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進步主義認同的傾向

桑德斯深知改革須由下而上

2016年美國總統大選中最引人矚目的無疑是桑德斯現象。這個無籍籍之名的佛芒特參議員，在宣佈競選時，人們都認為他只是湊熱鬧的邊緣選舉。但是在此後15個月的競選中，他竟在22個州獲勝，贏得43%的選票和幾近1,900個代表。他依賴近800萬筆的小額捐款，籌集到近23,000萬美元的競選經費。他聚集了成百上千萬年輕、進步的選民，震動了民主黨的建制，並使得民主黨的競選黨綱及提名人希拉里的立場向左移動。

但是，桑德斯畢竟沒有獲得提名，這股所謂的革命的能量和熱情如何維續下去，成為人們關注的焦點。首先，桑德斯的支持者固然希望桑德斯能夠進入白宮，但他們更熱望能夠真正改變美國的政治，桑德斯之所以獲得支持是因為他所提出的政見獲得了他們的共鳴，而不是桑德斯本人，而桑德斯也深知這一點。

早在2015年4月，桑德斯就呼籲失望的選民支持他不僅是為了選總統，更是為了振興美國的民主，使政府不再為一小撮億萬富豪所控制，而是為全民服務。選舉來來去去，但改革則是長期的運動。桑德斯深知改革必須由下而上，而非由上而下，所有的政治都必須從基層做起。他說：「我們革命的目的是要讓成百上千萬工作的年輕人加入到政治體系中。徵召和支持下一代的進步領袖，從事公職選舉，從學區委員到參議員，並且讓民眾認識到我們國家所面臨的最迫切問題。」

桑德斯的支持者認識到如果因為桑德斯沒有獲得提名，便灰心喪志，做鳥獸散，那麼他們將一無所得，前功盡棄。他們參與的不僅是一場選戰而是一場政治革命。因此，在初選最後一站於6月14日在華盛頓結束後的6月17至19日，在芝加哥舉行了為期兩天的「人民峰會」，討論在桑德斯競選總統提名結束後，如何保持競選期間的動力，如何把桑德斯的短暫時刻（moment）變成長期的運動（movement），讓革命延續下去。

峰會組織者包括競選期間最大的草根組織「伯尼之友」（People for Bernie）和最早支持桑德斯的「全國護士聯盟」（National Nurse United）以及50餘個草根組織。他們認為，桑德斯的選戰已經結束，但是他重塑美國政治的運動才剛剛開始。

鼓勵年輕人從事基層選舉

峰會討論了四個建設方向：第一、建立自己的支持者數據庫為其他進步候選人積極籌款；第二、在11月大選後考慮成立一個屬於自己的政治組織，如果有500萬名支持者成為這個組織的一員，其影響力將無與倫比；第三、實行民主化，在接下來的運動中實現綱領和行動的民主決策；第四、從地方做起，讓以後的政治運動跳出競選週期，不僅參與政治，也要進入工作和社區等政治以外的領域。峰會特別強調，在大選中，年輕人的聲音很少被聽到或受到重視，因此鼓勵年輕人從事基層選舉至關重要。

2004年佛芒特州州長霍華德．迪安在總統提名初選中輸給約翰．克里，但他並沒有從此退出江湖而是成立了一個通過社交媒體運作的草根組織，叫做「促進美國民主」（Democracy for America），至今仍然活躍於政壇。

7月28日，桑德斯在為希拉里背書的演講中宣佈將成立新的組織，名字叫做「我們的革命」（Our Revolution），其目的是繼續推動進步的政治革命。桑德斯計劃在2016年大選期間推出至少100個候選人，從事學區委員到國會的選舉。他將利用他所集聚的資源在全國為這些進步的候選人站台。桑德斯的重要骨幹，甚至提出了「全新國會」（Brand New Congress）的號召。他們準備在2018年的期中選舉推出400個候選人參與國會競選。「全新國會」的努力是不分黨派的，只要候選人真正認同進步的政綱，不管是民主黨還是共和黨或是獨立人士，都是支持的對象。

桑德斯競選運動遍地開花

選戰通常總是要考慮到三個主要變數：時間、人選和資金。桑德斯靠他激發起的龐大支持者和義工，通過各種社交網絡，在很短的時間內，將他的理念，用最經濟的辦法，傳播給更多的人群。但是，如果沒有一個能夠傳達有力信息，引起廣大共鳴的候選人讓選民認同，從而有錢出錢、有力出力，是做不到的。桑德斯的競選像野花運動那樣，同時遍地開放，漫山遍野。他的支持者和義工網絡現在都已在每個州生根，每個州的政黨和進步組織都將感受到它們的影響力。

據統計，在17歲至24歲的民主黨選民中桑德斯的支持率高達83%。這就是說，在未來的40年裡，將有整整一代人，他們的政治理念是受到桑德斯選戰的影響。

2015年10月蓋洛普民調顯示，民主黨認同者中有49%傾向社會主義，而傾向資本主義的只有37%。桑德斯自詡為民主社會主義者竟然在選戰中如此成功，這使得「社會主義」一詞不再像以前那麼敏感。桑德斯的選戰表明，通過草根組織的小額捐款，甚至可以籌到比依賴大金主更多的捐款，通過草根組織，可以聯繫到更多的選民。

因此，他們不想要傳統的政黨，也不想要一個傳統的菁英政治組織，而是一個更草根、更分散、更化整為零到全國各地的組織。一方面是繼續草根本色，另一方面又積極保持與民主黨高層的溝通，掌握進可攻退可守的主動。

美國的政治生態因此改變

事實上，桑德斯現象不僅關乎美國，它是全球草根運動反對建制的一個組成部分。西班牙的「我們能」運動，以及希臘的「激進左翼聯盟」這些左翼運動，經過多年的努力，現在都已掌權。

桑德斯的選戰象徵著美國進步主義的復蘇，它將改變美國的政治生態，對美國今後的政治走向產生深遠的影響。但最終，左翼的進步主義假以時日能否掌權，仍在未定之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