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雨、多雲：川普之兩岸政策

政治人物，像川普這樣難以捉摸者不多也。尤其觀察他的外交政策，更是看不清他未來對外關係的走向。旁觀者一定要謹記在胸的是，他是一個商人，一個十足的商人。而商人的行事方向多是令人難以捉摸的。尤其在其中國政策上，川普更擺出一個大商人的態度，那就是先殺價再交易，於是他就對中國先說了不中聽的話，中方未作回應，以免扯破臉不好收拾。然而沒多久他就在態度上有所轉變，這就是未來四年中美二強交往之模式，必有驚人之舉措，也必有不尋常之結果。嚴格來說，當前中國內部有許多緊要事項待辦，對外亦有多角式的經營。中美交往當然重要，然而也不可能成為北京要經營的唯一課題。轉過來看看美國，情況亦有相似處，美國國內的問題才是川普真正要傷腦筋的事。令人感到驚異的是，美大選結束後，川普不但當了總統，在共和黨大老們不合作之少見情況下，還順便一下子控制國會、州長等選舉，共和黨由是而全面掌控了美國政治舞台。按照常情度之，這種情況對新任總統，定是樁天上掉下來的禮物，然而事實上卻非如此，因為川普的真正對手是成群結隊的美國東部主流派，他們在大選時狂擁希拉蕊不成，一股怨氣當然發在川普身上。這兩造人馬之樑子是無法疏解的，美國由是進入一個分裂的社會，依今日之現狀，雙方之「恨文化」是無法消除掉的。就算假以時日，這兩派人馬也不可能消除敵對恨意。在這樣子的一個環境中，川普當會集中精力對付那些自由派人士，在外交上就有可能以較為溫和的態度來因應國際問題。川普當政下國內外問題確是十分嚴峻。美國現在面臨的不僅是一個複雜多變的國際社會，還要千方百計的繼續稱雄天下，最至要的是需要先理解一下本身之實力，始能與他國作適當之相處。爭霸之目的僅完成了一己之「與世利益」而忽略了「與世相處」及「與世責任」，如僅在爭霸，而不思與他國和平以處，則霸權不會長久的。

一中原則之地位

蔡英文與川普之首次交談就在2016年12月初的一天，雙方未見面，只是電話交談，不過是蔡英文主動打電話給川普，而川普也欣然接了這一來自台灣之電話。雖然時間很短，然而令人繃緊神經的卻是川普認為此舉未為不妥。況且美國為何一定要遵奉「一中原則」？此話一出，中美政界人士就吃了一驚，因為此原則自1972年尼克森與周恩來在上海簽訂《上海公報》後，就成為雙方關係之定海神針。儘管雙方時或不爽，卻從未在此原則上有任何改變。

川普與習近平在2月9日也通了一次較長之電話，美政府正式確認「一中原則」。雙方之間的氣氛也改變許多，誤會由而冰釋。自此中美雙方恢復正常的關係。雖然還是各懷心機，然而終能理性以對，也是一件正面之事。習近平冀望能與川普建立一個有誠意的關係。因為此兩超強不容兵戎相見，動刀動槍，就是第三次世界大戰，這絕不是中美所樂意看到的。

事實上，川普今天的敵人不在海外，而在國內，尤其是媒體及社運人士，直要搞垮川普政權才會罷手。因此川普一定要減少外交上的問題，為了認識與中國相處之重要性，他再度約見季辛吉，徵詢有關相關事宜。事實上，由於季是「一個中國」原則之起草人，他當然力陳此原則是不可取代的，由於季在與中關係之權威性，川當然對季之主張多所同意，而這就是為何川普對中國有了新認識之主要原因。

有趣的是川在就職前即與季有第一次請教，然後季就往北京去見習近平。由此可見季對美中關係之重視。他在2014年出了一本專書，是為《世界秩序》，此書陳述未來世界新秩序之重要及必然性。然而世事變化太快，季辛吉遂認為他的觀察應為當今世界之主脈，不宜放棄與忽視，這就是他為何如此迫切的推動中美合作之主因。

對於季之理念，「外交關係協會」主席郝斯（Richard Hass）在其專書The World in Disarray中即認為這是一個舊秩序結束，新時代來臨之關鍵時刻，此一想法與川普之理念有所類似，川普就認為「自由民主全球制度」必須結束。於是他反對成立TPP，而意欲只跟能賺到錢的國家打交道。他對人權也不重視，例如他的移民政策之一就是減少給予政治庇護與移民者。這種驚天動地的改變當然引致國外不睦，國內反對之聲也連連不斷。在如此不利情況下，不容他再在外交上有任何不穩之情況，有鑑於此，川普必須穩定中美關係，以求減少雙方之對立。

協力構築新世界

川普在競選期間所開支票，雖不均成泡影，然而有些卻需要一些修正。最明顯就是外貿問題；事實是美國在2016年之外貿赤字高達五千多億美金，而其中將近40%的赤字來自與中國之貿易，這也難怪川普就一直在怪中國。在某些課題方面，川普所言並無絕對實據，不過在外貿方面，雙方一定會各有所本，來場世紀大辯論。因為外貿一事牽涉太廣，不是三言兩語就能有所交代的。另外一個認知有爭議的是外匯問題，尤其美國兩院對人民幣之匯率多有怨言，近20年來，成為國會攻擊中國之必然目標，事實是人民幣已然超貶，當前北京政府忙著停止人民幣再往下貶的趨勢，而不是以人為方式讓它貶。就這一點看來，川普一開始真未進入狀況。

就當前世局以觀，中美必須聯手撐定世界秩序，不可諱言的，中美兩強正走向「雙強世代」，儘管也有學者認為當前是「多元世代」，然而還有學者認為目前是「國際世代交替時代」。不論怎麼說，中美兩強傲立國際是不爭之事實。許多當代國際間的紛爭難以解決，就能證明當代多元化世界政治不可行，因為過於複雜的國際政治元素，將製造更紛亂的國際環境。事實上，在整個大環境下，國與國之間有時是施不上力的。換句話說，自一個地區要想對另一遠在天邊的地區使力，就很難成功。是以在國際社會中自需要有領袖，綜合各地區之事務在這一理念下，可知今日美國已不復在全球各地均享有絕對之影響力了。

美國總以世界警察及世界法官立場來看環球事務，這種心態自然無法貼切地與世界接軌。在歐巴馬時期就有此現象。他對伊拉克之無力就是明證，在敘利亞更是大失敗，他支持敘之反叛軍，期以代理人戰爭方式拿下政權，結果是敘政府更為堅強，美國今日已完全放棄敘國反抗軍，這就是現實之冷酷。

川普在競選時，大聲的對中國講了不少狠話，然而當他就任總統後，始知狠話解決不了問題，只好收回這些選舉語言，他不止改變了原先有關懷疑一中的話，他的移民政策也有了些改變。選舉時的信口開河，只在麻醉選民，選後才進入現實。如就學理上來看他的前後不一情況，對一個玩政策者而言是正常的。因為民主制度最不可取之處，就在候選人選舉時的口無遮攔，不會在選後需要負責的。這就是一種「真相扭曲視覺」。

對川普而言，他是一個習慣於扭曲真相者。由於他出身富豪之家，養成「朕即天下」之個性。他是個自傲、自信、自戀的投機分子。他的自大個性，加上自捧，粗率造成他每每在與人交易時採取一些外交險棋。他有時更採取王者風範的舞台表現，以壓制他人。總體而言，他是一個成功的商人，也是一個流著機會主義者血液的政客。

中美關係爭議焦點在台灣

就當前世局以觀，北京及華府之關係具有最緊要的課題，這就是「台灣問題」。這是關係到台北、華府及北京三方的嚴肅問題。北京一直認為台灣就是其「核心問題」。事實上這也是三方之「核心問題」。先說其為何是北京之核心問題，北京一直認為根據「一中原則」，台灣是不能獨立，因為「一中原則」就封殺了任何讓台灣走向獨立之路。再加上北京認為台獨與疆獨、藏獨及港獨均是叛國行為，是不能成功的。而維護中國統一是北京政府的最高原則，中國將不惜一戰以保護其疆土之完整。

然而台北方面則另有思量，大多數居民認為現狀是最佳模式，換句話說，不去談政治，安定和平才重要。然而蔡英文政府卻認為「一中原則」不可取，倒是可以維持現狀。華府對此種思維大不以為然。因為蔡英文這種踩紅線，探底線之投機說法不為北京接受。北京認為現狀也者就是遵守「一中原則」之理念及制式。如蔡英文口口聲聲說在維持現狀，由於不俱備「九二共識」精神之框架，當然就因缺少現狀之精神而無法維持現狀，卻是破壞現狀。

這種不融合之思維，令致當前兩岸關係只是虛擬，而非具體。蔡英文悍拒「九二共識」，此事實就是改變現狀，在華府撐腰下，民進黨領導將會繼續抗拒具有「九二共識」的現狀，而以「另外事實」的詭辯術語來應付各界。北京眼看此現象，當然不以為然。目前雖無大動作，然而在未來中國對蔡之虛擬行徑可能採取適當行動。

美方目前仍在掩護蔡之「柔性台獨」作法，在有大人撐腰之情形下，蔡不太可能回到「九二共識」，在馬英九八年任期中，兩岸和平相處，就是因有「九二共識」此一定海神針。如今缺此共識，北京則不但要求台北恢復採用「九二共識」，且加碼「一中原則」。如今大陸政策已進一步將「一中」放進雙方共識的部位。是以「九二共識」亦不足夠，一定要加上「一中原則」。換句話說，蔡英文之拖延手段已引出更為嚴峻之台海關係，就算山姆大叔幫小英忙，也是無濟於事了。

另外一個與台灣有關連的是中美貿易問題。事實上，美國因貿易問題而制裁大陸，與台灣是絕對有害的。這是因為自大陸輸美之貨物中有一部分是需台灣生產之零件。設若中美貿易額大減，則台灣將承受不了這之中所引起的波動，定必內傷不小。所以在觀察中美貿易衝突問題時，如作壁上觀，幸災樂禍，則禍害及身就無可挽救了。美國之所以對此問題大聲責難大陸，是因為大陸對美貿易有大量出超問題，就2016年視之，美全年貿易赤字達到5,000多億，而大陸獨佔2,700億左右，這真是一個動搖國本之數字。

由於川普在請教季辛吉及國務院職業外交官後，對華政策作了些修正，首先就不再大言要將輸美之陸貨加大稅賦，其次也不再續指中國在操控匯率。而習近平已訂4月初與川普在其佛羅里達州之馬海高球俱樂部會商。在在表示出他已迅速地改變了辛辣之選舉語言，用正常之語氣與中對話了。是以可知中美當繼續奉行「一中政策」，即或川普對台軍售加碼，也將取得北京默許方能實現，於是中美仍共同負責管控台灣，回復到歐巴馬時代兩岸和平以處的情況。

結 語

川普具有之特別性格，是為務實性及靈活性。他不在意別人怎麼看他，他只在意自己有無獲利。換句話說，他特別在意美國是否在每次辦外交時，有所獲利，也就是他經常高唱的為保衛美國利益而戰，為達成此一目標，他可以拋棄成見，可一夕之間就食言，這種變化，充分表示出他的靈活性及務實性。

像川普如此政客，他何時的話才算數，他給人的印象就是其作為難以捉摸，不易判斷，是以在其與蔡通電話時的友誼通話，並不保證此類友誼就會長存。也正因如此，當他攻擊中國時並不表示他要與中國硬幹。他的這種不易定型之個性確實令人頭痛。

也就因為如此，要探討川普之對兩岸政策就應更仔細了。是以當川普跟兩岸中之一方多有不對盤時，也許沒多久，雙方再續交情，又麻吉一番，或則當雙方哥倆好時，川普一時興起，也會作番任何人均不知從何而來的怪動作。就因他的此異類個性，兩岸均應密切注意才是。

在川蔡電話後，就有一個傳言說，川普將本著賺錢心理加強軍售台灣動作。就在同時也有人唱衰台灣，認為假如北京籌碼夠，也許中美將訂「第四公報」。一旦此事成真，則一夜之間美國一向主張的 「不支持台獨」就會變成「反對台獨」。是以這「第四公報」鐵定將斷送台獨之夢。然而以川普之個性，他如何獲大利則是吾人應首先注意的。需知他的血管中正流著商人的血。對川普而言沒有任何事一定可能或是一定不可能，端看有無厚利可持。

4月川習會將奠定未來四年中美關係的走向，也鋪下了雙方互為因應之基礎。這都得看兩造要如何地打量對方。川普眼中的中國，是一個尚未看順眼的大塊頭少年，靠著拳大腳粗，正在呼兵聚眾自成幫派。作為世界警察兼世界法官的山姆大叔絕不會與之妥協，一定要將其打趴才行。川普也許還有另一套顏色不同的眼鏡來看中國，這一次他看到必是一個雖不順眼，卻個頭不小，看樣子拳頭也不小的漢子，還被眾多江湖上小兄弟們擁戴之，看樣子英雄出少年，這句話沒錯，此人不日定為江湖霸主，還是先修好為上。

這兩種不同的看法將引導兩類截然不同之理念。這將是川普及其幕僚未來的作業，因為世界是否仍能平安以度，則還需雙方多交往，少對立才是，究竟未來將如何？實在是費思量。在川普異類個性下，他的不確定性讓人真摸不透下一分鐘又有何新招。就好像台灣這般晴、雨與多雲的一天內之氣象變化，真讓人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