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新政府的統一戰線？

3月以來，美國拜登政府積極展開印太外交佈局。12日，「四方安全對話」（Quad）首腦會談以視訊方式召開，此為美國總統拜登強化與印太地區夥伴關係的起手式。誠如白宮國家安全顧問蘇利文會後在例行記者會所說，四位領袖討論到中國造成的挑戰，亦清楚表明無人對中國存在幻想，但12日的對話不針對中國。

Quad首腦會談聚焦新冠疫苗製造供應的強化、氣候變遷及5G通信規格三大領域的合作。這些議題為拜登施政的首務，也是美國與日、印、澳之間較易形成合作共識的非傳統安全合作領域，避開在經濟及安全利益上互有盤算的對中戰略協調，同時淡化Quad係圍堵中國的色彩。

日本首相菅義偉認為，此次峰會將四方合作帶向新階段，顯示拜登對盟國或友好國家的重視，明確強化謀求區域安定的四方合作架構。日本對Quad的定位符合登拜政府的想法。

Quad係拜登建構印太區域盟國關係的重要機制，期待採取共同行動，應對最大競爭對手中國，但在《共同聲明》中卻刻意不提中國，而以「對事不對國」方式，提及落實《聯合國海洋法公約》（UNCLOS），因應東海與南海的海洋秩序挑戰，在關鍵與新興技術上合作。

《共同聲明》透露Quad各方對中國的態度存在溫差。日本無意與中國全面對抗，採取「軟硬兼施」的態度；印度對牽制中國仍維持一貫的「謹慎」。峰會決定今後定期舉行首腦及外長對話，成立三個工作小組，為Quad朝實體化的常規外交機制邁出步伐。

拜登對Quad的定位顯然異於川普，淡化Quad的「對抗性」，議題也不限於安全及政治。美國國務卿布林肯提到邀請歐洲、東協國家參與，擴大Quad框架，以期對外提供更加開放的對話機制，並向中國發出善意訊號，表示無論如何，Quad皆非「圍堵」某方的外交結盟。

英國外相拉布（Dominic Raab）闡釋英國的「印太傾斜」政策指出，中國崛起帶來機遇也有挑戰，目前不排除加入Quad，但既為應對中國強勢作為帶來的挑戰與壓力，也為迎合中國崛起為整個印太區域創造的發展契機。

至於中國的態度，2月16日，南韓新任外長鄭義溶與中國國務委員兼外長王毅電話會談，王毅直言，中國支持開放的區域多邊合作機制，反對以意識型態劃分陣營。

除日本外，南韓為美國在東亞另一重要盟國，但至今未參與Quad。南韓總統文在寅執意在中、美間保持動態平衡，兼顧經濟與安保，另外文在寅在推進南、北韓和解時，中、美雙方共同的支持無可或缺，他須在外交上不偏不倚，對Quad態度保留。

新加坡總統李顯龍亦言，中、美摩擦繼續，新加坡無法選邊，美國是新加坡的主要安全合作夥伴，但新加坡的經濟亦從中國崛起中受益。定位「反中」、「抗中」的Quad無助於重塑美國在世界秩序中的領導地位，施壓、制裁與對抗不是常規的競爭方式，亦難以實現自由開放的印度太平洋，與印太國家利益相左，難獲普遍認同。

美國國務卿布林肯與國防部長奧斯汀（Lloyd Austin）訪問日、韓，舉行「2＋2」會談。

布林肯首站選擇日本，顯示在日、韓兩大東亞盟國間，日本較南韓為重。和日本首相菅義偉會談時，雙方強調「美日同盟」為印太區域和平、安全與繁榮的基石。美日同盟是美國印太戰略開展及維繫區域秩序的樞紐。

會後的美、日《共同聲明》中，美國道盡日本想聽的，藉此向日本證明拜登所言不虛，「美國回來了」。美、日「2＋2會談」《共同聲明》點名中國，宣稱美、日「反對有損基於規則的國際體系、威嚇他方及損害穩定的行動」。日本外相茂木敏充強調，中國議題是這次雙邊會談的重心，日本強烈反對中國單方面嘗試改變東海及南海的勢力均衡。

會談前，美國國務院3月14日發表題為《重申美日同盟牢不可破》，給日本吃下定心丸。美國表示將與日本共同「對抗中國在亞洲及世界各地的挑釁」，重申釣魚台列嶼為規範美國防衛義務的《美日安保條約》第五條適用對象，美國對日本防衛的參與是絕對的，美國持續反對旨在改變東海現狀，損害日本對釣島「施政權」的片面嘗試。

美國對日本的保證讓日本在東海與中國的抗衡更具底氣，但菅內閣深知美國的支持不是空白支票，日本亦不會在中、美「激烈對抗」中站上「抗中」最前線。日本在對中國戒慎恐懼的同時，對美國不一廂情願，在太平洋東西兩岸間保持動態平衡。

2月15日，文在寅對新上任外交部長鄭義溶表示，為使朝鮮半島和平進程取得成功，必須強化美韓同盟，只有與拜登政府密切溝通、合作，始有可能。然而，文在寅亦特別在外交工作上提示，希望與周邊國家緊密合作，為維護國家利益而努力。解決「朝核問題」及恢復南北關係固然重要，但他擔心在其任期只餘一年多的情況下，若不與拜登政府密切協調，盲目推進改善南北關係，可能造成美韓同盟出現破裂，影響南韓安全。文在寅強調，為了朝鮮半島和平進程取得成功，須與周邊國家合作，南韓瞭解拜登政府期望日韓改善關係，期望美、日、韓三邊合作解決「朝核問題」。

因此，為恢復南北韓關係，首先應該改善日韓關係。但在日韓關係改善上，文在寅雖在紀念「抗日」的「三一節」拋出日韓關係改善的外交訊號，強調「面向未來」（未來志向）的日韓關係，但菅內閣不為所動。日本認為文在寅在對日外交上託辭「未來」，化解因「歷史」而起的「徵用工」及「慰安婦」問題是無效的，日本仍未聽聞南韓在「現實」中如何解決「歷史」問題，文在寅的改善日韓關係之說不具「現實」意義。在美國樂見的日韓關係改善中，拜登不能單方施壓文在寅，亦須同時推菅義偉對南韓做出善意回應，否則日韓關係難出現美國所期的改善。

此外，美國希望南韓參與印太戰略，蘇利文與南韓青瓦台國家安保室長徐薰在3月22日的電話會談中表示，美韓同盟是印太地區和平與繁榮的關鍵，蘇利文向南韓政府表達美、韓共同牽制中國及協調朝核問題的必要性。蘇利文指出，美韓是共享民主、法治等價值的同盟，今後美國將與南韓就各種問題緊密協商。南韓認為，蘇利文強調「共享民主與法治的同盟」，意指美、韓與中國不同，是「民主價值同盟」，言下之意，南韓應一起向北京施壓。

2月24日，奧斯汀電話中向南韓國防部長徐旭表示，美韓同盟是東北亞和平穩定的關鍵，亦是最具代表性的同盟，在鞏固及發展同盟關係方面，美、韓將密切合作。美國不希望南韓遊走中、美之間，須與美國在對中國所帶來的挑戰上有一致的看法，並採取共同行動。南韓總統特別顧問文正仁認為，不能保證拜登時代的開始會帶來南韓一直渴望的和平世界秩序。拜登上台不意味「親切的美國」回來了，尋回盟國的拜登將強烈要求南韓參加對中牽制路線。

拜登主政下，中、美戰略競爭將進一步激化，其間南韓面臨的壓力只會越來越大。藉改善日韓關係加強美、日、韓合作體制已成為無可避免的課題。南韓政府判斷，只有先解決日韓關係，才能與拜登政府協調對北韓政策，因拜登不僅將加強美國與同盟的關係，也要加強同盟之間的關係，其中惡劣的日韓關係改善為首要。

文在寅在新年記者會上表示，拜登政府的價值基調、多邊主義原則、重視同盟等，與南韓政府有合拍之處。然而，文在寅相信對北韓「只要和平進程成功就可以解決所有問題」與拜登對北韓態度存在落差，拜登政府希望以外交及軍事遏制及經濟制裁為基礎，將北韓拉到實質性談判桌前。

美國國防部副部長卡爾表示，為緩和北韓的核擴散威脅，須繼續推進強力的制裁。拜登政府對文在寅對北韓的懷柔政策態度保留。布林肯認為，朝核問題「沒有好轉，反而變得更壞」，表態不認同川普與金正恩式接近方法相脫離的方針。布林肯表示，將謀求加強對北韓施壓的措施。奧斯汀亦表示，將加強與北韓核武能力相適應的軍事應對態勢。拜登將不採川普自上而下近似個人秀的手法，而以更為嚴格的無核化條件及旨在於此的制裁及施壓。

美、韓就拜登政府可能於4、5月間將提出新的對北韓政策全面進行協調，但文在寅如何說服拜登支持南北和解及為此所需的中、韓接近，難度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