權術？戰術？川普主導朝核會議之雙城奇謀

前 言

美國的政治人物多倡言以「美國價值」立國，事實卻不是如此，因為現實是一切之本，只有理想，則必有失望。儘管如此，美國政客們仍儘量避與現實掛鉤。在「現實」一詞上總加上「美國」二字，這就成為「美國現實」，為了怕現實一詞太刺眼，乃在「美國現實」一詞前再加上「謹慎」於是一個美麗的名詞「謹慎之美國現實主義」就此橫空出世，而為一般美國人接受了。然而其真相是美國置於此美麗名詞之後卻是霸權安定，唯美國在世界當霸主才可帶領全球走向和平繁榮。

由此可知美國一意要永恆地當世界霸主並不是因為「利他主義」。真相是唯有美國利益才是霸主特有的。在這樣子的主客觀情形下，美國就不會對盟國或國際組織有任何誠意或友誼。而以其超世武力，強勢金融政策及無孔不入之經濟壓力一統天下。所以真實的現狀是美國不會以平等身分看待天下，而是以霸主身分君臨天下。今天川普在朝核談判上所顯示的身段及臉色，充分看出他所代表的就是當今世界霸主之嘴臉，以超強實力編、導、演一場令人瞠目之國際現實大戲。

川普的言與行：傳奇與爭議

川普沒有任何心理準備就進駐了白宮。這位在電視上「實習生」節目之主持人，從電視虛擬情境搬到白宮去作主人，註定美國將出大事，世界也會有大事。而最大之事就是2018年6月12日在新加坡召開之川金會談。

本文聚焦於川普個人，審視他如何主導會議，如何利用媒體，如何將此世紀之會「圓滿」全壘打。首先要瞭解川普是何許人，如何成功地將自己塑造成一個和平使者，還可能獲得諾貝爾和平獎。一個炒地皮、賣大樓、開賭場的商人將名列史冊，他帶與世人無盡的傳奇說法，也帶來數不盡的爭議，不論予他何種評價，先瞭解他的言與行是必要的。

川普性格與行事方式

川普有幾項特殊行事方式，其一就是他隨性而為，早、午、晚各有互為矛盾的決定，白話來形容就是「說話不算話」。其二就是他霸王式的行事規則，不相信幕僚、朋友。第三是善於審時度勢，抓住機會不放，隨著勢頭利用機會。白話就是「作圈套，請君上當」。第四強權政治者，哥大教授沙奇士（Jeff Saches），就直言川普在國際外交圈中是個「自拉自唱者」，因此他適合在國際場合中演獨角戲，而不會演大卡司之群戲。第五特質是他非常情緒化，也自戀、自大、自誇的習性，白話就是「愛當老大」。他主持的「實習生」電視節目中最名揚天下的一句話就是「你被開除了」。第六是天生不合群且具破壞性。他破壞NAFTA，世界氣候會議等國際組織，還在聯合國致詞大罵聯合國，最後還退出聯合國人權理事會（UNHRC）；這種種表現都極其「古怪」。他國驚惶不已，第七是川普式外交政策是隨興想法，而不是嚴謹思維產生之政策，白話就是川缺少「思想」，而只是「隨想」。

川普全面主導會議

華府一些政客們多對此次朝核大會沒有好話，問題是這些政治人物究竟希望小金作多少讓步才能稱心滿意。答案是，批評者多站在大美國主義這方面，他們認為小金以殘暴治國，僅擁有核武器而已，仍是一個小國，怎可與其平等與會。這些放話者仍以世界霸權盟主地位看待北韓。會談「和平宣言」四要點中，又不見割地賠款等當年殖民國家凌辱小國之條款。這些有著極端優越感之西方國家，自不願與朝鮮半島上之小國平起平坐。

事實上這次川金之會雙方均有收穫。就談判技巧而言，川金兩位當事者完全掌握了國際談判之重要經脈，川普在會中言行之第一個特點是他身兼會議之編、導、演三職於一身，也就是說他就是此會之靈魂，事實也是如此。一般而言，總統之尊多以最親信之助手作會前穿針引線之聯絡工作，如小羅斯福總統在1945年2月初之雅爾達會議就是由時任駐蘇大使哈里曼一人擔起。今日之川普則自己作主命令國務卿龐培歐擔負前期作業，而將「好戰分子」、反共色彩太濃的波頓（John Bolton）晾在一邊。

第二個特點是川普之對策多為臨時性，可以隨時改變。任何幕僚親信都不敢擔任這一重磅責任。於是川普就在中軍帳中自為元帥，也作軍師，龐培歐僅一傳令兵耳。其好處是美朝雙方在會前無接縫接軌。雙方都主帥出征，問題可以立刻解決，這就是為何川金會得以在三個月籌備成案之原因。

第三個原因是雙方互相認識並瞭解到對方之強項及弱點。於是儘量避免浪費在討價還價之慣常策略，而由主帥們自行裁定，不需幕僚再以無休無止之討論式會議拖延時間。因為國際會議異常敏感，要能面面俱到是不可能的，這之中一要保密，二要快速，否則多半會流產。川普的戰略是「主帥說了算」。他以推文推行政策，幕僚亦與大眾從推文中瞭解到川普之思維。川普這樣子的怪招以推文治國，眾人難以接受，日久也就習慣了。也就因為如此，川普始能主導成功此一世紀之會。

川普幕僚們

此次會議讓人們認識到川普外交幕僚們究竟扮演了什麼角色。一般來講，似如此敏感而重要之會議，幕僚一定扮演重要角色，例如尼克森打開中國之門時，即仰賴季辛吉之穿針引線，還自巴基斯坦神遁北京，成功破冰，達成中美日後建交之第一步。當時是國家安全顧問的季教授作此神密任務有多項因素，其一就是白宮國安部門一向人員精簡，易於保密。而國務院人多口雜，不易在國際上擔當破冰任務，再加上「聯中抗蘇」戰略即為季所訂製，最終也由季建立此一大功。

今檢閱川普與其幕僚關係，則發現一個令人注意的現象，那就是身為白宮國安顧問的波頓完全像路人甲般到新加坡去旅遊。會前未見他赴北朝鮮作聯絡工作，會議時亦未見他有何重要談話。倒是他在會前與北朝鮮互出惡言，北韓官員稱他為「人渣」、「吸血鬼」。波頓到底是何許人，令北韓人深惡痛疾，厭惡至深。

波頓在外交界以好戰聞名，不過他自己倒是懼戰。為此還在越戰時逃避兵役，去當國民兵，其原因是他堅信美國會吃敗仗。他言行不一，素為傳統外交界視為異類。然而自雷根主政後，他一直在共和黨執政時擔任重要外交官，如駐聯合國大使等。然而他不相信條約及外交傳統禮儀。他在2003年就破口譏罵北韓為隱士王國，並指金正日為「獨裁者，強烈認為與金氏王朝相議是「浪費時間」。他對共產國家及伊朗均大肆抨擊。當年入侵伊拉克，就是波頓等極端分子所力主的。當美國有識之士看到川普任用如此一個異端鷹派，莫不感到從此世界有大事了。波頓對台力主拉攏，馬政府時代，還向馬聲稱可以幫忙取得聯合國席位。胡言如斯，令人結舌。

2018年3月22日，當川普透過推特宣佈由波頓接任國安顧問，自此川普手下除反中急先鋒外貿顧問納瓦羅外，又多一員反中大將，中美關係必定艱難了。他多次主張與台灣恢復正式外交關係，並在2017年初於《華爾街日報》撰文稱美國應透過一切手段迫中與談台灣問題。

由於波頓是美國政壇頭號反共急先鋒，人們就想知道他如何應對川普與金會談。事實證明川普果斷地將波頓裝扮成路人甲，在川金會之準備及會議時之工作交與國務卿龐培歐來辦。道理很簡單，波頓得罪了北韓兩代人。在如此敏感時刻只好讓波頓休息納涼了。由是以觀，龐培歐亦可能在對北韓關係課題上總其責。設若真的如此，那波頓之功效在國安顧問位置就無法發揮影響力了。強人波頓也許會成為美國近代史上影響力最薄弱的國安顧問。

各取所需之川金會

幹練的外交家們多認為一個有成果的國際會議應俱備下述條件：坦誠之對話，誠意的動力，友善的互助。綜觀川金會之準備及執行均符合上述要件，就理論上而言這一會議是成功圓滿的，而最主要的是這一會議給予雙方寶貴的機會，摘取了各自期盼的果實。

首先來看看這一重要世紀之會到底帶來了什麼驚人的成果。根據2018年6月12日之聯合聲明，雙方共有四項目標：1.建立新型關係，2.半島完全無核化，3.穩定和平機制，4.雙方歸還戰俘及死亡人員之遺骸。除此之外，川普在是日下午單獨記者會時宣布，其一暫停聯合軍演，其二希望未來駐韓美軍可以返美。

檢視這一聯合聲明及川普個人記者會之發言，可看出此會達成之共識多為原則性的；對川普而言，其收穫有下述諸項，其一北韓不再有核武，美國軍隊不是立即撤，端看情勢發展而定。如深一層再看，則發現川普日後已決定是否作一小型象徵性的撤軍，其二是否軍演也是川普說了才算，其三新型關係可訂為助北韓發展經濟，美商不會缺席，有錢大家賺。未來川普可以利用時間繼續予金施加壓力，一旦金完全去核後，則川普將主導雙方關係，金也將日漸失去其與美平等互惠之地位。

至於小金，其收穫也有一些，其一提高與美總統並肩之榮，其二獲得美國暫停聯合軍演，其三有招商引資之良機，其四經美國引導進入世界體系，其五避開任何類似利比亞方式之國際壓力，其六予國人以自信及和平。其七兩韓停戰協定將締結。

除了美朝雙方均各取所需外，北京亦所獲不少，其一重新再築中朝緊密友誼。其二中方由王毅所提之「雙暫停」得以實現，表示美朝均對中國之意見完全同意。其三北韓開放予中國極大商業機會，近年經濟疲軟之中國東北將一變而為東亞最富商機之區塊，其四假以時日，北韓有可能為中所邀擔任「上合組織」之觀察員，遂而成為正式會員，中國在「上合」內將增加一位鐵桿好友。不過川金會後川普立即變臉，要與習近平對決中美貿易大戰，由此可見商人川普是相當現實的。

結 語

川金會議已在近代史上鐫鑄數項重點：其一這是正式結束冷戰之時間點，因為韓戰掀起了冷戰，至今未有停戰儀式，僅由中美在1953年7月27日在板門店簽了「停戰協議」（Korean War Armistice），按英文原意，armistice意為休戰，也就是停火之意。未來中、美、韓、朝四國代表一齊簽署此一重要停戰文獻，如此才正式結束一樁長達65年之懸案。

川金兩人在會前互相怒責辱罵，例如川普罵金為「小火箭人」、「小餅乾」、「小小狗」等均慘不忍聞，很難相信出自世界文明大國總統之口。然而一旦同意與會，卻立即變臉哥倆好。這表示兩人有下述幾項共同特質，其一變化異常，一旦有情況，則完全配合新形勢。其二互相為對方找舞台，也為對方找台階下，謀和之意至為明顯。其三目標鮮明，共同努力，才將川金之會製造成為一個典型之世紀會議。

從一開始，川普即善用媒體放話予小金無限壓力，川以無比之自信全程主導會議，當然小金也全力配合，演出了這一真人實境秀。川普之所以如此賣力促成此會，主因有下列數因：其一為力爭民調作為今年11月期中選舉共和黨員在國會之選戰。此次選舉對川普十分重要，若小勝，則仍可控制國會，如否，則民主黨有可能控制國會，一旦因「通俄門」受到彈劾，川普之大難將至。其二是他在準備連任大選，一定要保持聲望。朝核問題解決，他或得諾貝爾獎金，如是則百毒不侵了。

簡單的說，川普要留名青史。尤其是歷任總統均無能解決核武問題。當前就算對小金作些讓步，也是值得的。尤其是他本人拍板定案，少了臣下的雜言雜語才能迅速完成使命。傳統上，似此重大案件，一定是多重會議，多人參與，最後推出的政策與總統的想法不盡相同，其政策也多半是四平八穩，為大家所接受。當然就很難有突破之作為了。

東亞政治生態將由而生變；識者或謂美國崇尚自由、人權，絕對與北韓難以相處，若如此則又逼使北韓走向自閉之境。美國政治人物應以大局著想，也為北韓人民著想，這可能也正是川普思索的問題。是順著美國自由派人士理想主義未來改變北韓政治，還是循利漸進，先讓人民小康。還是來一場顏色革命，換人作作看。小金也在看，只是若北韓沒有核武，那也就是個小國而已，再想與美國平起平坐恐不易了，川普對小金之諾言還能撐多久，也只有待歷史來證明。與川普打交道，小國風險太大，應該多停看聽，免得摔傷。小金唯一能做的事，就是盼望川普勿忘承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