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價值與美國價值的對決

三月四日，陳水扁參加台灣人公共事務會(FAPA)二十五週年慶晚宴提出了「四要一沒有」為：「台灣要獨立、台灣要正名、台灣要新憲、台灣要發展；台灣沒有左右路線，只有統獨問題」。在邏輯上，「四要」其實是從「統獨問題」演繹出來的。

「沒有左右路線」是反駁李登輝的。李登輝以日本人統治台灣漢民族為「本土化」，以光復後的漢民族統治漢民族為「外來政權」，顛倒是非莫此為甚。現在又要以當年國民黨的「黑金之父」，來冒充同情弱勢階級和弱勢族群的左傾路線，李登輝還能欺騙得了台灣人民嗎？那就讓我們拭目以待罷。

「統獨問題」也確實是今天台灣政治的主要矛盾，「統獨問題」雖「沒有左右路線」的問題，但卻有宜不宜或義不義的問題。

「宜」或「義」又有二個相關而不相同的層次問題。一個是價值層次，也是應然層次，也就是應不應該統一和應不應然獨立的問題，價值判斷屬於主觀範疇，不同的主體可以有不同的價值判斷。另一是事實層次，也是實然層次，事實判斷屬客觀範疇，不以人的主觀意志為轉移，事實只有一個，比較容易有相同的判斷。「太陽應不應從東邊升起」，爭論一萬年也不能有結果；但「太陽是不是從東邊升起」，只消早起看阿里山日出就可以定論了。就是因為前者屬主觀範疇，而後者屬客觀範疇。

道德判斷是價值判斷的一種，是善惡的判斷，雖亦屬主觀範疇，但卻也可以獲得「互為主觀」的共識。什麼是「善」或有利他主義和利己主義之爭，有效益論和義務論的不同，唯孟子以「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和「獨樂樂不如眾樂樂」為「善」，彌勒(J.S.Mill)亦以「追求最大多數人的最大幸福」為「善」。這應該是當今人類大多數人對「善」的共識罷。

今天台灣的統獨問題，在政治上，是中國勢力與美國勢力的較量；在價值道德上，其實也是擁抱美國價值和擁抱中國價值的問題，或上世紀九○年代由杭亭頓教授所引發的西方價值和亞洲價值之爭。

美國價值（或西方價值）是什麼？世人或只看見人人所愛的自由、民主、人權，而無視於這些自由、民主、人權的價值是建立在從航海時代以來的殖民主義之上的，殖民主義是聯合國殖民地委員會所稱的「人類之惡」，是幾乎犧牲了歐洲白人之外的全人類（日本除外）建立起來的。

美國價值更是建立在對印地安人無償土地的掠奪和對黑人無償勞動力的搾取之上的。至今美國可曾對印地安人和黑人有過道德上的道歉和賠償嗎？這種把自己的快樂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上，把少數人的幸福建立在多數人的不幸上，這是「追求最大多數人最大幸福」的善嗎？

或曰：「往者已矣。」戰後美國為了遠東戰略利益打韓戰、打越戰，血流成河，屍積如山，美國人自己都不以為然，而有上世紀六、七○年代的反越戰運動。又為石油利益插手中東，支持以色列打壓阿拉伯國家，而有「九一一」恐怖事件。美國不知自省而又出兵阿富汗、佔領伊拉克，請問帶給阿富汗、伊拉克人民的是痛苦還是幸福？在遠東又利用台獨和台灣問題遏制中國的復興，這是善，還是惡呢？在非洲，誰又是非洲「血鑽石」的元兇？還有拉丁美洲，簡直罄竹難書。

什麼是中國價值，傳統文化我們暫且不論。自鴉片戰爭之後，中國由於落後，在列強帝國主義的侵略下，不平等條約而割地賠款，國家陷於亡國滅種豆剖瓜分的危機，人民陷入貧窮落後的痛苦深淵。中國不抽鴉片要打得中國人抽鴉片，我們要向全世界呼喊，這是善，還是惡啊！難道貧窮落後的人就沒有不抽鴉片，就沒有也要活下去的權利嗎？試問這是什麼人權！林則徐禁煙，沒收最多的是英國鴉片，美國次之！

什麼是中國價值？近代中國一無所有，除了手上的銬鏈。鴉片戰爭、英法聯軍、八國聯軍、甲午戰爭，南京大屠殺，中國在血泊中掙扎前進。康梁變法、自強運動、辛亥革命、五四運動、北伐統一、抗戰勝利、國共內戰、文化大革命，中國一次一次的企圖站起來，又一次一次的倒下去。抗戰初期中國人類學家費孝通在其英文著作《中國農民生活》(PeasantLifeinChina)一書的導言中說：

「無論如何，我深信透過人民堅定的努力，縱使有過去的錯誤和現在噩運，中國終將再度呈現為一個偉大的國家。現在一切不會是一個消逝的歷史紀錄，而是新一頁世界史的序幕；但這歷史不是用墨水寫成的，而是千萬人的鮮血所寫成的。」

六○年代，哈佛大學社會系創始人索羅金(P.A.Sorokin,1889-1968)在其鉅著《今日社會學學說》(SociologicalTheoriesToday,1966)中文譯本的序文中說：

「我由偉大的中國思想家和文化，獲得許多知識和智慧，這本書也是本人對他們衷心感激的一種表徵。現在中國民族在一個偉大的文化的、社會的、政治的和人格的文藝復興的歷程當中，像她在長期和創造的歷史上所已好多次經驗過的一樣。一切這樣的文藝復興，除卻一面產生創造性的造詣之外，自有她『分娩的痛苦』。然而人類如能避免第三次全體的－－核子的、化學的、微生物學的－－世界戰爭，這些痛苦最後必然低減和消逝，而中國民族及其社會的文化生活將再次創造地燦爛地復興起來。」

從「我自橫刀向天笑」的譚嗣同，到黃花岡七十二烈士，到「中國的人民可以殺戮而不可以低頭」的五四運動，到「一寸山河一寸血」的十萬青年軍，到「把我們的血肉築成我們新的長城」的對日抗戰，為求國家的生存，民族的復興，中國那一頁歷史不是「用千萬人的鮮血寫成的」。請問一個民族為求生存發展付出如此的代價，是向善，還是墮落？

直到一九七九年，中國才掙脫了「左、右」、「資、無」的意識型態枷鎖，「解放思想」，以「實踐檢驗真理」的「實事求是」實行「改革開放」。

二十多年來，中國一步一腳印的，以佔全球百分之七的可耕地，養活全球百分之二十一的人口，逐步的脫離飢餓和貧窮；以中央集權消弭了土匪、軍閥、內戰；以勤勤苦苦的勞動提供全球廉價商品的服務，並帶動了周邊國家的經濟發展。「行有餘力」還濟弱扶傾，幫助非洲國家修橋鋪路，免除對中國的債務。中國價值「以和為貴」，除了「維和」，中國在境外沒有一個駐兵，沒有佔領一塊不屬於中國的領土。

甚至，中國今年已經完成了農民免稅，禁止拖欠民工工資，貧困地區免學費，逐步實施九年義務教育。中國還在自下向上逐步摸索建立民主制度，並在今年剛結束的兩會通過了「物權法」，建立了保障人民財產的法制。

誠然，中國的民主、自由、人權尚須不斷的完善，或有所不足，民主、自由、人權尚不足，就罪該萬死，罪不可赦嗎？但相對於中國歷史，又有那一個時代享有如此的民主、自由、人權，又有那一個時代享有今天的富裕和安定，難道一定要有鴉片戰爭、八國聯軍、土匪流竄、軍閥內戰、遍地餓殍才是民主、自由、人權嗎？

二十多年來，中國的經濟建設更是突飛猛晉，從亡國滅種豆剖瓜分的危機中走了出來，其外匯存底已居世界第一，貿易總額居世界第三，生產總額也躋身世界各國前列。中國漸漸實現了費孝通「中國終將再度呈現為一個偉大的國家」的預言，也是索羅金所言：「現在中國民族在一個偉大的文化的、社會的、政治的和人格的文藝復興的歷程當中。」

中國逐步的邁向復興之途，而有列強驚呼：「中國崛起」、「中國威脅」。中國復興就是惡嗎？超過歐美人口總額的十三億中國人將來也能民主、自由、人權和富裕就是惡嗎？難道就要利用台獨以台灣來遏制中國的復興嗎？試問美國價值的道德標準何在！

說穿了，美國價值是「強權即真理」，只有強權，沒有是非善惡，沒有公平正義！台獨只是美國為維護其世界霸權遏制中國復興的工具，其道德的正當性又何在？

如何台獨，有林濁水的《帝國的瓦解》，有李登輝的「七塊論」。要以中國「瓦解」和分裂為代價來成就台獨，也就是要犧牲十三億人的幸福來成就二千三百萬人台獨幸福，這是「追求最大多數人的最大幸福」嗎？即使台獨燦爛如鑽石，那也是一塊「血鑽石」啊！是一塊充滿了罪惡的鑽石。這樣的台獨能是道德的善嗎？

道德判斷畢竟是屬於主觀範疇，可以以「追求最大多數人的最大幸福」為善，也可以以「台灣優先，台灣第一」的唯我獨尊為善，犧牲十三億「中國豬」的幸福算什麼。「日耳曼優先，日耳曼第一」的希特勒不也叱風雲蹂躪全歐洲；小布希的單邊主義不也「順我者生，逆我者亡」，威震全球。成王敗寇，強權就是真理，你又奈我何？

統獨問題除了應然層次外，還有實然層次，台灣是不是主權獨立國家的問題。雖然，民進黨掩耳盜鈴的宣佈「台灣是一個主權獨立國家」，但已被陳水扁的「四要」給否定了。「台灣要獨立」只是一個應然命題，而不是一個實然命題，並也預設了「台灣不是一個主權獨立國家」，所以才有「台灣要獨立」的主觀願望和訴求。

在實現「台灣要獨立」之後，主觀願望才成為客觀事實，才能有「台灣是主權獨立的國家」的成立，在此之前，「台灣是主權獨立國家」只能是對未來的客觀事實判斷，從不是到是，在客觀範疇內，並沒有「是不是」的問題，而只有「能不能」的問題。

美國為了西太平洋的遠東戰略利益，企圖以托管或獨立控制台灣以遏制中國，也不是從現在開始，而是始自於大戰期間一九四二年的遠東戰略小組，美國的企圖之不能實現，乃是由於當時國際形勢下的主客觀條件。從一九四八年「徐蚌會戰」失敗，到一九四九年蔣介石退居台灣，美國內部對台灣問題多所討論，也有過嘗試（如陳誠、吳國楨、孫立人）。至一九五○年韓戰爆發後，漸形成「以獨制蔣，以蔣制共，以共製蘇」的戰略。但終於在一九七九年接受「一個中國」原則與中共建交；至蘇聯瓦解和蔣家政權結束，則漸漸形成「不統不獨，不戰不和，以台制中」的台灣問題戰略。

從一九四二年至今，美國的對台政策是隨著客觀國際形勢和主客觀條件變化而推移的，但其維護美國遠東戰略利益的核心價值則不變。

戰後，在中共還是「小米加步槍」的階段，五○年代，美國大兵就和人民解放軍在朝鮮戰場上較量過，結果只打個平手。六○年代，在越南戰場上，美軍又鎩羽而歸。現在的中國已非五、六○年代的吳下阿蒙了，美國當年都在評量主客觀條件下，沒有決心為台獨與中國在台海一戰，今天美國能有決心為台獨一戰嗎？

今天美國之所以支持民進黨台獨政權，並不是要支持台獨，而是要維持兩岸政治的「不和」，「不和」才能「以台制中」，「以台制中」才是美國的遠東戰略利益。

美國是今天世界的唯一超強，美國都不能「心想事成」的去實現台獨，民進黨台獨政權不過是狐假虎威，就能獨力實現得了台獨嗎？美國真能、真要實現台獨，辦法很簡單，只須重新承認中華民國，把美國在台協會升格為美國大使館即可。或曰，美國之所以不能是由於中共打壓。但話說回來，美國都不能不接受中共的壓力，民進黨台獨政權就有能力抗拒中共壓力嗎？若美國廢止《台灣關係法》，民進黨敢宣佈法理台獨嗎？大家應該還記得，當年立法院審議《公投法》時，陳水扁是如何壓迫蔡同榮撤回其提案。

陳水扁「台灣要獨立」只不過是一項主觀願望而已，台灣能不能獨立則是屬於客觀範疇的問題。台灣不但現在不是一個主權獨立的國家，並且未來也不能獨立，這是李登輝和陳水扁都心知肚明的。

李登輝說：「向不可能挑戰。」向不可能挑戰，可也，唐吉訶德也，但其結果不問可知當然是失敗的。台獨確實是「向不可能挑戰」，也注定了失敗。「向不可能挑戰」，這是李登輝哄騙台獨群眾之辭。陳水扁則在電視上曾坦白自承台獨是「不可能就是不可能」，「不要再自欺欺人」。所以「四要一沒有」只是陳水扁向台獨基本教義派的交心之言或哄騙之辭而已。

台獨既不是道德上的善，又不是客觀上的可能，而只是美國遠東戰略利益的「血鑽石」。「九二共識」只不過是在中華民國憲法所規範的，也是中華民國政府一向所遵守的「一個中國」原則，以「九二共識」實現兩岸和解，活絡台灣經濟，於台灣人民何所不利？於民進黨雖無所得（台獨未能實現），但不承認「九二共識」，台獨也不能實現，故也無所失，又為何一定要擁抱美國價值，甘心作為美國遠東戰略利益的棋子，而為中華民族的罪人？

所以，我們除了期待台獨基本教義派群眾的早日覺醒外，也願給操弄台獨的民進黨諸公一個善意的勸告：「苦海無邊，回頭是岸。」否則，終免不了身敗名裂之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