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不可以說不嗎?
中國不可以說不嗎?
繼《日本可以說不》(盛田昭夫、石原慎太郎著)、《亞洲可以說不》(馬哈蒂爾著)之後,中華工商聯合出版社出版了一本《中國可以說不》,作者是5位30歲上下的年輕人,他們不是國際問題專家,但他們的書卻引起全世界的關注,因為他們對美國喊出了「中國可以說不」的口號。他們是出自怎樣的一種寫作動機呢?為此,本報駐京記者對五位作者作了專訪。
★為記者問題
▲為作者回答。
★寫作的動機及出版時間?
▲兩年多以前就開始醞釀,今年真正動手寫。只用了兩三周就寫完了,但寫作的內在衝動、情感、理念確實醞釀很久了。動機很簡單:民族主義良心的發現和發言、棒喝身邊及自己內心深處尚存的崇西方情結。
坦率講,我們對這種狀況已忍耐得太久了:一個中國人大罵中國及中國人,恬不知恥地真稱「美國才是我的祖國」,而周圍的一大群中國人竟不願(或者是不敢、不會)反駁。美國呢?美國人這些年實在是有些得寸進尺:給渴望能申辦奧運的中國青年兜頭潑了盆水,年年審查中國的最惠國資格,擺出一副布恩施惠的樣子折磨中國:在印度洋上責令中國遠洋輪停航並登船搜查,違禁品的影子查不出來,卻連個道歉也沒有;中國人在台灣海峽演習,美國人派出航母並說是「保衛台灣」……
我們最基本的主張是:如果美國人堅持遏制中國,那麼只有反遏制,才是中國人的唯一出路!
★該書的基本觀點是什麼?
▲宋強:如果我們變成物質和精神上的亡國奴,那這結局肯定是通過我們不懈追求「美國夢」而得到的,因此,對美國說「不」,首先是對自己說「不」,這是一項嚴重的任務。
張藏藏:冷戰結束後,美國又把冷戰時期的那套貨色拿出來對付中國。中美關係,將來麻煩大於平和,這是毋庸置疑的。
日本總把背朝向亞洲,故而我認為中國不應同意日本成為安理會常任理事國。日本的無所做為,就是對世界和平做出的貢獻。
喬邊:美國人愛搬石頭砸別人,但經常因計算失誤而砸了自己腳。這不僅有石頭太重和力量的問題,而且還有個智力問題。
★有人說你們被操縱,有人批評你們「資訊不足」、「不瞭解歷史」,你們以為如何?
▲我們在書中就已明確宣佈,自己不是國際問題專家,因此,我們不可能通過任何特殊渠道來獲取中國政府的對外政策特別是對美政策信息。但我們分別是記者、作家和自由撰稿人,我們自認比普通人具備了更迅達而充沛的「資訊」。
宋強:我們一直非常關心時事。我認為,長時間的日積月累和隨時隨地的關注,完全可以提供足夠的「資訊」和批判的武器了。
我們沒有受到任何人的操縱。
★美國、日本有輿論認為你們煽動的是反美仇日情緒,稱你們是「納粹民族主義者」,你們如何看待這一指責?
▲美國一直在假惺惺地表示:它要幫助中國推進政治多元化的進程,可是,中國稍微出現一點不同聲音──例如我們的聲音,美國就立即表示反對。有人批評我們對美國「說三道四」,可問題是,在美國,在美國國會,對中國「說三道四」幾乎成了一種「時髦」。反華言論,有時甚至還能博得(議會的)滿堂喝采。
既然英國人可以說「不列顛的國家利益至上」,美國人可以說「美利堅的利益至上」,那我們為什麼不可以說──「大中華的國家利益至上」呢?近十幾年,在中國吃香的正是民族虛無主義、抗衡一下有什麼不好?中國的民族主義歷來是「內斂」狀,中國人沒有對外擴張傳統。海外輿論對中國「民族主義思潮的興起」發出驚呼,讓人聯想到多年以前的「友邦驚詑論」。
當然,我們不會因為寫了《說不》而非要去成為排斥一切外來文化的「民族主義鬥士」。我們將一如繼往地關注國際問題和一切外來信息,為先進國家(包括美國和日本)的成就感到鼓舞,為弱小民族受到的欺壓感到憤怒。我們不會因為要刻意維護自己的某個觀點而漠視批評的意見,相反的,我們認為一切交流,都會使《說不》中已有的觀點得到進一步的昇華。
★海外有輿論說,你們五人恰好都沒有去過美國,因此,你們「無權隔著那麼遠批評美國」,請問你們是否同意這一指責?
▲張藏藏:如果以前能有機會去美國,我認為那肯定更好。因為去了之後的觀察,肯定更貼近。但是,現代社會的信息傳播非常迅速,未必一定要親臨現場。只要抱著比較博大、比較客觀的態度去分析,我認為得出正確結論應該不是難事。
承認「去了更貼近」,絕不表示不去美國就不能批評美國。美國人對自己歷史和現實的瞭解,有時可能不如中國知識分子。譬如該書出版後,美國芝加哥論壇報的記者伊斯萊斯小姐來訪,作為芝加哥人,她竟然對芝加哥公牛隊麥克爾‧喬丹復出,帶動股票上揚,帶動美國經濟不知道。是我們告訴了她,她回去後一查,果然這樣。
幾乎所有的西方媒介都在說:你們沒有去過美國,怎麼能隔著那麼遠批評美國呢?問題是,美國議會多數黨領袖多爾先生(對中國「說三道四」較多的一位),恰好就沒有來過中國(大陸),至於另一位專欄作家、反華「急先鋒」布坎南,也是根本沒來過。
★海外輿論,包括中國國內的一些讀者也認為《說不》的言辭過於激烈,請問你們如何看待這種「激烈」?
▲張藏藏:不過正不能矯枉。《說不》措辭是有些尖銳,但不如此便達不到目的,不如此便不能引起中國人和美國人的驚醒。
我相信這一點:世界終能進入民族大融合階段,但這種融合必須是使人心悅誠服的。我重申這一點:低科技也罷,高科技也罷,把領先一步的科學技術力量轉化為武力或暴力去壓服、征服別的民族,我看大抵是沒有好下場的。荷蘭的炮艦船隊盛極一時,後來沒落了,英國的炮艦船隊和「日不落」帝國的美夢也有「夢醒時分」;那麼,美國的霸權主權憑什麼就能變成「永恆」呢?
21世紀,世界應該更清楚地聽到中國的聲音!
參考消息:
《中國可以說不》出版後,立即引起美國駐華使館關注。7月13日,美駐華使館官員柯修婉女士約見了該書作者。
柯女士表示:美使館的許多人都閱讀了該書,認為「這是一本反對美國的書」。而使館更加關心的是:中國大多數中青年是否也持《中國可以說不》觀點?
有趣的是,當柯女士解釋美國對華立場,並表示「不會再有李登輝訪美(事件)發生」時,張藏藏立即追問:不知道這是您個人的看法,抑或代表著美國政府的立場?如系後者,我們願就此發一條獨家消息,柯女士連忙擺手說:不,不,那是我個人的看法。
大約一周後,美使館另一位官員又多次打電話邀請作者見面。張藏藏表示,與柯女士已交換過看法,但對方仍堅持邀請。孰料,見面後對方十分傲慢:「你們寫這本書,究竟是什麼目的?」張藏藏等人見話不投機,遂起身告辭。
當天下午,對方秘書打來電話表示道歉,希望再談。至本報發稿時止,再一次約見尚未實現。
評述:
王希博士:(美國印第安那大學歷史系助教授)
我感覺,這是中國民間對美國不滿情緒壓抑到極點之後的一次宣洩。改革開放後,中國人逐步增長的是對美國的崇敬,但後來,部分知識分子有了另外一種新感覺;美國並不如神話般美好,中美關係也不如神話般美好。
書中部分觀點,我是同意的。譬如美國邀李登輝訪美一周之前,美國政府說「不給」,但一周之後,美國政府又突然決定給李入美簽證,中國人難免有被欺騙的感覺,而美國政府也實在有失大國風度。這本書措詞確有偏頗處,但掩卷長思,也有一種感覺,好像是吃了一碗熱辣辣的四川「擔擔面」,吃的時候辣得出汗,但過後的感覺還是很暢快的。
這本書的出版,標誌著中國知識分子可以發表與政府外交政策不同的觀點,這應該說是一種突破。
史天健博士:(美國杜克大學政治系助教授)
我認為,該書的主要內容都很真實。不過,我更加關心的是,這本書為什麼會在這個時候出版並成為暢銷書?它折射了中國老百姓什麼樣的心態?我看,這兩年中美關係的發展,正在引起中國人的一些不滿──這本書,正好折射出中國老百姓的心態。
當然,我並不是說本書的每一章都無可挑剔,這本書有情緒化的傾向,有部分結論不夠嚴謹,作者對美國社會的瞭解不夠,對美國政策制定的複雜性瞭解不夠。其實,美國對華政策中也有「接觸」這一面。
中國民間對美國的瞭解當然還有不夠之處,但我在美國教書,發現美國大學生對中國的瞭解更加缺乏,而且帶有偏見。
原載廣州《南方週末》1996年8月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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