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述的歷史就是史實嗎？

前些時日，有位鄒族朋友在Line的群組中提到1661年延平王鄭成功渡海驅荷，在安平，「用大炮屠殺了一萬名以上的鄒族原住民」，憤慨地指責鄭成功帶領漢族對她先祖造下了大屠殺的罪孽。

我問她此種駭人聽聞的所謂「鄭成功屠殺安平鄒族的血腥史」，從何說起？她說是鄒族的「口述傳說史」，由當年荷蘭傳教士帶著少數沒被殺害的殘留鄒族孑遺一路逃到阿里山後，由傳教士口述再由族人父老代代相傳而來。

她敘述這種「大屠殺史」，是以一種痛恨悲憤的態度，當我嘗試告訴她此種傳說史是虛偽假史，她則反過來譏諷台灣史，尤其是漢原關係史，都是漢人用「大漢沙文主義」立場杜撰的。對「鄭成功大屠殺安平鄒族」之怪異傳說，則視為真實的信史。

這位鄒族朋友反對台獨，支持台灣應與大陸統一而成為一個完整的中國。一位反獨認同中國的台灣原住民朋友，卻對「屠夫鄭成功」的抹黑宣傳深信不疑，台灣人無論漢原籍，不少人受台獨有規劃的洗腦，因而對台灣史的知性和感性都被嚴重扭曲、染色。影響之下，台灣人一則自我割裂，一則仇視中國。

此種「鄭成功屠殺安平鄒族一萬人以上」的「種族屠殺史」，包含兩層結構，一是鄒族原來居住在緊臨大海的平原區域，即今台南安平區；二是慘遭漢人大屠殺之後的孑遺，則由當時的荷蘭基督教傳教士帶領，萬里迢迢、跋山涉水，最後抵達海拔兩千公尺以上的阿里山定居，在阿里山繁衍子孫。

台灣原住民族的生存領域和區位，有高山地帶和平原台地地帶，前者是高山原住民族，後者被人類學家泛稱為平埔族。再者，高山族和平埔族內部又非一個單一民族，各又分很多族，一直以氏族部落（漢族志書稱之為「社」）為居住活動的基地，各據其生存領域採集、漁獵、耕作，各族間乃至同族中的各社之領域是分明而不可隨意侵犯、使用、路過的，否則必產生嚴厲的衝突。台南平原是平埔族西拉雅族的各社（部落）分佈區，荷蘭人和漢人渡海來台，在這片地帶接觸的台灣原住民就是西拉雅族，而不是其他的平埔族，更不用說是高山原住民族。

此口述史居然聲稱安平是鄒族領域，還有高達一萬多人被鄭成功用大炮殺死。莫說西拉雅族的土地摻雜鄒族共同生活之不可置信，而其人口數竟然超過一萬人以上，在當時以任何台灣原住民族而言，都是天方夜譚。

鄭成功驅荷入安平，「鄒族經歷恐怖慘酷的大屠殺」後，殘存的族人居然由荷蘭傳教士率領，經過今天的台南市和嘉義縣，從平原走過丘陵，再爬涉登高到阿里山，此種「摩西領著猶太人出埃及記」，完全是虛造的。路途遙遠不說，嘉南平原和緣山地區並非無人荒野，任由他族穿越，而是早由各原住民族的部落佔居。台南平原之東的山地是素來強悍的布農族擁有，他族如何通過？又何以如此神準挑中阿里山為「上帝應許之美鄉」而不是其他山地或平原？

每人都有民族的傳統情感，聽聞族人先祖被漢族的鄭成功用大炮轟殺了上萬人以上，很容易動了情緒而信以為真。

台灣族群發展史中，台灣原住民族顯然居於弱勢、劣勢。四百年漢原互動史，多屬漢人優佔而原民退縮的情況，一旦有所謂「漢族屠殺迫害原住民」的「口述歷史」，很容易觸動原住民族情緒而堅信不疑。

然而，「口述歷史」，不可以完全無史料為基礎，不可以僅憑一些主觀、孤立之口述，無任何佐證就可成立的。史實須以史料充分支持。以「安平鄒族被鄭成功用大炮屠殺了一萬多人」來說，鄒族何以是安平地區的居住土著？事實上，當地原住土著是西拉雅族；西拉雅是平地族，鄒卻是高山族。「鄭成功的大炮屠殺鄒族」之實況究竟如何？在荷人的當時重要紀錄，如《梅氏日記》、《巴達維亞日記》、《熱蘭遮城日記》等史籍中，都不見任何書寫。其實1661年的鄭成功和荷蘭殖民者的軍事衝突中，傷亡者是荷軍、鄭軍以及荷蘭非軍事人員和在地漢人，大概亦有安平或台南一帶的西拉雅族。這才是可推理而在史冊中有客觀紀錄存的歷史。

清康熙廿二年台灣入清統治，清人治台，起碼在道光初年鄧傳安以明鄭遺儒陪祀朱子於文開書院而正面肯定明鄭之前，初期的志書均以「逆鄭」、「偽鄭」之詞鄙視、貶抑鄭成功，對於明鄭據台之抗清，心存敵意，故在志書中的記載或文人官員詩詞，對鄭成功並無好感，所以，明鄭父子於治理台灣西海岸平原地區，由於令「社番」參與勞役，引起今台中彰化地區的「大肚社」暴動，鄭軍加以鎮壓，清朝的台灣方志，多加以記載，並無隱瞞，在此史觀之下，如果鄭成功入安平而殘酷大屠「安平鄒族」，那些視鄭成功為「大清逆賊」的清人志書，豈有不加以大書特書之理？

「鄒族被鄭成功屠殺史」的「口述歷史」出現前，網路就已廣傳所謂「鄭成功大屠殺『大肚王國』原住民族」。其怪異誕妄有二：一是台灣居然曾有一個北起台中南抵台南的「大肚王國」；其二是1661年鄭成功尚未攻下安平，就先揮軍登陸台中大肚，將「大肚王國」的子民屠殺殆盡。無論是「屠殺大肚人」或「屠殺鄒人」，都有一個目的，即抹黑污染鄭成功，這是去中國化工程的關鍵手法。

台獨近年大肆宣傳種族分裂和對立，一是將「台灣民族論」和「南島語族論」合流，將台灣人和南太平洋的「南島語族」融合為同一的血統和文化，試圖把「台灣民族」從中國人之文化和血緣中硬生生割裂開來。一是把開台聖王鄭成功抹黑成殘殺台灣原住民的屠夫，將鄭成功說成殘害台灣原住民的殺人魔，中國民族英雄在台灣的神聖完全瓦解。「鄭成功屠殺鄒族史」就與「鄭成功屠殺平埔族史」匯聚成中國人對台灣高山和平地原住民的雙重大屠殺，由此試圖分化原漢兩族之間的情誼，在台灣挑起種族矛盾和仇恨，同時又用在台漢人，特別是在台客家人係原漢混血兒之說將台灣人在血緣上與中國區分，於是台灣居民無論誰都成了獨立的「台灣民族」一分子。

台獨製造原漢矛盾與仇恨的同時，亦有計劃地拉攏原住民與日本帝國主義餘孽，如讓1874年牡丹社事件的高士佛社之現代族人迎立日本神道，在今牡丹鄉高士佛村新建日本神社，邀請日人參與祭祀慶典，高士佛村人身穿日本和服，歡唱神歌以迎日本神道。台灣恍忽仍然是日本殖民帝國奴役宰制的殖民地。

台獨有如鬼魅一般盤旋在台灣天空已近30年，毒害台灣人尤其青年心靈已然甚久，其罪不可逭！否極必泰來、貞下必起元，台灣的慧日已出，看看台獨妖氛還能猖狂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