制裁北韓和美韓軍演：北京的懸念

安理會一致通過制裁決議

今年1月6日北韓宣布進行氫彈試爆，繼之2月7日發射遠程彈道飛彈以來，圍繞在朝鮮半島周邊情勢越發動盪，敵對雙方叫囂、恐嚇，無日無之，這樣的發展以極度危殆來形容蓋不為過。國際社會對北韓的冒險主義軍事挑釁的回應在3月初之後完全明朗，具體來說分成兩條主線，一是聯合國安理會發動的加重制裁，另一則是美國與南韓進行的聯合軍事演習。

3月2日，聯合國安理會通過一項制裁北韓的第2270號決議，這項決議由美國提出，在包括中國大陸的15個理事國贊成，一致通過。「決議」指出今年1月6日的北韓核子試爆違反了《核不擴散條約》以及國際「在加強全球防止核武器擴散機制的國際努力」，並對「朝鮮半島區域內外的和平穩定帶來危險」。在這決議當中，中國大陸的態度已經相當明顯，即是站在國際社會共同關切和共同責任的角度，給北韓明確的信息和極大的壓力。這也說明，北京對於平壤在氫彈試爆之前完全不知會中國大陸，以及事後又不理會北京感受表達了堅定的立場。

這項決議案決定，包括在機場、港口、自由貿易區，所有國家應檢查本國境內或通過本國過境的、從北韓運送或運往北韓的貨物；會員國應禁止本國國民和本國境內的人將懸掛北韓國旗的船隻或飛機租賃或包租給北韓，或向北韓提供機組人員或船員服務。「決議」還決定，北韓不得從其領土、或由其國民、或使用懸掛其國旗的船隻或飛機直接或間接供應、銷售和轉讓煤、鐵、鐵礦石、黃金、鈦礦石、釩礦石、稀土礦產、航空燃料，所有國家均應禁止本國國民或使用懸掛其船旗的船隻或飛機從北韓購買這些材料。

倘若這些條款終將具體施行，北韓貨物不得運送流通，人員不得經由國際往來，北韓僅有之生財資料無法輸出，無疑將斬斷北韓對外的所有經濟聯繫、斬斷北韓的銀根、斬斷北韓據以生存的經濟來源，這已經使孤立的北韓更將因安理會的制裁而導致經濟「窒息」。

不僅如此，第2270號決議尚且規定，資產凍結措施適用於相關安理會決議和「本決議」禁止的北韓核計畫、彈道飛彈計畫，或其他活動有關的，由北韓政府或朝鮮勞動黨的實體直接或間接擁有或控制的北韓境外所有資金、其他金融資產和經濟資源。決議並對於「向北韓移送黃金可能被用於規避制裁措施」表示關注，確保此類黃金的移送「不會有助於北韓的核計畫或彈道飛彈計畫」。

重申對六方會談的支持

「決議」的這部分是前項的具體補充，可謂對北韓境外資產凍結做到了鉅細靡遺的地步，且無論是北韓國家和黨的所有資產都在禁止管控之列。甚至為管制黃金移入北韓，對於北韓黃金輸入的嚴密監視，也將更加壓縮北韓的財政與資金運用。

再者，「決議」決定各國應禁止在本國領土內設立和營運北韓各銀行的新分支機構、附屬機構或代表處，還決定各國應禁止本國境內或受本國司法管轄的金融機構與北韓各銀行建立新的合營關係，獲取其股權，或與其建立或保持代理關係。 如此一來，則北韓駐外的僅有金融聯繫，也或被立即孤立、或遭拔除、或完全失去效能。

第2270號決議更加重了對於北韓駐外人員的管制。基於國際條約，一般國家交往時普遍遵循《維也納外交和領事關係公約》，但這項新的決議使北韓外交人員權利受到剝奪。這個部分指出，如果會員國認定北韓外交官、政府代表或以政府身分行事的其他國民代表被指「規避制裁措施」，則應依照適用的國家法律和國際法，將其「驅逐出境，以遣返回北韓」。以現有北韓為數不多的駐外使領館人員而言，他們在外的活動更加受限，將無法執行平壤所交付的任務，所有對外活動將為之中斷。

當然，「決議」在最後不忘重提，「安理會承諾以和平、外交，和政治方式解決這一局勢，歡迎安理會成員及其他國家為通過對話實現和平及全面解決提供便利」，以及「不採取任何可能加劇緊張的行動」。該項「決議」重申「對於六方會談的支持，呼籲恢復六方會談」，重申支持「中國、北韓、日本、韓國、俄羅斯和美國在2005年9月19日共同聲明闡述的承諾」，這些「承諾」包括「六方會談的目標是以和平方式實現可核查的朝鮮半島非核化、美國和北韓承諾彼此尊重主權並和平相處、六方承諾促進經濟合作，以及所有其他相關承諾」云云。

第2270號決議洋洋灑灑，對北韓的經濟制裁發揮到了極致，除了立意剝奪北韓獲取經濟資料、禁止進行國際貿易、窒息其國際金融，北韓駐外人員的行動也受限，北韓的極度不滿可想而知，平壤就在次（3）日向本海發射了幾枚短程飛彈作為抗議。至此，固然六方會談恢復無望，現階段再對2005年9．19共同聲明做出檢視，更發覺當時參與六方會談諸國所承諾者，不但已如昨日黃花，更加令人覺得諷刺。

美韓聯合大規模軍演

除了安理會經濟制裁，緊接在後的是美韓聯合軍演，用以宣示對北韓強大的軍事反制能力。3月7日，美韓雙方聯手展開「關鍵決斷」（Key Resolve）和「鷂鷹」（Foal Eagle）兩場年度聯合軍演，這是自從2010年3月發生「天安艦」砲擊事件以來規模最大的一次。據稱這次聯合演習，將由超過30萬名南韓軍人和1.5萬名美軍聯合操演。

兩項軍演期間，美軍將出動戰鬥航空旅團、海軍陸戰隊機動旅團、斯坦尼斯核動力航空母艦、核子潛艇等，投入的戰鬥力量在質與量方面，均超越了1976年以來的最大規模。其中斯坦尼斯號核動力航母排水量10.3萬噸，搭載美國海軍F/A-18「大黃蜂」戰鬥機、EA-6B「徘徊者」電子戰飛機和E-2C「鷹眼」預警機，美國在這次軍演當中，將有兩艘核動力航母到位展示打擊力。

北韓面對這等大陣仗，平壤「國防委員會」聲明抨擊：「朝鮮軍民將奮起投入總攻，全面應對美國及其追隨勢力悍然侵犯朝鮮的主權和安全，甚至將朝鮮的生存空間推入核浩劫的陰謀。朝鮮將不會失去時機，以正義的統一聖戰實現朝鮮民族統一的最終夙願」。3月4日南韓傳媒「聯合通訊社」稱，北韓領導人金正恩當天已下令軍方，要做好準備隨時動用核子武器。該報導引自北韓中央通信社消息說，金正恩表示北韓將調整軍事態勢，已被「發動先制攻擊」。每次美韓進行軍演，北韓照例抗議並以大動作反制，不過這次北韓的反應，卻是安理會制裁與美韓聯合軍演雙重壓力下的產物，殆無疑義。

北京不容家門前生戰生亂

北韓在此內外交困環境下做出回應，固然看似有理，但也同時讓朝鮮半島及其周邊緊張情勢更加升級，終至進入一輪惡性循環，似是毫無轉圜的餘地。中國大陸已經注意到朝鮮半島周邊出現的態勢，3月2日在中國大陸的支持下，安理會第2270號決議案始得以通過。不過針對美韓軍演，北京更由於北韓的強烈反應而「嚴重關切」。中共外交部發言人王磊就說，「朝鮮半島與中國山水相連，中方在半島保持穩定方面有重大關切」。他又說，「中方堅決反對任何在半島挑事惹事之舉，決不允許家門口生戰生亂」，因此「強烈希望各方務必保持克制，不要相互刺激和加劇緊張」。

北京方面的想法固是自然且可理解，但近年來北韓總認為它是中國安全的前沿，是中國大陸不能放棄的戰略要地，致使中共對北韓核武研發和發射飛彈出現重大歧見，對美韓態度上也形成難以融合的互斥立場。在安理會，北京的態度至為明顯，中方要成為「國際社會負責任的利害相關者」，不能讓北韓胡作非為，此舉已使北京、平壤之間關係出現緊張與裂痕，但北京始終無法拴住北韓這隻似是脫韁的野馬，這對中國大陸顯然是重大的危險與負擔。看來北京除了配合安理會的制裁措施之外，也對北韓的一意孤行逐漸無計可施。

在國際社會，包括美國，常以中國大陸和北韓的地緣接近，大陸與北韓的綜合國力對比，更重要的以雙方維持的悠久關係，據以論斷北京對平壤的關鍵影響力，並寄望北京對平壤對外行為適度給予「導正」。不過，效果顯然極其有限，理想與現實的落差過大，使國際社會（特別是美國）經常質疑北京制裁平壤的承諾，讓北京有苦說不出。

眼下經過朝鮮半島雙方敵對勢力較勁，倘緊張情勢更加惡化，則美國有理由敦促南韓接受華盛頓長期推動的薩德（THAAD）（亦即「高空飛彈防禦」）系統以遏制北韓的可能導彈攻擊。此種飛彈防禦系統倘植入南韓領域，則不但整個朝鮮半島，甚至華北東北都在美國防禦範圍籠罩之下。

3月18日，北韓又對日本海域發射兩枚中程彈道飛彈，立即引來各方撻伐，北京外交部發言人陸慷僅能呼籲「朝鮮要遵守聯合國決議」。正因為北韓因素，中國大陸國際承擔加重，難題並未解決，中國北方存在威脅，六方會談遙遙無期，說明它和北韓的關係，果真是剪不斷理還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