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諾與《紅星照耀中國》(五之五〔下〕)
斯諾與《紅星照耀中國》(五之五〔下〕)
毛對斯諾說「1933年4月,南京開始了第四次--也是最慘敗的一次『圍剿』。在這一時間的第一次作戰中,紅軍解除了兩師人的武裝,俘虜了兩個師長。國民黨的五十九師的一部分被擊潰了,它的第五十二師,則完全被擊潰。僅僅在這一次作戰裡,紅軍就俘虜了一萬三千人的敵軍。這次作戰是在樂安縣的大龍坪和橋匯。國民黨的第十一師--蔣介石最好的軍隊--幾乎等於被消滅,它全部地被解除了武裝,它的師長又受了重傷。這一次的作戰,在第四次『圍剿』中,有決定全局的力量。蔣介石當時寫信給他的前敵總指揮陳誠,認為這次的失敗是他一生中『最大的恥辱』。陳誠是不贊成這樣的急速地推進軍隊的。陳誠對人說,從他的意見看來,和紅軍作戰是一種『終身的使命』,而且是一種『死刑的宣判』。這話報告到蔣介石時,他(陳誠)就被革去了最高指揮的職位。」
毛對斯諾的上述敘述除了有關南京國民黨展開第四次對中共紅軍「圍剿」的起始與結束時間指的是第二階段。至於第一階段,根據中共史料記述,指「從1932年6月到1933年2月,蔣介石以九十個師五十萬兵力,發動了對中國工農紅軍的第四次全面圍攻(按:當時紅軍兵力,中央蘇區第一、三、五軍團約十萬,鄂豫皖四方面軍約八萬,湘鄂西第二軍團約三萬,合其他紅軍第八、十、十六各軍,共約二十三萬人)。這次圍攻的第一階段,敵人首先進攻鄂豫皖、洪湖蘇區,四方面軍(總指揮徐向前》和紅二軍團(總指揮賀龍)都曾予敵人很大的打擊。」但到了1932年11月,國軍擊潰了鄂豫皖邊區,徐向前部退出鄂豫皖蘇區,西走川北,鄂西洪湖蘇區賀龍部也敗走鶴峰(按:蔣介石《蘇俄在中國》有詳述),接著,1933年4月「蔣介石集中全部主力,兵分三路進攻中央紅軍。中央紅軍採取聲東擊西,大兵團伏擊和集中優勢兵力的堅決殲滅戰的作戰方針,連續打了三仗,殲滅敵人四個師,粉碎了敵人的這次圍攻。」
因此,從1932年6月12日到1933年2月,前後八個月是中共第四次「反圍剿」第一階段。接著,「中央革命根據地的第四次『反圍剿』,從1933年2月上旬開始,至同年3月下旬勝利結束」。可見國共第四次「圍剿」vs.「反圍剿」自1932年6月開始,到1933年3月結束。國民黨史料也指出,蔣介石對中共第四次「圍剿」在策略上做了調整,分兩階段進行,先打鄂豫皖蘇區及湘鄂西和洪湖蘇區,再打江西中央蘇區,因此前述毛澤東對斯諾所說是指中共第四次「反圍剿」第二階段,未仔細談到第四次「反圍剿」第一階段事。
國共第四次「圍剿」vs.「反圍剿」第一階段國軍勝利,鄂豫皖、湘鄂西蘇區中共紅軍潰敗;第二階段國軍由陳誠任進剿中路軍總指揮,兵分三路向江西中央蘇區進攻,「敵軍採取分進合擊的作戰方針,由北向南,直奔金谿,紅軍採取大兵團伏擊圍剿戰」,在雙方激烈戰鬥,相互死傷都慘重下,最後國軍被紅三軍團彭德懷部圍剿攻擊殲滅,第四次「圍剿」vs.「反圍剿」第二階段戰役1933年10月結束。
為了反敗為勝,徹底消滅中共江西中央蘇維埃,蔣介石在《蘇俄在中國》記述,1933年10月他在南昌召集「剿匪會議」,訂定第五次圍剿計畫。鑑於以前「長驅直入」、分進合擊」作戰方針不能取勝的教訓,蔣這次採取持久戰的堡壘戰,以緊縮江西蘇區「革命根據地」,消耗中共紅軍有生力量和物資為要務,然後尋找紅軍決戰,最後消滅紅軍。
至於中共,早在1933年7月便開始進行第五次「反圍剿」動員,因為中共,尤其是毛,深知蔣的個性,第五次「圍剿」遲早一定到來,而且會來勢洶洶。在秉燭夜訪中,毛澤東對斯諾如此說:「為了他的第五次即最後一次的『圍剿』,蔣介石動員了將近一百萬人,(按:集結七十五個師,顧祝同為贛粵閩湘鄂五省剿共北路軍總司令,陳誠為前敵總指揮,何健為西路軍總司令,陳濟棠為南路軍總司令,衛立煌為贛將守備軍總指揮),而且採取了新的戰術和戰略。在第四次的『圍剿』中,由於他的德國顧問們的建議,蔣介石已經開始採用封鎖和防衛建築的體系。在第五次『圍剿』中,他全力實現這一體系。他用他的軍隊,實行嚴厲的封鎖,整個包圍了蘇區。他很小心地前進,建築汽車路、碉堡和戰壕。他避免把他的主力軍隊接近紅軍,他們謹慎地在防禦工事後面作戰,他們只做短距離地前進,並用飛機,大炮和機關槍掩護著。」可見蔣介石用最大決心和最大力量進行第五次「圍剿」,而且改變新戰略和戰術,非置中共於死地不可。
中共除了積極準備「反圍剿」外,毛澤東還對斯諾稱:「1933年10月,蔣介石的第五次『圍剿』開始。1934年1月,在蘇維埃的都城瑞金開了中華蘇維埃第二次全國代表大會,舉行了革命成績的檢閱。在這次會議上我作了一個報告(按:《蘇維埃在徹底粉碎五次「圍剿」爭取全國勝利面前的具體任務》),也在這次會議上選舉了中華蘇維埃政府人員,這就是現在這裡(按:中共陝甘寧蘇區)的一批人員。不久以後,我們開始準備長征。這長征開始於1934年10月,正在蔣介石舉行他最後一次『圍剿』的一年以後。在這一年中,不斷地有作戰和戰爭,兩方面的損失都很重大。」
毛輕言帶過紅軍在第五次「反圍剿」中如何艱苦奮戰,但由1934年4月著名的「廣昌會戰」(廣昌為中共中央蘇區北面門戶)看來,國軍在進攻廣昌這一路,就集中了三個縱隊十一個師的力量,由於中共採取單純防禦硬拚的方式,紅軍第五、第九軍團受到不應有的損失,傷亡就在四千人以上。最後紅軍在本身兵力劣勢及國軍飛機大炮協同攻擊下,雖苦戰不已,廣昌還是失守,然後,「敵人(國軍)一路由泰和向興國突進,二路由滕田向古龍岡前進,三路向寧都、石城前進。我軍(紅軍)卻分兵把守,企圖阻敵前進」,結果是,「紅軍節節敗退,根據地日益縮小」。1934年7月初國民黨軍續向驛前進攻,驛前距寧都約百里,是中共中央蘇區北面最後屏障,紅三軍決死拚戰,此時已「到了7月中旬,中央蘇區縮小到僅餘寧都、興國、石城,瑞金、雩都、長汀等縣。糧食、鹽、一切軍需用品,亦逐漸減少,不敷供給。紅軍到了最困難的時期,當時形勢甚是危急,要求紅軍要採取新的行動了。」這顯示不論是「廣昌會戰」或「驛前之戰」,紅軍失手,國軍得勝。
紅軍在「廣昌會戰」的挫敗,毛明白指出在戰略上是以「全線出擊,短促突擊」(按:此係共產國際派來擔任中共紅軍軍事顧問李德,又名華夫,原名Otto Braun,所提出的「反圍剿」戰術)為方針的失誤,亦即第五次「反圍剿」在戰略戰術上都出了問題。毛對斯諾如此說;「在這一時期中,我們犯了兩個嚴重錯誤。第一個錯誤是在1933年福建事變(即「閩變」),沒有能和蔡廷鍇聯合。第二個錯誤是放棄了以前的運動戰術,而採用錯誤的單純防禦戰略。在陣地戰上,迎擊廣大優越的南京軍隊,這是一個很大的錯誤。因為在這種戰爭上,紅軍的技巧和精神都不相適合。」
毛繼續說:「這些錯誤的結果,加上蔣介石『圍剿』的新戰略和新戰術,國民黨軍隊的驚人數目和技術的優越,到了1934年,紅軍乃不得不改變它在江西的情形了。其次,民族的政治情形,迫使我們不得不決定將他們的活動遷移到西北去。」這說明中共第五次「反圍剿」因自身受國際派路線及軍事顧問李德制定的戰略與戰術的錯誤影響,讓南京國民黨蔣介石利用新的戰略和戰術,加上以新武器武裝的百萬雄兵全方位對中共中央蘇區施以大軍壓境,連毛澤東都不得不承認第五次「反圍剿」的失敗,也說明國民黨第五次「圍剿」是成功的。
毛澤東上述話語也意涵國共第五次「圍剿」vs.「反圍剿」戰爭中,國民黨雖然勝利地癱瘓了中共江西蘇區,並未完全殲滅中共紅軍;對中共來說,「反圍剿」也未徹底潰敗,因為在天羅地網式的強大國軍圍剿包抄之下,奮戰犧牲固然重大,但卻最後突圍,展開後有追兵,前有攔擊及險阻的史詩般地「二萬五千里長征」。
張聞天(按:即洛甫,中共黨內國際派著名人物,1935-1943任中共總書記)在國民黨軍1934年4月28日攻佔廣昌之日,在中共《新中華報》發表《死亡或勝利》一文,表示「廣昌會戰」決定中共終極命運,可以想見中共的第五次「反圍剿」戰鬥異常艱苦,犧牲前所未有,最後不是死亡就是勝利。但「第五次『反圍剿』」的結局,對中共而言,既不是當場「死亡」,也不是即時「勝利」,而是戰略退卻下的及時「突圍」,然後歷經千辛萬苦,跋涉二萬五千里的「長征」,一年後到達陝北,方才看到「未來勝利」的曙光。這又是黑格爾歷史哲學中指出的「矛盾」巢穴內「歷史理性」的「狡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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