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讀習近平在人大上海代表團兩岸關係談話

中共十八大以來，總書記習近平迄今為止，先後發表18次關於兩岸關係的談話，其中尤以在3月5日參加第十二屆全國人大第四次會議上海代表團審議的談話最具針對性。習談話後，北京涉台部門上下口徑一致，直接把話挑明，讓民進黨主席蔡英文「相信習近平會自己調整來配合她」的談話，形同天方夜譚一樣荒誕，也等於宣告了5．20之後的兩岸關係隨時可能從「冷內戰」滑向「熱對抗」。

可以說，自1．16大選落幕後，蔡英文挾著民進黨首次取得完全執政的餘威，發動輿論攻擊，在她見不得光的「媒體收服」之旅，讓台灣各大報幾乎口徑一致的勸說北京要珍惜當前兩岸交流成果，為蔡的「遵守中華民國現行憲政體制」塗脂抹粉，故意不去探討，蔡英文刻意在「中華民國憲政體制」中加入「現行」兩字，明顯的就是可將中華民國憲政「兩面穿」的設計。因為強調現行，就是獨派憲法學者向來倡議的，現行中華民國憲政體制已經進入「台灣第二共和」。當中國大陸外長王毅在美國華府智庫演講答問時提出：「希望台灣新執政者接受自己憲法規定的大陸、台灣同屬一個中國」，實際上等於反襯出北京認為蔡英文只要回到自己的憲法規定，一點都不困難；對蔡英文東閃西躲，早已失去耐心。但台灣媒體卻浮誇的擴大解讀王毅的談話，大談兩岸「憲法一中」的對接，甚至引伸出兩岸兩府的概念；泛綠營更直接聲稱北京已經接受蔡英文的「憲政體制」說，結果顯然惹火了北京。

北京提早把話說死

3月3日全國政協主席俞正聲所做的政協工作報告，加上5日國務院總理李克強所做的政府工作報告以及習近平的談話，這是中國大陸國家最高領導人級兩天內三次提及「九二共識」。北京涉台部門唯恐話不夠清楚，國台辦主任張志軍直接把話挑明：「不承認『九二共識』就是改變現狀」；大陸全國台聯會長汪毅夫補充說：「民進黨至少應廢除『台獨黨綱』。」會後更首度安排具政協、人大身分的台灣問題學者召開記者會，闡述中央立場，顯示北京當局決定提前強勢定調的心態。

在民進黨上台前，習近平繼去年在全國政協會議中發表兩岸關係談話之後，此次改為選擇在人大上海代表團發表談話，這樣的舉動其實具有以下意涵：

1.明示底線：

習近平說大陸對台大政方針是明確的、一貫的；不會因台灣政局變化而改變；「九二共識」明確界定了兩岸關係的性質，是確保兩岸關係和平發展行穩致遠的關鍵。承認「九二共識」的歷史事實，認同其核心意涵，兩岸雙方就有了共同政治基礎，就可以保持良性互動。

2.宣示決心：

習宣示，北京「將堅決遏制任何形式的台獨分裂行徑，維護國家主權和領土完整，絕不讓國家分裂的歷史悲劇重演」。 3.彰顯兩岸事務不是國際事務，也不是黨對黨談判：

人大去年制定並公佈《國家安全法》，其中第11條規定：「中國主權和領土完整不容分割，維護國家主權、統一和領土完整是包括港澳同胞和台灣同胞在內的全體中國人民的共同義務」，形成以國內法形式宣示對台主權並直接約束台灣人民。習近平改在人大發表談話，自有另一層意涵。因為全國人大是中國大陸最高國家權力機關，位階高於統一戰線的全國政協；同時，就是制定《反分裂國家法》和《國家安全法》的立法機構。習近平改在人大談台灣問題，具有界定兩岸關係性質是國內關係的作用。

在馬政府時期，兩岸共同推動ECFA兩岸經貿合作交流機制，因而北京對台工作的重心是交流、工作重點是協商；而且國共平台運作順暢，習在政協發表對台談話，是一種善意。但在民進黨上台前，習改在人大會議中主動提及兩岸關係，側重的是《反分裂國家法》和《國家安全法》的效應，形同預示，民進黨上台之後，反獨、防獨將優先於促進兩岸交流。

4.爭取民心：

由於大上海區有近一萬家台資企業和30萬台胞，一直是台商、台胞最大的聚集地區。習在涉台發言中先指出上海及周邊地區有不少台資企業，同台灣方面的人員往來和交流合作比較多，從而帶出「兩岸同胞是命運與共的骨肉兄弟，是血濃於水的一家人」、「兩岸同胞對推進兩岸關係和平發展充滿期待，我們不應讓他們失望」；「我們將持續推進兩岸各領域交流合作，深化兩岸經濟社會融合發展，增進同胞親情和福祉，拉近同胞心靈距離，增強對命運共同體的認知」等論述，用意在爭取台灣民眾的向心。

大陸對台工作轉向全力防獨、反獨

此前，在全國政協主席俞政聲的政協工作報告涉台部分，不同於2014年和2015年的政協報告，其中並沒有堅持「九二共識」、反對台獨的字眼，只是強調要「全面貫徹兩岸關係和平發展重要思想」；而今年的政協報告將堅持「九二共識」，反對台獨提到首要的位置，總理李克強也在國務院工作報告中突出「要堅持『九二共識』政治基礎，堅決反對台獨分裂活動」維護國家主權和領土完整，維護兩岸關係和平發展和台海和平穩定。具體投射出北京高度警惕和堅定反對台獨的政治立場。

在習近平先後18次發表兩岸關係的談話中，重要的論述包括：「兩岸一家親」、「共圓中國夢」、「兩岸政治分歧不能一代一代傳下去」、「統一不僅是形式上的統一，更重要的是同胞心靈契合」、「兩岸關係的關鍵是大陸自身的進步發展」等，加上這次上海人大談話的「命運共同體」，顯示中共最高決策階層對台灣問題釋放強烈且明確的政治信號；並且明顯已經做好總結馬政府時期的台灣工作，準備重新、從頭部署在民進黨政府上台後的對台工作。

在這樣的情勢下，幾乎兩岸對民進黨政府上台後的兩岸關係看法漸趨一致，那就是兩邊都不會退。北京希望民進黨在「承認一中原則」、「九二共識」或「廢台獨黨綱」間三選一；但顯然民進黨不願照題作答。因為民進黨評估，就算蔡英文不承認「九二共識」，但只要咬住「承認『九二共識』的歷史事實」和「遵守中華民國現行憲政體制」等，北京要報復，最多也只是中斷兩岸兩會協商機制，中止兩岸貨貿談判，這些都在可承受的範圍內。唯一不確定的是兩岸「外交休兵」會有多大的衝擊。因此，蔡英文希望留用外交官出身的馬政府時期陸委會主委夏立言，但夏顯然感受到北京的壓力，以「另有生涯規劃」為由謝絕。

5．20後兩岸進入冷內戰

台北論壇基金會2月下旬組團造訪北京、上海兩地涉台機構與智庫後，董事長蘇起評估大陸不會給民進黨更多時間，5．20就必須面對。大陸方面認為5．20後兩岸可能出現三種不同局面：分別是「維持現狀」、「冷和平」、「地動山搖」，尤以出現「冷和平」的可能性最大。蘇起則認為，5．20之後兩岸將出現「冷內戰」並且衷心盼望5．20不是兩岸「統獨」與「認同」板塊新對撞的起點。

然而，民進黨上台後的兩岸關係就現階段看來，除了必然朝向兩岸兩會協商中斷、熱線不通，陸客來台觀光人數驟減，形成冷內戰之外，還可能朝向熱對抗轉變，由於包括時代力量和黨籍立委都在立法院新會期紛紛提出具高度爭議性的政治性法案，並且泛綠營和公民社團已對推動「轉型正義」大軍集結，隨時準備大幹一場。同時，泛綠營和香港泛民主派的互動，從香港所謂本土陣線發表的聲明，幾乎照抄民進黨過去的文宣，很難不被北京聯想成是台獨和港獨的串連。再加上今年是達賴喇嘛80歲誕辰，不論是時代力量或民進黨如果邀請達賴喇嘛訪台，民進黨政府如果同意放行，北京必然視為挑釁，兩岸前景將更不樂觀。

一旦兩岸關係緊張，台灣外交場域必然受到波及。馬英九執政期間兩岸外交休兵，台灣邦交國基本沒有變動；並且參與包括世衛、國際民航組織等聯合國功能性機構；擁有162個免簽國。蔡英文公開批判馬政府是搞「休克外交」，一旦兩岸關係生變，新政府有沒有能力維持台灣當前的外交形勢？亞投行、博鰲論壇等會不會都被擋在門外？如果外交生變刺激獨派反彈，情勢就可能失控，蔡英文如何避免出現呂秀蓮口中的骨牌式斷交潮？

錯估對手、打錯算盤

台灣自1．16大選後，輿論幾乎全被泛綠宣傳帶著走，放大蔡英文談話的「善意」，掩飾背後隱藏的大文章，勸誘北京應如何「調整」，接受蔡英文的「憲政說」，和民進黨政府打交道。但明明台灣是弱勢一方，是有求於大陸更多的一方，民進黨姿態反抬得比天高，硬要習近平妥協。如今兩岸關係顯然朝向民進黨單方面執意「轉軌」，必然造成兩岸關係這列火車輕則被迫停車檢修，重則翻覆釀災。實際上，民進黨執政注定是交不出成績的，而大多數競選承諾和政見都禁不起殘酷的現實考驗。民進黨執意要廢核，如今核一、二廠即將停役，核四商轉遙遙無期，但整體備載電力幾乎已達上限。要廢核就必須調漲電價，必然影響國內高科技、高耗能產業的競爭力和民生用電價格；同時，各縣市火力發電廠滿載後，也會增加空污，大台中地區空氣品質已亮紅燈，廢核後全台都將籠罩在溫室氣體高污染的環境中。

再者，雖然蔡英文提出包括綠能、亞洲矽谷、生物科技、國防產業、智慧機械等五大創新產業，但這些對增加一般性就業效果有限，無法彌補陸客來台觀光人數驟減後的失業潮。年輕人失業率高，頭一個反對民進黨會是現在最支持民進黨的網路憤青。何況，台灣經濟不僅連續13個月出口負成長，外資投資仍然逐年衰退，現在不但總投資額不及2007年的三分之一，而且外資案件的平均規模縮小到五分之一。同時，內資的投資意願同樣低落，上市櫃公司減資盛行，而且金融帳連續19季淨流出，金額高達新台幣5.8兆元。GDP成長停滯，餅做不大，當然景氣上不去。一旦兩岸關係緊張必將打擊投資信心，如果再因廢核或者大陸政策改變衝擊兩岸產業合作鏈，台灣就可能重演扁政府的台商出走潮。

當對岸「十三－五」計劃啟動供給側改革，要做大新興產業集群；重塑產業鏈、供應鏈、價值鏈；台商明顯興致昂揚、準備西進尋求商機；新政府如果反向操作，顯然對經濟助益不大。如果經濟不能回穩、也進不了TPP和RECP等跨區域經貿合作組織，這將打中新政府的要害。

從華盛頓三番兩次派人穿梭兩岸，努力要替蔡英文解套，反證民進黨政府的色厲內荏。民進黨本來就具賭徒性格，執著於陳水扁的「衝突理論」、切香腸式的逼近對手底線，但這次蔡英文遇到的是不動如山的習近平，是北京對民進黨將採取震度到達幾級的「地動山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