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生論戰兩三筆 豈能鐵口判勝負

7月底美國老牌智庫蘭德公司公開刊行以「與中國交鋒─思議不可思議之事」為題之研究報告，儘管蘭德公司每年接受美國政府各個部會委託，所產製之研究報告不知凡幾，但在推出此份研究報告時，除7月28日正式對外發佈新聞稿，更在發現媒體數日報導效果有限後，再商請英國媒體通訊王牌機構路透社，針對研究報告主筆進行專訪，於8月4日刊出訪問稿，刻意炒作，確實是斧痕鑿鑿。

本份報告係由蘭德公司客座資深研究員郭彭特（David C. Gompert）主筆，2009至2010年郭曾出任美國情報首席副總監，並在總監布萊爾上將（ADM Dennis C. Blair）於華府政治紛爭中去職後，在2010年5月底到8月初期間暫代過總監。但當2010年8月，歐巴馬政府商請美國空軍柯拉波中將（Lt. Gen. James R. Clapper）出任美國情報總監後，郭彭特真除該職希望破滅，立刻捲鋪蓋走人。

診斷錯誤，如何下對藥

郭的報告刊出後，確實在媒體有三日聳動壽命，但此種新聞很快就幻滅於無形。究竟美國政府內部會以多認真態度看待，以及此份報告真正品質與用意，可從其發展與問世之始末看出端倪。本份報告係由美國國防部下屬陸軍部次長辦公室出資，在其與蘭德公司所屬艾羅育中心（Arroyo Center）共同執行之戰略、準則與資源研究計畫中所附屬之研究子計畫課題。

這份報告研究所得的主要論點，是基於美國硬扣在中國大陸頭上，有關解放軍軍事作戰構想之謬論，也就是各方不斷指陳的共軍將在東亞海域所採取之拒止或區域拒止作戰思維，作出雙方交鋒結果之可能推論。其實早在2007年3月間蘭德公司就曾以「深入龍穴─中共拒止戰略及其對美國之影響」為題刊行過研究報告，斬釘截鐵地指出解軍準則中並無此等辭語，並且其具體作戰思維亦與此迥然不同。

而且2011年1月27日，前述報告主要執筆人，又獲邀至美國經濟與安全檢討委員會前，以「中國國防戰略之拒止作為」為題，提出聽證會證辭，再度明確指出，此等指陳解放軍將運用拒止或區域拒止作戰思維，根本上來說，就是穿鑿附會之論；最多僅能就某些共軍之思維，將其勉強視作相關作為。所以當本份研究報告立案假定為不真確又自以為是之謬論時，怎有可能作出合理之後續推論。那有看病時診斷錯誤，卻會下對藥方呢？

針對其推論，美國與中國大陸若是真正交鋒，雙方必然是兩敗俱傷，但是中國大陸本身將蒙受更重之損失。本份報告甚至還推論出，中國大陸對外經貿與能源供應都會受到衝擊，並且在長期衝突下，不無可能造成北部政治分裂。

在戰略算計上，不光是看帳面上之數字，而是要看涉入其事決策者之價值取向，因此要論得失，首先就要認清價值與價格間之差異，才可以作出合理判斷。

價值源於主觀之認定，癩痢頭兒子是自己的好，情人眼中出西施，就是在說明許多決策取捨，不必然與他人觀感相同。而價格乃受市場供需決定，黃金可以賣成糞土價，糞土在需要時，亦可賣到黃金價。這份報告純然用帳面數字來算得失，顯然不理解戰略思維本質。舉例來說，八年抗戰不論從任何角度來看，都知道國軍面對日軍時，必然要遭受更重大損失，但因懼怕此種損失與傷害，就要隱忍與謀和，還是要不計代價抗戰到底？歷史早就告訴我們真正答案了。

美國外交的軍事化

當初汪精衛等漢奸都以知日派自許，認為中國無法抗衡日本，所以對外宣稱就大局考量，叛逃至南京成立偽政權，原因就是不能理解到，戰略取捨上不能只看價格表，而要作出價值取捨。當年韓戰美國亦以同樣思維看待解放軍，絕對不信大陸將派兵介入。但歷史再度證明，傷亡與財物損益表上帳面數字，以及實力差距，絕對不能夠作為戰略估算唯一基礎。

最令人玩味的是，在這份研究報告最後所歸結之政策建議，卻與其前述所研究範疇並不吻合。誠然其所提建議多係就整體軍事層面討論應有作為，就美國現與東亞區域內各盟友軍事合作關係來看，算是中肯；但在對解放軍拒止或區域拒止作戰思維錯誤認知。在報告中，特別還對出資贊助對象是美國陸軍，就其能夠有所作為之處，提出若干政策建議，但就內容來說，還是脫不出整體軍事政策層面框架。

在所提政策建議中，有些論述其實是與外交作為有關，特別是強調美軍應與解放軍加強溝通交流，期能避免誤判與誤解。此種和戰兩手策略，不算新招。但在字裡行間中，卻顯現出近年來美國在外交作為上有「軍事化」現象。

此係由於美國國防部資源豐裕，預算充足，國務院能夠揮灑之空間相對較小，所以諸多盟友都寧可與五角大廈交涉，以便立即獲得具體結果。在伊拉克與阿富汗過去十餘年戰事中，此種現象尤其明顯。國務院最近處理亞太事務，屢屢受到美軍掣肘，未來此種雙頭馬車現象，恐將釀成大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