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超前部署」遏制川普臨危冒險

影響兩岸關係的走向有三大變數：第一是中國大陸自身的發展；第二是台灣的發展；第三是美國的國際戰略與對華政策。戰略上中國需要將發展方向掌握在自己手中，但因為中國已經是世界發展的一部分，世界需要中國，中國也需要世界，兩者無法機械地切斷。美國目前在經濟、軍事、科學技術與國際影響力等方面仍居「霸主」地位，中國發展不得不受美國牽制，因此北京強調中美仍應堅持「不衝突不對抗、相互尊重、合作共贏」的關係，也是基於此一形勢的務實考慮。

從國際經濟方面看，美中為世界兩大經濟體，依照美元名目價格計算，實力約在20比14，且日前新發表的中國第三季增長仍在5%以上；如依照「購買力平價」計算，今年中國經濟規模已經至少等於美國，將世界排名第三、第四的日、德遠遠甩在後面，日、德還受新冠肺炎疫情影響，今年經濟不會有正增長。從國際貿易來看，中國早已超過美國成為世界最大貿易體，包括日韓、紐澳與東協多數國家的第一大進出口國都是中國，中國亦為歐盟第二大貿易夥伴。從科技領域來看，美國在基礎科學、醫學、生技、空間與半導體等核心領域領先中國仍有一段距離，但根據「世界知識產權組織」4月報告，2019年中國提交國際專利申請近六萬份，首次超過美國，排名世界第一，中國在5G、人工智慧等領域已不遜於美國。

從軍事領域來看，美俄核武庫仍遙遙領先世界各國，但中國固守有效嚇阻之外，在中程導彈、海軍艦艇與第五代戰機等領域已能在第一島鏈外對美國及其盟友構成挑戰。加上「一帶一路」帶來的影響力，加上川普「退群」使北京在相關國際組織地位有所提升，美國朝野早在疫情之前就對自身「霸業」衰敗深感不安，對華認知逐漸從歐巴馬時期的競爭者變為對手與敵手。

「敵人」認識原不是美國朝野，甚至也不是共和黨普遍的共識。民主黨人雖承襲歐巴馬、希拉蕊、坎貝爾（Kurt Campbell）等的觀點，中國大陸大約是在「對手」和「敵手」之間，拜登還曾強調沒有必要認為中國必然是「競爭者」。但今年新冠疫情以降，雖然主要是川普應對失誤，把經濟向好的選局搞得搖搖欲墜，所以不斷用「功夫病毒」、「中國拜登」等甩鍋，使得美國民意對中國的觀感嚴重滑落（正向比率僅餘不足30%），但歐巴馬第二任期起嚴重的美國社會與族群分裂問題，使美國人民的「制度自信」在疫情中遭到重創，更是美國社會「疑中」的根源。

原先美國公眾比歐洲更不願戴口罩，相當程度就是出於文明優越的「人種自信」。結果美國竟然穩居「確診霸主」，在全球近4,000萬例中包辦800萬，病故人數逾22萬人也居世界五分之一。相反地，西方素來睥睨的「東亞病夫」中國，竟能舉全國之力將確診壓在10萬以內，病例接近美國的1%。這一顯著反差使美國社會對中美競爭既感到危機，又感到憤怒。川普團隊希望借助民間這一情緒翻轉選情，10月初確診後不惜打出近似「蓋牌」、鞏固「同溫層」的策略，也在情理之中。

至10月中為止，美國主要媒體與機構做出的民調，現任的川普仍落後拜登約10-14%。雖然川普狠打新版拜登「電郵門」傳聞，但成效仍不彰。拜登在賓州、密西根、威斯康辛、北卡等大的搖擺州仍有5-7%的領先，川普僅在俄亥俄、愛荷華兩個較小的州領先不足3%，還在佛州（前次川普小勝1%）小幅落後。部分民調認為拜登逐漸凝固勝局，且選舉人票將拉開至100票以上。川普團隊執政時爭議與訟案眾多，絕不甘坐以待斃。5月以來不斷從台灣、南海、華為、移民、留學生、香港等問題打「中國牌」，刺激選情，民意似乎彈性疲乏。何況民調顯示，川普獲少數選民肯定的項目不是中國政策而是經濟。北京自9月起明顯加大對美台聯動的反制，就是要最大程度抑制川普臨危冒險。

川普如能成功翻盤，除非啟動大型衝突，否則蓬佩奧等難以居功，第二任期也可能如波頓、班農等被替換。中美結構性競爭與「局部脫鉤」將繼續，但「第二階段貿易談判」也會並行開啟。如果是「懸局」（個別州開票爭議），川普團隊對華冒險、利用「護主」的機會將陡升。

如果拜登勝得明快，各界預期他將修正「退群」，回到歐巴馬支持「自由國際秩序」的多邊戰略（如重返TPP、WHO與巴黎氣候協定），以多邊制度和地緣政治雙主軸制約北京。外界觀察，拜登任副總統時的國安顧問布林肯（Antony Blinken）、追隨希拉蕊國務卿訪問百餘國的幕僚長蘇立文（Jake Sullivan）、歐巴馬國安顧問萊斯（Susan Rice）等可望是民主黨外交主要規劃者。這些人一方面同意要遏制中國競爭，但個別重大領域如氣候與朝鮮半島問題，不反對中美合作。

北京近期對蔡政府與華府的強硬，主要用意是遏制大選期間仍執政的川普團隊「暴走謀勝」。固然自今年9月底起，年初勝選的民進黨政府已有從美國制中前線後撤的政治姿態，但北京不為所動，一來是切實回應今年以來的台美聯動「踩線」，再者更是「超前部署」遏制美國把台灣更往前推。至於是誰當選，對放眼建成小康、「十四五」順利開局、完善自力更生為主的經濟「雙循環」的中共而言，並不如外界以為的那樣重要。「你打你的、我打我的」，美台聯動影響兩岸關係與中國發展的能量，將在明年後逐漸降低。無論對手用「夥伴」、「競爭者」還是「敵手」看待，北京將更淡定視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