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決朝核危機需同理心

一、前 言

北韓2019年11月28日向朝鮮半島東部海域再度進行軍事行動，不過既非進行核子試爆，也非發射洲際彈道飛彈，而是疑似兩枚被歸類為「近程武器」的「超大型火箭」。雖然這種武器並不在聯合國制裁的範圍內，卻也再度引發外界對北韓行為的關切。

外電報導，這是北韓2019年2月底金正恩和川普在越南河內峰會陷入僵局後，北韓第13次發射飛彈，也是2019年10月31日北韓從平安南道向東部海域發射兩枚火箭之後的第二次，前後時隔28天。北韓最近發射的武器飛行約380公里，高度為97,000公尺，可謂來勢洶洶，但周邊國家顯然不是第一次受到驚嚇，會審慎評估北韓的背後用意。

南韓軍方立刻表示譴責，認為北韓的作為對化解半島緊張情勢毫無益處，並敦促北韓停止加劇軍事緊張的挑釁行動。北韓發射「大型火箭」的時機，是在2019年年末，平壤的動作通常是一箭雙雕或數雕，除了像南韓軍方所言，旨在測試這種「超大型火箭」的性能，更在嚇阻南韓與美國進行新一輪軍事演習，同時給日本安倍政府苗頭看看，還兼有向美國叫板，要求美方正視北韓要求，提請聯合國對北韓經濟制裁鬆綁，呼籲西方社會莫忘北韓這樣一個「受國際漠視和壓迫的國家」。

二、川金三會之後雙方歧見仍深

北韓成功地運用它的核武及彈道飛彈為籌碼，將金正恩推向國際舞台。2018年6月的川普和金正恩在新加坡的首次峰會，川普對北韓做出讓步，包括雙方建立新型關係，在半島上建立長久、穩固的和平機制。美國提供北韓安全保證，換取北韓承諾努力實現朝鮮半島完全無核化。不過，後續的難題在雙方對「完全無核化」定義不同，對如何步入「完全無核化」產生更大歧異，雙方關係不能原地踏步，在各方期待下必須伺機解決。第二次的越南河內川金峰會就在這樣的背景下應運而生。

2019年2月28日的第二次川金峰會如能有新意，端在詮釋何謂「完全無核化」，以及怎樣達成原先雙方僅有的共識。但外界期待的「河內宣言」並未簽署，各方期待的美朝共同宣告終結韓戰以來的「停戰協定」體制亦落空。不但是美國和北韓，許多國際觀察家也大失所望，但川普和美國的國家安全團隊強調美朝進一步改善關係的時間尚未到來。

川普2月28日離開河內之前在當地舉行的記者會指出，金正恩堅持要求全面解除聯合國對北韓實施的嚴厲制裁，以換取北韓拆除其最重要的核設施，但不包括武器項目的其他部分。川普說，大體上是「他們希望全面解除制裁，但我們不能那樣做」。由於雙方過早結束談判，美朝近一年不尋常的和解進程陷入僵局。

目前北韓仍然保留著核武庫存，也可能生產更多用於發射核彈頭的彈道飛彈。川普表示，在解除所有的制裁前，北韓必須拆除核設施的其他部分，川普在河內答覆記者提問時說，除了寧邊，北韓還有另外的鈾濃縮地點。換言之，美國不認為北韓在棄核議題上誠實向美國交代。美國官員也一再聲言，經濟制裁是美國能影響北韓的主要作法，維持制裁力度對於實現半島的全面無核化目標至關重要。

川金二會並無結果，美國指稱北韓要求美國全面解除對北韓的制裁，而認為是這次峰會破局的關鍵。北韓外長李容浩2019年3月1日凌晨做出回應，稱北韓方面要求的不是全面，而是部分解除制裁，包括聯合國涉及北韓制裁11項決議當中在2016-2017年通過的五項，北韓要求先解除有礙民生經濟的制裁。

李容浩說，北韓提議，倘若美國解除制裁當中有礙國計民生的項目，北韓將在美國專家見證下，由兩國技術人員共同完全永久廢棄寧邊地區的包含鈾、鈽在內等與核武有關的生產設施。北韓強調這是目前可採取的最大限度無核化措施。此外，美國與北韓的歧異更在北韓的一貫立場是堅持「分階段，同步走」棄核原則，美國則要求「全面、不可逆的無核化」，否則不放寬制裁。

在軍事互信方面，華府和平壤仍未跨過彼此心防，北韓認為美國需提供安全保障，但美國不願在軍事領域上採取相應措施；而美國則認為雙方維持「雙暫停」（即北韓暫停核試，美韓暫停軍事演習）已是目前的最大限度。

聯合國對北韓的制裁是相當嚴厲的。目前北韓經濟，特別是升斗小民生活深受影響，通常是他們承擔嚴厲制裁的後果，致使北韓民眾一直生活在艱難環境中。

2019年6月30日，川普趁訪問南韓之便，在文在寅總統牽線安排下，與金正恩在非軍事區進行第三次峰會。由於那次的「突襲訪問」，川普成為第一位踏進北韓領土的美國現任總統，川普還對金正恩提出訪問白宮的邀請，並且同意重啟核武談判。金正恩則回應，對於川普的到訪「非常驚喜」，並提到兩人在兩韓邊界的會面「意義重大」，說明兩人「良好關係」。

基於第三次峰會的共識，美朝直到10月5日才有進一步接觸，雙方就核武問題在瑞典展開工作層級會談。不過當時卻傳出金正恩向川普設下了期限，要求到2019年年底之前必須放緩對北韓的經濟制裁，否則將走上「新的道路」。

三、北韓無核化羅生門考驗美朝互信

川金三會後的非核化工作級會談，美方由川普的特使畢根（Stephen Biegun）與北韓代表團恢復對話，結果顯然並不順利。2019年10月6日會議一結束，北韓外務省巡迴大使金明吉就在北韓駐斯德哥爾摩大使館表示，「這項磋商並未符合我們的期待，最終破局無任何結果」，並聲言「這完全是美國不願放棄他們的老舊態度」。金明吉指責「美方沒帶任何東西到談判桌，澆熄我們的協商熱情」。

事有蹊蹺，就在10月2日，也就是金明吉聲明的前四天，北韓宣布它已成功試射新型北極星3號潛射彈道飛彈（SLBM)，這項試射行動，被認為是2018年6月北韓與美國開始峰會之後，最具挑釁性的舉措。聯合國安理會曾多次祭出世所公認的飛彈技術管控機制（MTCR）決議，禁止平壤使用彈道飛彈技術，顯然北韓再一次地違背此決議。據情報資料統計，自2019年5月至10月會談，北韓又發動不下10次不同軍事測試，發射至少15枚飛彈。

美方說，與北韓的會談「進行良好」。美國堅持北韓必須同意徹底放棄核武，美國才可能邀集西方社會解除經濟制裁。但北韓表示不願單方面放棄核武，平壤願意採行階段性方式棄核，但美國要同時解除制裁，提供安全保障。

2019年11月12日，北韓駐聯合國大使金星指控美國和南韓阻礙朝鮮半島的和平進展，對北韓懷有敵意。金星又稱「朝鮮半島並未擺脫緊張情勢加劇的惡性循環，完全要歸咎於美國在政治和軍事上的挑釁」。

川普常誇言他與金正恩「關係親近」，其中最讓西方社會傻眼的一句話是他與金正恩「談戀愛了」。不過川普和金正恩的關係，似乎在談判失敗後每下愈況。川普11月17日發表推特，要求金正恩「動作快，搞定核武協議」並暗示說「川金新一輪峰會有望」，不過北韓首席代表、前外交省次官金桂冠回嗆說「北韓對這種毫無用處的會談不再感興趣」。

北韓仍表示美國改弦更張的期限是2019年年底，北韓揚言，超過這個時間，可能送給美國「聖誕禮物」，因此川普所說希望快點與金正恩再度會面，並非空穴來風。不過，雙方在彼此沒有進一步表示「誠意」前，不動聲色，靜觀其變。這個策略看起來是以靜制動，不過很容易喪失機會，而以更深的敵意收場。

四、北韓得到中俄的外交聲援

12月16日中、俄聯袂向聯合國安理會提交決議草案，建議放寬對北韓的制裁，以鼓勵北韓朝棄核方向努力，希望美朝僵持出現轉機。中、俄的共同提議在解除北韓人民生活的痛苦，停止執行幾項從2016年和2017年開始的制裁措施，如解除聯合國成員國進口北韓煤鐵礦、鐵礦砂和紡織品的禁令，停止要求成員國遣返在境內工作的北韓人，原因是在外國工作的北韓人每年為北韓創造大量外匯收入。

中、俄也建議兩韓跨境鐵路與公路工程應該排除在制裁項目之外，因為北韓、南韓同樣是該計畫的受益者。草案長達三頁的附錄還列舉了建議免受制裁的北韓產品清單，包括推土機、小型拖拉機、自行車、洗衣機和洗碗機等。草案也表示期待美國與北韓「繼續對話，以重建關係」，呼籲「立刻恢復六方會談」。

針對這項發展，路透社發表評論指出，北韓一直要求美國，對北韓停止核試和發射洲際彈道飛彈等妥協的行動應有相應的回報，否則北韓會採取更拒挑釁意味的行動，而中、俄此舉實際上「是在支持北韓，並破壞美國目前對北韓的戰略」。不過，中國外交部發言人耿爽說，當前朝鮮半島形勢處於重要敏感時刻，政治解決的迫切性進一步升高，西方社會應該秉持客觀公正立場，凝聚政治解決朝鮮半島問題的共識，防止半島重新陷入緊張和對抗。

有分析家指出，美國總統川普對北韓採取的是「極限施壓」策略，推動聯合國制裁北韓時，握有否決權的中、俄都投下贊成票，但美朝關係從2018年走向和緩之後，中、俄開始支持放鬆經濟制裁，希望有助於解除僵局。這項草案看來是對美國施壓。由於美國、英國和法國都堅持北韓在非核化進程徹底完成前，西方社會對北韓制裁不能鬆綁，中、俄兩國的決議草案能否通過，並不樂觀。

五、結 語

朝核問題，美國和北韓態度應是關鍵。北韓固然是當事方，但美國是世界霸權，只要美朝加大共識，切實做到幾次川金會所達成的協議，可能在短期內即可達成互信。相較於冷戰時期美國與前蘇聯的尖銳對立，雙方經歷古巴飛彈危機，猶能達成1968年的《核不擴散條約》以及日後的「戰略武器限制談判」，美朝之間並無非置對方於死地不可的地步。

北韓的諸多大動作，應是對國際現實的不滿，對美國的憤慨。金正恩耽心北韓可能走向「失敗國家」而無法維繫其政權。北韓人民的痛苦生活並不為外界所知。如能適當放寬對北韓的經濟制裁，既合乎人道，也可鼓勵北韓勇於改變，朝向最終無核化道路前進。

北韓雖曾揚言2019年底將是限期，美國必須讓步，否則將有來自北韓的報復。但北韓將不致跨越聯合國紅線。舉凡先前北韓的軍事動作，大致都在「打擦邊球」，企圖提醒西方社會注意，讓大家記得北韓的存在，以及北韓在經濟制裁下的艱苦實況。若北韓再度跨過紅線而引來西方新一輪的經濟制裁，顯然得不償失。包括美國在內的西方社會，應該思索如何創機造勢，為朝核問題找出新的突破點。

中、俄對北韓的情況較他國有更多的認識，也因此有較多的同情，西方社會應嘗試尊重和理解。西方社會如對北韓誠意有所疑慮，可以派員至北韓溝通或察看。藉由同理心，西方社會適時的努力將有正向效果，更可能有意想不到的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