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意外的失敗

總評蔡英文一年執政

羅智強
(前總統府副秘書長)


蔡英文執政一年,各項民調顯示不滿意民眾高達六成,滿意度在二至三成徘徊。在各項施政評比中,民眾對財經項目最不滿意。民進黨曾經批判過去國民黨執政八年,台灣民眾過著水深火熱生活;如今蔡英文上台,看來經濟問題非但未改善,更有惡化趨勢。

此外在兩岸、轉型正義、司法改革、勞工等議題上,民眾不滿意度均超過五成。民眾對蔡英文政府兩岸僵局持續難解,更高度不滿。

過去這一年,蔡英文的執政之路愈走愈狹。在第一任任期,她顯然不打算朝野和解。

從推動不當黨產委員會,查抄國民黨黨產及附隨組織等違憲行為,除獲得部分綠營基本教義派人士贊同,中立及藍營選民自難接受。 選舉勝負乃兵家常事。贏得總統大選的民進黨,顯然未充分展現雅量與氣度,一味將最大選舉競爭對手往死裡打,這已經違背當初中間選民投給蔡英文的期待與信賴。要知道,台灣人民已經習慣兩黨制的政治模式,以充滿政治算計的方式粗暴地改變政治生態是反民主的。

在兩岸議題上,過去八年民進黨政府無所不用其極批判馬政府是親中賣台,結果,賴清德卻以超狂髮夾彎,高喊「親中愛台」。

諷刺的是,在太陽花學運與學生站在一起的蔡英文,當時學運的主訴是反服貿與兩岸協議監督條例,但在民進黨完全執政後,兩岸協議監督條例竟仍躺在立法院。是蔡英文與民進黨政府欺騙了學生?還是蔡英文完全不想與對岸有任何形式交流甚至貿易協商協定簽署?

由於蔡英文的兩岸漸入死胡同,加上民調崩盤,「失民調,天下共欺之」,內部挑戰者也漸升高姿態,賴清德從支持台灣獨立、高喊木馬屠城,跳到親中愛台,雖被質疑戲路太廣,但「清德舞劍、志在英文」之勢,卻也甚明。

除了司法改革、勞工議題、一例一休,蔡英文的表現若非荒腔走板,就是大開倒車,最近更讓人憂心甚巨的是,蔡英文被質疑為了選舉綁樁,不惜舉債執意推動8,800億元的前瞻計畫。而其中4,000億元要用於軌道建設。

台灣正面臨缺水、缺電、缺工人口老化等危機,這些無不需要精密的規劃與龐大的財政去支撐應對。而蔡英文強推的年金改革,也是打著國家財政可能破產的名號揮刀;最新世界大學排名,台灣的大學普遍下滑,台大排名也往下掉,不少大專學校表示,沒有充足預算難以提高教學品質,聘僱優良師資,要與對岸甚至國外一流名校抗衡,難度相當高。

綜上所述,台灣需要用錢的缺口相當多,不論是在教育、年金、社福長照、經濟建設方面都亟需資金補助,4,000億元軌道建設囊括近半預算,與諸項相比,很難說服國人有其必要性。

走什麼路,能走多遠,取決於眼界與心胸。作為領導人,蔡英文必須明白自身責任重大,一任四年她扮演舵手角色,決定台灣航向何方。未來還會有其他舵手上船,如果一夕間將船艙糧食與資源全部消耗殆盡,往後有更精明幹練舵手也無濟於事。 凡此,都讓人擔心,台灣在蔡英文的領導下,如陷入羅網,若蹈入流砂,漸漸沉淪。

而最後一個,我想說的重大危機,則是價值崩壞。

「原本清楚明白的事物,忽然變得面目模糊;昔日真金不換的道理,於今與破銅相類。」這些年,觀看台灣的政局時事,心中總不免浮起我最喜歡的散文大家簡媜在《好一座浮島》這本書裡,寫的這一句話。而蔡英文上台這一年,感觸尤深。正直被嘲迂腐,誠信成了笑話,鄉賊自稱公道,模糊竟成教養。這不正是台灣這些年的寫照?

一天到晚口出惡言、用言語霸凌別人的柯文哲成了鄉民眼中的「神級英雄」,復當上了台北市長;而昨天說中華民國是流亡政府,今天改口要捍衛中華民國,言行百變的蔡英文成為國家元首;而過去反中仇中不遺餘力的賴清德,現在高喊「親中愛台」。

如果政治上的「成功人物」,以模糊反覆、不誠無信、惡言辱人為其「成功方法」時,我們拿什麼教育下一代,告訴他們,要堂堂正正的做一個正派的人?

這讓台灣的政治,陷入一個黃鐘毀棄、瓦釜雷鳴,劣幣驅逐良幣的惡性循環。中間力量、正道力量的瀕臨瓦解,這將對台灣的未來造成長遠的、甚至不可回復的傷害。

過去一年,我對蔡英文的執政評價是:「不意外的失敗」,對未來三年的預言,則是「無可奈何的悲觀」。然而,我完全不希望這些「悲觀預言」成真。

我生長在台灣,台灣是養我育我的地方,台灣是我的家,是我所有關心的人、關心的事的聚合所在。我100分的希望,如果蔡英文真的當選,這些「預言」是我個人的杞人憂天。我並不想當希臘神話裡的預言師卡珊卓,「擁有不被信任、卻精準預知的預言力量」。我寧可我的悲觀預言失誤,蔡英文在接下來三年,兩岸關係水乳交融,台灣未來光華燦爛,讓我的「預言」成為笑話。

我衷心希望這個「預言」只是「寓言」,甚至寧可是「妄言」,在內心,我仍願祝福、期待蔡英文與民進黨能以行動證明,他們有能力「點亮台灣」維持兩岸和平、推翻我的「預言」。但在此之前,我得以過去的政治觀察來檢驗。

很多事,大勢之趨,也只能說有心無力矣!

最後,我想再引一段簡媜的話,當作小結。

我生氣的是,理想、公義之蕩然無存。
我氣那些不擇手段操弄族群牌卻享盡民脂民膏的人。
我氣這社會怎麼走到視神聖如糞土的地步?
我氣那群製造憎恨塞給人民去吞嚥,以保持兩方敵對狀態的人。
我氣這社會智者噤聲、賢者埋沒、聖者隱遁,只剩造神運動者大張旗鼓。
我氣沒有真相、不講道理、不問是非。
我氣只有清算過去的能力,沒有遠瞻未來的魄力。
我氣自己生不逢時,成為後代子孫數罪這一段台灣歷史時的沉默共犯。

不當沉默共犯,是我不自量力、不斷發聲的初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