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歷史教科書的爭議與龍應台女士的失態

北京《中國青年報》《冰點》週刊因為刊出廣州中山大學哲學系教授袁偉時《現代化與歷史教科書》一文而被主管機關停刊，引起海內外媒體普遍注意，其中知名作家龍應台女士發表一篇《請用文明說服我－－給胡錦濤先生的公開信》，台港以及海外華文報紙普遍刊載，更為這一事件提高了熱點。

這一事件應分兩方面來討論，一是教科書的取材和評價問題；一是《冰點》停刊問題，前者才應該是我門關注的要點。

本來袁教授關心歷史教科書是一件好事，可惜他的觀點過於偏頗，即使作為一個台灣的歷史教師也無法接受。袁教授的大文系對人民出版社歷史室編著的九年義務教育教科書《中國歷史》第三冊的內容提出了批判，指斥該書有關「第二次鴉片戰爭」（即「英法聯軍」之役）的起因、戰爭的過程、以及圓明園遭到焚燬等史事，教科書的論述不當，而認為這些近代歷史事件的發生，皆出於清廷應對的錯誤態度，對於教科書有關義和團的論述，袁教授更是認為「錯誤連篇」，並具體的指出了以下三點：

一、教科書沒有隻字提及義和團敵視現代文明和盲目排斥外國人以及外來文化的極端愚昧的行為；

二、教科書也沒有譴責清政府高級官員及義和團亂殺無辜、燒殺搶掠的野蠻、殘忍的罪行；

三、令人無法理解的是它對慈禧的專制淫威惹來滔天大禍竟隻字不提。

袁文評論歷史教科書有關近代重大史事的立場，予人的感覺似是以「侵略有理」為基調，對於稍知近代中國歷史的中國人，實在不敢苟同。因為如果依照袁教授的邏輯推論下去，那麼其後的中國對日抗戰也要全盤抹煞了。「大刀向鬼子的頭上砍去」這是否是野蠻的動作呢？中國政府－－包括國共兩黨如果早一點向日本無條件投降，那麼南京大屠殺的災禍也可以避免於無形了吧？推論之，類似日軍侵華的種種罪行，都責在中方了。這種論調恐怕連日本人也未想到。

袁偉時教授在二○○五十一月來台訪問時的一次演講中，已透露了他對近代中國史事的「特殊」觀點，筆者當時在座，為表示對客人的尊重，雖然不能接受他的觀點，但也未便即席質疑。許多近代史事和歷史人物究應如何評價？歷史教科書應如何取材？用何種態度編輯？都可以從學術的立場作理性的討論。袁偉時教授《現代化與歷史教科書》一文，不論從徵引的史料或論述的觀點，其大可商榷之處隨處可見，因限於篇幅，希望以後有進一步討論的機會。不過袁教授以這樣的教材如同給孩子喝「狼奶」來形容，則未免引喻失義。提醒袁教授的是，即使喝狼奶長大的孩子，未必就有狼性，現在全世界普遍用「牛奶」哺育嬰兒，也未聞孩子都具有「牛性」，退一萬步說，即便是「狼奶」，也比使用污染了的「毒奶」要好吧？因為被病毒污染的奶品，肯定會讓孩子的發育和健康立即受到傷害。

《冰點》的停刊，應屬報社內部的處理，是否適當也並非不可討論。但是龍應台女士的宏文，就令人覺得十分唐突和失態了。因為龍女士劈頭就判定是胡錦濤先生下令「查禁」的，試想作為一個十三億人民的大國領導人，日理萬機之餘，是否還有過剩的時間、精力管這類層次的事件？很值得保留。龍女士至少要經過查證才予以「定罪」不遲。遺憾的是龍應台女士卻不由分說的先給扣上沒有「言論自由」的大帽子，還扯到大陸上的「貧富不均」，以彰顯大陸的不自由、不民主、不進步，最後都歸咎於「錦濤先生」（龍女士用語）。讀龍女士之文，似乎看到龍女士像是喝多了酒的醉漢，跌跌撞撞、指指點點、語無倫次。

我們就以「貧富不均」這一問題來說好了，龍女士拿大陸「貧富不均」來批評「錦濤先生」，實是充滿了偏見。請問美國的貧富差距如何？台灣這些年的貧富差距又如何？台灣的貧富差距已嚴重的惡化，近年來台灣資本家巧取豪奪、化公為私，擁有財富以百億計，而貧者一無所有，全家自殺的悲刻不斷上演，龍女士自認是「台灣的知識份子」，為何視而不見、無動於衷呢？我們應該知道，批評一個政府或一個政治人物，要看他現在的作為如何，不是去清算他祖宗八代的舊賬。以救濟貧富差距而言，台灣的所謂民主票選的總統和政府有甚麼具體有效的政策拿出來嗎？關心過因貧窮而不斷自殺的人民嗎？相反的，大陸自2006年也就是今年起，全國農民免除「農業稅」，在歷史上，全國農民不必繳稅的措施，只有在西漢初年的漢文帝實施過一次而已。你知道大陸的「全國」有多大嗎？農民有多少人口嗎？「錦濤先生」將全國農民免稅的政策如落實下去，應該是一件了不起的大事，足以留名青史。

龍女士對於中國歷史的瞭解，顯然是很薄弱的。所以台灣大肆篡改歷史教科書，說釣魚台是日本人的，都未見你生一點氣，這些也就不怪你吧。倒是袁偉時教授似乎也還不知道現在大陸的中學歷史教科書已開放為「一綱多本」了。袁教授所依據的是人民教育出版社印行的「九年國民義務教育」用的《中國歷史》第三冊，屬於近代史部分。筆者手邊亦有一本人民教育出版社印行的全日制高中教科書《中國近代現代史》（2001年5月2刷版），在義和團這一章對慈禧太后便有「厚顏無恥」、「奴才嘴臉」等重話批評，可見袁教授所言「對慈禧專制淫威惹來滔天大禍竟隻字不提」的指責並非是所有教科書普遍的現象。袁教授所依據的《中國歷史》第三冊，並不是歷史教育唯一的聲音。

另外，龍女士在其宏文中寫道：「共產黨是以秦始皇、盜跖、太平天國、義和團這樣一個歷史脈絡來奠定自己的權力美學的」。須知「盜跖」這個「人物」似還沒有歷史教科書寫入教材的，倒是「秦始皇」卻是所有歷史教科書都不能不寫進去的。讓我們來檢視一下人民教育出版社「九年義務教育三年制初級中學教科書」《中國歷史》第一冊，對於有關秦始皇的教材是怎樣編寫的。這本歷史教科書在「秦始皇統一六國」這一課，大部分以中性文字介紹秦始皇統一六國的經過和措施，現在把各段落稍有評論性的文字摘錄如下：

在「專制集權統治的建立」的一段：「他規定最高統治者稱皇帝，國家一切大事都由皇帝一人裁決，主要官員更由皇帝任免」。又「秦始皇接受李斯建議，實行郡縣制，所以郡縣制度在我國長期沿用下來」。

這一段能看出有甚麼特殊的意識形態嗎？其次，「統一文字、貨幣、度量衡」這一段在介紹史實之後說：

「這些措施（指統一度量衡）有利於鞏固秦朝的統一，有利於各地經濟文化交流，對後世也有深遠影響」。

在「焚書坑儒」這一段，編者的評論是：

「『焚書坑儒』給我國古代文化造成莫大損失」

對於「秦長城的修築」，編者是這樣介紹的：

「萬里長城是一項偉大工程，是我國古代勞動人民血汗和智慧的結晶。但秦始皇好大喜功，不惜民力，急於求成，因苦役而死於長城腳下的勞動人民，不計其數」。

以上徵引大陸「九年國民義務教育」的歷史教材，就是要請龍女士看看這樣的教材能「美化」秦始皇嗎？共產黨如何根據這樣的教材「來奠定自己的權力美學」呢？同時以這樣的教材教導青少年，能算是袁偉時教授筆下的「狼奶」嗎？

時代在變，潮流在變，龍女士走遍天涯卻自我封閉，不知道大陸也在變，還以為大陸的歷史思想停留在文革「批孔揚秦」的時代，龍女士已醉成爛泥嚴重失態，還以為自己是「獨醒之人」，不亦令「台灣的知識份子」汗顏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