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全內閣能撐多久?

蔡英文新政府滿月的觀察

耿榮水
(資深政論家)


大贏朱立倫308萬票的蔡英文新政府,自5月20日就職以來,匆匆已過一個月,原本觀察一個執政團隊有無作為,至少要三個月以上,無如新政府上任後就誇下海口,施政一個月後就要讓人民有感,加上選民以如此懸殊的比率,選出民進黨輪替國民黨,說明選民對蔡英文執政團隊有很高的期待,則執政滿月的新政府,究竟是否禁得起考驗?是否滿足廣大選民的期待?往後政局如何發展?允值一論。

何以蔡英文支持度高於林全?

多家立場各異的媒體或研究機構,分別對新政府上任一個月來的滿意度調查,大多呈現蔡英文超過五成以上(親綠機構甚至達六成以上),林全則大幅滑落,普遍低於四成,較上任之初跌了一成五左右,同樣是執政團隊,卻出現蔡高林低現象,其中顯現的政治玄機何在?又將如何解讀?也是一個很有趣的問題。

林全內閣開高走低,可以從三個面向觀察:

首先是內閣成員缺乏新氣象,筆者曾在本刊以「近親繁殖,新瓶裝舊酒」為題,批評蔡的人事佈局缺乏創意,甚至被網友嘲諷為「又老、又藍、又男」,尤其若在深綠眼中,林全內閣有點像是國民黨政權的延續,與前朝沒有太明顯差別,這就注定了新政府的前途多艱。

如果蔡能放手一搏,超越藍綠,提名一位深孚眾望的人士出來組閣,再搭以各界菁英,組成全民政府,外界觀感就會完全不同(如彭淮南型人物),可惜這樣的人才難覓,蔡的個性也非大開大闔,如此夢幻內閣只能想像而已。

以最近40年來的行政院長表現而言,蔣經國是最有權力的內閣,當時他是一人說了算,是政策制訂者,也是執行者。孫運璿內閣是最有社會聲望的內閣,也是最受台灣人懷念的閣揆,被視為是行政院長的典範;吳敦義內閣則是最有執行力,且是最能制衡總統的最高行政首長,君權與相權取得平衡的經典模式,林全內閣顯然都不是上述三個類型。若與前朝馬英九政府相較,蔡英文對林全釋放較多的權力,但終究還不到水乳交融、肝膽相照的地步,蔡也非全然要依賴林不可,如果林全內閣支持度持續下滑,蔡也會毫不留情面的要他走路。

換位置就換腦袋的「髮夾彎」

其次是新內閣上任後,政策搖擺不定,有的選前選後立場不一,前後矛盾,被批為「髮夾彎」;有的則是閣員發言不當,在沒有經過深思熟慮後就草率對外公佈,引發強烈反彈。前者如林全一席為了因應用電需求「不排除重啟核一廠」的談話,明顯與選前民進黨信誓旦旦要建立非核家園的訴求,完全背道而馳,連綠營自身立委都看不下去,逼得林全只好改口說核一、核二廠都不會延役。

農委會主委曹啟鴻在上任前一番「美豬進口可能擋不住」的談話,也被藍營修理的滿頭包,實則美方迄未提出進口美豬的要求,此一議題基本是假議題,只是曹啟鴻發言太快,才會惹出這麼大的風波。

政務委員張景森一些缺乏同理心(如文林苑都更案)、不符合現實情況(如建議百貨公司午休以節約用電)的失言風波,也影響社會對整個內閣的評價。

交通部門也狀況連連。桃園機場一個月內兩度淹水,以致缺水、缺電,國門顏面盡失,或可歸咎於天災,但賀陳旦力主端午連續假期國道夜間收費的決策,則明顯是不體恤國人利用節假出行的心理,甚至小氣到與民爭利,連一點「小確幸」也不給,這就是人謀不臧了。

新任國防部長馮世寬不遑多讓。他在立院答詢時公開宣稱7月即將對太平島運送40萬發火砲砲彈,無異洩露國防機密,事後雖更正為「正常運補」,但已挽不回失言造成的傷害。至於期勉國軍要發揚軍人武德,戰場勇敢上陣,必要時「含笑犧牲」,也是不倫不類的失言,甚至被諷為觸軍人的霉頭,相當不得體。

陸委會主委張小月也未進入狀況,她雖迎合辜寬敏兩岸是「兄弟之邦」的理念,也說兩岸是「鄰居關係」、「兄弟關係」,遭國台辦強烈反擊,但在審查大陸配偶取得身分證年限法案時,竟不明瞭民進黨的基本立場,說陸委會贊成由六年改為四年,遭綠營立委嗆聲立場有問題。外交部長李大維所謂台日漁業談判應有「模糊空間」,也是昩著良心說話,引發反彈聲浪。

任何新手上路,難免會卡卡,但卡得如此離奇,如此違背政治常理,則殊屬罕見。行政院副院長林錫耀說執政初期不合譜很難避免,現在已磨合了七、八成,他有信心「下月起會邁入佳境」,這是自我安慰的話,以林全領導統御之術的不足,加上綠營一切意識型態掛帥的氛圍,新政府究有多大的突破能耐,吾人實不敢有過多的期待。

先打預防針今年GDP「保一」有難度?

新政府最大挑戰可能還在經濟景氣。林全上任前已公開對外宣稱,今年GDP要「保一」可能有難度,這是預為打預防針的心理,也把一些責任推給馬政府。這多少顯示連自己執政都沒有信心,如何要選民有信心?從5.20以來,大陸已以中斷兩會交流、縮減陸客、停止農漁契作等措施,來表達對新政府的杯葛,預料在沒有承認九二共識以前,這些冷凍政策不會解除,說不定還會擴大範圍。蔡英文所謂維持兩岸現狀的說法,可說不攻自破。

至於日前鬧得沸沸揚揚的誰是新任海基會董事長話題,又是只知搶位子,不知如何坐位子的戲碼。在蔡政府沒有明確清晰表達大陸政策前,誰擔任海基會董事長都無關宏旨,也不可能恢復兩岸協商。有論者稱蔡就職演說不提九二共識,但若新任海基會董座公開宣稱願意接受九二共識,兩岸就可恢復協商,經濟就可回春,這是本末倒置,企圖呼弄大陸當局。

兩岸關係能否恢復以往榮景,是台灣經濟能否復甦的主要因素。新政府企圖擺脫對大陸市場的依賴,可謂司馬昭之心,但能否如願,卻不是主觀意識所能決定的,新南向政策的制訂,表達了新政府已決心與大陸對著幹,一般都不看好前景,畢竟經濟發展有其規律可循,不因人為意志而轉移,估計勢將重蹈李登輝時代的覆轍,結局可能還更慘。

林全是財金出身的專業經理人才,不會看不出其中的奧秘所在,但受限於兩岸是總統的職權,他是不敢也不會挑戰蔡英文佈局和路線的。在已故前美國駐北京大使李潔明眼中,蔡是極為頑固而深沈的台獨分子,就算經濟情況越來越糟,她也不會改變既定的政策,可能一路走到黑,在這方面,林全顯然頗為無辜與無奈。

蔡英文領導統御較馬英九高明

蔡英文領導統御之術,顯然較馬英九高明,上任一個月以來,主要活動都放在國防與軍隊的經營上,如登「沱江艦」出海巡防、視察花蓮佳山空軍基地、宜蘭金六結訓練營區、主持陸軍官校校慶等活動,旨在穩定軍心,突顯三軍統帥領導權威,近日又過境美國、出席巴拿馬運河擴建工程完工慶典,開展國際外交工作,履行她做為國家元首的職權,對於內政問題則絕少發表看法,避免上第一線招惹民怨。此與馬英九凡事親力親為作風,明顯不同,也顯得高下立判,這也是為何蔡英文支持度仍居高不下的最重要因素。

從這個角度言,林是站在第一線為蔡擋子彈,當內政、民生等問題鬧得滿城風雨時,林遍體鱗傷,蔡則躲在幕後悠然自得,民怨不會發洩在她身上,這是極為高明的政治藝術,以一位女性領導人而言,十分難能可貴,馬英九固然不如她,綠營諸天王也難望其項背。

但畢竟新政府是蔡英文一手打造,所有政治後果她要承擔一切責任。是以當眼看林全內閣民調每況愈下時,她也不能袖手。最近以來,她在民進黨中常會後動作頻頻,要求同黨立委不要一味指摘行政官員,應多加提醒和勉勵,為林全內閣打氣、護航意味十分明顯。做為黨政一把抓的領袖角色,蔡英文責無旁貸要關照全局,不能只以自己民調高為滿足,從這個層面看,蔡英文就任以來的表現是可圈可點的。

林全或將成為代罪羔羊

在兩岸關係短期無解、經濟持續低迷情況下,筆者預估,林全終將成為民進黨政權的代罪羔羊。質言之,當新政府表現難符選民期待,支持度不能止跌回升時,蔡英文勢必非要犧牲林全不可,在適當時機改組內閣,甚至另提閣揆人選,重新佈局,以挽回聲望,而這個時機,可能就在明年2月立院新會期開議之時。

因此,林全極可能只是過渡內閣,它最大的作用在於承先啟後:承續八年前朝小野大的第一個民進黨政府,開啟往後全面執政的「蔡英文時代」,俾徹底落實蔡的政治理念,建立徹頭徹尾的本土政權,畢竟在綠營主流理念中,林全基本上還是外省第二代,並非是真正土生土長的「正港台灣人」。

若內閣全面改組,陳菊應是新任行政院長的首選,原因有二:

一是陳菊輩份高、人緣好,民調支持度在六都中獨佔鰲頭,是黨內各派系都能接受的人物,由她組閣,可發揮穩定人心的作用,有助新政府重新出發。

二是陳菊的高雄市長任期已過半,沒有改選的困擾,應是民進黨當前最佳的新閣揆人選。

形勢果真發展至此,屆時總統、行政院長皆為女性,直可創下中華民國憲政史上的新紀錄,台灣女人全面出頭天,男人只有甘拜裙下一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