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往何處去

當世界上大多數的大國，一個接一個地發生了政治經濟的大變化時，一向被視為超穩定的日本社會，終於在經濟長期蕭條，政治金權腐化下引起了動盪，二次大戰後統治了日本近50年的自民黨，在內部分裂和聲譽掃地下終於鞠躬下台。雖然有許多評論家認為新內閣是各黨派臨時湊合，不能長久。他們不瞭解自古「時勢造英雄」的道理，「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日本發生了這個變化，實際上是因應國內外劇變的情勢下「遲來的春天」，從此自民黨的絕對地位長期執行的政策，已將是「無可奈何花落去」。由於日本的科技和經濟的國力占世界的第二位，在亞洲的戰略位置，以及和美國的微妙關係。此一突如其來的變化，不但使美國後冷戰的整個世界戰略佈署亂了套，對兩岸中國和東亞的整個發展有深遠長久的影響，故借《海峽評論》篇幅希望引起讀者注意討論。

日本之所以在第二次大戰後能迅速的重建復起，最主要當然歸功於其人民的勤奮節儉和有組織紀律的團隊精神，但不可否認的是它也借重於美國的大力扶植。美國長久歷史以來，即期待將日本訓練成為它稱霸亞洲的核石或是監管亞洲黃種人的副手，後來雖弄巧成拙，捲入二次世界大戰，根據最近透露的資料，美國為了徹底的屈服日本，在截獲日本準備投降的情報時，迅速的投下兩顆原子彈，戰後美國排擠了其他軍事代表團，而成為獨霸日本的太上皇，於是藉機釋放部分投靠的戰犯，把一舊政客官僚組織起來，掛上自由民主黨的招牌，管理戰後日本，60年代日本的進步勢力如社會黨和日本共產黨利用當時社會的困難發展勢力很大，對美國和日本之間訂定主奴關係的「安保條約」直接挑戰，影響美日的聯合統治，美國為了安定局勢，不但提供大量建設資金，而且在美總統親自再三的過問下，把韓戰軍需的訂單，大量直接轉讓給日本，又鼓勵技術的轉移，以提高日本工業水平，打開美國市場使日本可以迅速積累資金，這些都是近兩個月美國與日本因貿易發生摩擦，美國政府從舊機密檔案中找出公佈的，70年代以來，日本更進一步自身省吃節用，在美國保護傘下減少國防開支，利用不發達國家的勞力，輸出資本，利用西方強權國家所建立的「不等價貿易系統」（即對第三世界國家便宜的收購原料，高價的銷售工業產品賺取暴利）等等，到了80年代，日本已是世界上擁有國外淨資產的最富國，數一數二的科學工業超級大國。

在美國統治者的懷柔政策下，日本經濟雖經戰爭遭受破壞，但是舊有封建式社會的法統倫理並沒有打破，而且財閥世族通過勾結投靠了新主人的政客官僚，在日本經濟復興時，很快的恢復了舊有的地位，日本的新統治階級利用日本人民求工業化復興殷切的心理，但因為國土狹小，資源缺乏等而又不安全的恐懼感，對內提倡高度計劃，壓低消費，實行種種有形無形的經濟保護政策，對外外交向美國一面倒，對美國唯命是從。

有別於西方各國的資本主義，日本實際上是一以私有制為根本執行中央計劃的多頭壟斷市場經濟，國內因為貧富懸殊很大，所以相對市場開拓不大，而大量的儲藏原料，保護技術機密，和為了保持領先不惜血本的培養人才和花費在科研支出上，其精神雖可嘉，但辛苦了老百姓，總體經濟效應不佳，而且長期大量出超，造成和其他國家的關係的磨擦。

進入90年代以來，日本的戰後體製麵臨一系列的衝擊，列述如下：

（一）蘇聯的解體，使日本解除了軍事上來自北方的威脅，誰都知道北韓不足為道，日本已不需要美國的保護傘，事實上，整個東亞已不必美國的軍事力量干預，在日本領土上駐有美軍已成日本主權受辱的象徵，只是這個世界的霸主賴著誰也不敢開口請走。

（二）經濟上美國在世界上的地位逐漸衰退，已不能滿足日本經濟發展的需要，對美國的依賴更是不利，如美國國防工業的減少支出，即打擊了日本高科技的工業，而美國最近政府不斷地採取政治外交手段逼迫外國解決美國經濟問題的作法，使日本感到壓力失去安全感。

（三）中國和其他亞洲國家經濟的迅速發展，使日本對亞洲的經濟貿易關係，開始超過對美國的關係，而中國國力的穩定成長，更提供日本用以平衡來自美國的威脅力量。

（四）戰後美國所直接豢養的政治財閥已逐漸凋零老去，新舊交替，美國失去了人際的控制力，最近一連串金權賄賂的暴露，更加速了這個步驟。

（五）在西方國家經濟不景氣影響下，日本的經濟也遲遲未見起色，首當其衝的中下層市民階級，在資訊逐漸世界化的今日，和其他國家相較，已不能滿意過去的分配製度。

（六）日本自明治維新以來，雖然儕身於西方列強，但是白種優秀感者，總不斷在各個場合提醒他們是黃膚低鼻的異種，特別是在和西方有利害衝突時，白種聯合戰線很快的出來，90年代以來西方的不景氣，更出現各個角落「反黃禍」的心理，譬如在美國如遇到日本購買大地產，大公司一定有冷笑熱罵的輿論出現，反之如英法來購買，則無此事端，而使日本有識之士深惱的是，西方透過它們對商業文化的獨佔優勢和文娛的國際化，正在嚴重的侵襲其固有東方文化的價值。

觀察世界總體政治經濟的變化和湧現的新亞洲的歷史潮流，日本未來的去向，只有很少的選擇，是照過去一樣留在原體制下，緊緊的綁在美國這個將沉沒的鐵坦尼巨輪下，還是恢復自信，乘風破浪駛向亞洲。這就需要在政治外交上首先正確處理和東亞各國的關係，日本應瞭解東方和西方文化一個根本的不同，在於前者深受佛教的影響，有「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浪子回頭金不換」的哲理，有自首認罪可以減輕刑罰的法律，西方則認為認罪是作為談判的條件，受儒家的思想影響，講情講義，西方則見利忘義才是英雄好漢。因此，當日本新的聯合政府醞釀時，就首先推動對第二次大戰的錯誤抱歉，從此才能尋求亞洲的合作，有了和亞洲合作的可能，日本才能建立安全感，恢復自信心，在政治軍事上擺脫美國的控制，在和亞洲人民共同進步繁榮氣候下逐漸開放和改變其社會及經濟結構，更進一步建立一個以黃種人為中心的亞洲文明，這不是夢想而是不可抗拒的歷史潮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