泉源？還是亂源之起頭？這一大哉問不易得到答案，不過可以預期的是這美式大鬧劇總會不時出現，而這一問題又會再被提起。

事實上，美國當初立國，僅先有13州，再有聯邦，所以聯邦政府所有之法律也都以維護各州之地方權限為主要標的。這也就是許多法律為人所指責，然而指責歸指責，不會有所修改。例如選舉人團可以定案誰當選總統，而不是全民選票之高低。又如每州各選出兩名參議員，大如加州，今有3,800萬州民，而懷俄民州僅有57萬人，如此懸殊比例，然而均各有兩名參議員，這能算公平嗎？

有如上述事實之例子，真是不勝枚舉，然而這一傳統載於憲法，任誰也不會想到要修憲以改變現況。當然憲法是國家根本大法，不宜修改，因此屢有修正案。不能修改憲法，然而也正因為這一不合時宜之法令，也令美國政治上時有怪異現象。而不動如山之憲法，因應需要而一共衍生出27個修正案，令人歎為觀止。最新的一項修正案在1992年為兩院通過，這是有關國會議員諸公待遇者。

事實上，每一個國家因其歷史、傳統之不同均有其特定之憲政背景。而這些看似不尋常之憲法條文正是反映其特殊國情之表現。美國的憲法允稱穩定，其聯邦性質之國體賦與各州之權限也來自特殊之歷史淵源，要有所改變，有如要來一場動搖國本之大戲，確實難以實現，因此有如鬧劇般之美國府會大鬥法也會不定時的歹戲上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