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韓劍拔弩張所為何來？

中美表達不輕啟戰端的決心

在大家談到中國大陸與美國能否在21世紀和睦相處，特別是美國和中國會否兵戎相見時，多數人普遍認為，以世界第一大和第二大經濟體對抗，尤其兩個分別是聯合國常任理事國的核武國家爆發戰爭，是多麼令人無法想像的事。歐巴馬總統曾提到，美國歡迎一個和平繁榮穩定的中國崛起，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也提及，太平洋之大，足以容納美國和中國兩個大國。歐巴馬和習近平的說法，可能是在說明一項事實，但更重要的是，兩個國家領導人也在宣示他們重視和平發展，不輕啟戰端的決心，並寄望獲得對方同樣的回應。

相較於中美關係，亞洲大陸之大，又為何「容不下南北韓」？現實的發展卻顯示，南北韓關係從不平靜，且經常有大大小小的衝突，激起周遭地區緊張和動盪。朝鮮半島總面積22萬平方公里，只比中國的湖南省略大，比廣西壯族自治區略小，以北緯38度為界分屬南北韓。那是意識型態格格不入，政治經濟體制絕對歧異，又從未正常對待的兩個國度。

歷史上出現了多次的南北韓衝突，包括發生在1950年長達三年的韓戰，雙方共計200萬以上的民眾喪生。三年的鏖戰也使聯合國介入，聯合國率領16個國家派出軍隊參戰，中共也徵調了「抗美援朝志願軍」對抗聯合國軍隊，這是北京在1949年建政之後第一次對外用兵，從此打壞了與聯合國和美國的關係，影響所至，中共直到1971年才成功進入聯合國。

晚近南北韓的軍事衝突，包含2010年3月所發生的南韓海軍天安艦遭擊沉，導致46名南韓海軍官兵死亡的重大事件。南韓指稱歷歷，認係北韓發射魚雷攻擊了南韓艦艇，但北韓矢口否認其犯行。期間雖經過聯合國支持的調查活動，然而各大國對調查結果有南轅北轍的不同評價，至今迄無定論，北韓亦無意認罪。2010年尚屬李明博擔任總統的時代，今天的南韓已在朴槿惠總統治理之下，南北韓關係在天安艦事件之後，直至今日無法好轉。加以北韓過去在2006年、2009年和2013年進行的三次地下核子試爆，被視為對全球挑釁。尤其北韓選在2013年農曆年期間進行試爆，距離朴槿惠就任總統僅一週有餘，北韓顯然仇視朴槿惠政府，兩韓的敵對關係可以想見。

非軍事區的兩枚地雷

今年8月4日，兩名南韓士兵在板門店附近非軍事區被地雷炸成重傷，南韓認為地雷係北韓埋設，因此8月10日由國防部提出指控，並自當天開始，重啟停播11年的擴音器對北韓發動心戰喊話。據瞭解，心戰喊話的內容無非指責北韓的窮兵黷武、宣揚南韓的進步實況、以及金正恩的殘民以逞。強效的高音喇叭使喊話效果強勁，天氣較佳時可直入北韓境內25公里，天氣較差時也可達15公里之遙。北韓不耐之下，8月20日朝向南韓擴音器發射四枚砲彈，南韓回以29枚砲彈。北韓另對南韓下達最後通牒，限定南韓在22日下午五時之前停止心戰喊話，否則將即開戰，致使兩韓關係急遽惡化。

即使兩韓關係趨於緊張，儼然衍生另一場國際危機，稍後仍出現微妙的變化和轉機。就在北韓要求期限的到達的前幾小時，南北韓雙方同意在22日下午六時，在板門店進行會談。會談方式為「二加二式」的高層對話，南韓代表為青瓦台國家安保室室長金寬鎮和統一部長洪容杓，北韓方面則派出人民軍總政治局局長黃炳誓和統戰部長兼勞動黨中央書記金養健。四人的職位都很高，算是旗鼓相當，可直達各自的權力最高層。尤其是黃炳誓為金正恩之下的北韓第二號人物，曾參加2014年仁川亞運閉幕典禮，並旋風式地造訪南韓高級官員，包括見到了朴槿惠和當時的統一部長柳吉在。

雙方談判開始曾陷入僵局，但仍存有不醞釀新事故的默契，以免干擾談判進行。美國在當時的南北韓危機談判亦發揮了一定的作用。當時南北韓關係惡化，還起始於另一項因素，即是自8月17日至28日正在進行中的年度軍事演習，北韓感覺深受刺激。美國因此表示為因應兩韓談判，暫停與南韓進行的軍事演習。南北韓雙方均不願事態擴大，蓋由於動盪的朝鮮半島不利於南韓的經濟發展，南韓不願與北韓糾纏，所以南韓考慮不再進行對北韓心戰喊話。北韓方面，以其目前的經濟窘境，將無力應付美韓聯軍的軍事壓制。倘若北韓真的和南韓開戰，金正恩政權終將承受不起。「北韓做做樣子可以，但它不利於真打」，是各方觀察家的共識。8月25日雙方達成協議，南韓停止針對北韓的心戰喊話、北韓則對南韓士兵被炸傷表示「遺憾」。

一波方平，一波又起。就在南北韓雙方緊張關係降溫不久，竟再度出現令人擔心的狀態。事實上雙方在9月8日獲得協議，將舉行旨在服務雙方離散家族團聚的活動，這項活動原本訂在10月20日至26日，屆時將有200名來自北韓、250名來自南韓的居民，和他們失散的親族在北韓境內的金剛山相會。不過近日來北韓又做出了一連串的動作，很可能使這活動被推遲。更重要的是，雙方脆弱的互信再度遭受嚴重打擊。

北韓重啟寧邊核能設施

雙方新一輪對抗的導火線，是北韓在9月15日突然宣布它將使座落於寧邊的核能設施重新運轉，以及再度發射飛彈。北韓在聲明當中強調，重新運轉的核能設施包括加強鈾工廠和核子反應爐。北韓指稱它已經發展出對付美國與反對勢力的能力，北韓核武數量和質量可謂「與日俱增，完全達到核武國家的標準」。發言的北韓原子能研究所所長甚至誇下海口，北韓可能將進行第四次核子試爆，並且已經完全準備好用核武對付敵人了。

對於北韓可能停止雙方離散家族團聚、以及威脅重新運轉核能設施，南韓和美國的反應相當強烈。南韓指稱北韓的行動，將使南韓「嚴重關切」，又稱北韓直接挑釁了聯合國安理會為幾次北韓核子試爆所做出第1695、1718、1874、2087、2094等制裁決議案，這些決議案禁止北韓製造或試驗彈道飛彈及其他大規模毀滅性武器。即使面對安理會的制裁，多年來北韓仍然置若罔聞，何況是南韓的警告。美國國務院發言人則強調，北韓任何彈道飛彈的發射，將再度違反聯合國的決議。不過，美國也並未說明華府將採取何種進一步措施防止北韓的冒險行動。

美國的立場很清楚，即是無論北韓怎麼說它已有核子試爆的能力，就是不承認北韓的核武國家地位。目前世界公認的核子俱樂部成員國，僅有聯合國五個常任理事國，外加印度和巴基斯坦。蓋印巴兩國早在1998年即已成功發射了核子洲際飛彈，世界不得不承認他們兩國也是核武國家。國際事務觀察家也同意，以色列也應是核武國家，但以色列不見得願意承認，以免遭致阿拉伯世界的側目。至於北韓，則自金日成、金正日和金正恩三代的努力，從未放棄對於核武的追求，使南韓備感安全受到威脅。美國因為不承認北韓的核武地位，除運用安理會的多次決議壓制北韓外，加強對於南韓的安全承諾，美國與南韓的施行的聯合軍事演習從未斷過。不過，美韓的軍事演習與北韓的冒險主義，則一直是「雞生蛋」「蛋生雞」，誰為「麻煩製造者」一直無解的習題。

中共的角色引人揣測

針對南北韓的對抗，到底中共的角色如何，始終是不斷引人揣測的問題。中共當然不願北韓擁有核武器，因為此將容易引起美國的干涉或介入，中國東北各省暴露在美國的攻擊範圍。不過，北韓核子試爆係「生米已成熟飯」，北京的作為僅能勉強約束北韓不要再做試爆或發射飛彈等挑釁，近年來中共在安理會也傾向支持對平壤的制裁案，顯示北京願意呼應國際社會的要求，使中國真正成為一個「負責任的大國」。當然此舉則使北京和平壤之間，已漸行漸遠。相反地，南韓與中共關係將逐漸拉近。

今年3月南韓不顧美國的反對，加入了北京發起的亞洲基礎建設投資銀行（簡稱亞投行）且成為創始會員國，9月3日朴槿惠且毅然參加北京舉辦的抗戰勝利70年紀念活動，正是藉以進一步拉近和中共的戰略合作關係，離間北京和平壤，讓南韓擁有對北韓的相對優勢。朴槿惠也看重中韓快速騰飛的經濟合作架構，南韓從這裡可以獲得巨幅的商業利益。朴槿惠的思慮細膩，加以習近平樂得心領神會，南韓與中國大陸的交往熱絡，與金正恩在北京「九三」慶典當中的缺席恰恰成為強烈對比。

南北韓對抗，特別是北韓的刻意挑釁，常不可避免地引起朝鮮半島和周邊區域的緊張。除非南北韓終歸一統，否則圍繞在朝鮮半島上的危機不可能就此停歇，周邊國家的政府和人民，必須習慣於接受大大小小危機的不斷出現。不過，大型戰爭，特別是第二次韓戰，根本不可想像。更重要的是，北韓自顧不暇，金正恩的大動作應是從衝突、妥協的過程中，提升金氏的地位，並寄望得到一些政治或經濟利益。相信金正恩不像其父祖時代一樣容易得逞，但即使金氏終將挫折連連，也無力再發動另一場韓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