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國家統一與中國國民黨

應和許老爹的「公開信」

楊開煌
(銘傳大學兩岸研究中心主任兼教授)


一、前 言

被藍營群眾暱稱為許老爹的許歷農上將在「九三軍人節」發表公開信,「我為什麼以前反共現在促統」講述他為何以前反共,現在促統的心路變化,個人對許上將的欽慕始自他任師長之時開始,之後他的儒將風采,一直是個人學習的典範,尤其令人佩服的是他以「久久」高齡,仍有為國為民的情懷,以及自我革新的勇氣,對照只知道以「三不」護身,欠缺未來性的中國國民黨,老爹最平實的語言,其實就可以成為藍軍再起的宣言,個人以為只有堅持「中國統一」,才是藍軍真正救台灣、愛台灣的真正資產。

二、中國和平統一的考驗

自從1949年中國國民黨退守台灣以來,不論國共兩黨,都將「統一」當成自己施政的最高目標,然而很少人問過「為何統一?」「為誰統一?」「為何統一?」政治上的「統一」是將統治的「權力」集中起來,使之成為一定地區內,對一定的人民,其統治權力具有「唯一性、排他性、至高性」,所以「為何統一」必然是為了行使統治「權力」的集中化,然而權力的行使,可以是一個人、一群人,一個政黨,依據一定的規章制度去運行,所以「為誰統一?」可以是為了某個領袖,某個集團或是為了某個政黨;也可以是為了某種意識型態,為了某個主義,某種信念,某些價值,所體現的制度。

從當初中國的分裂過程來看,中國統一其實包含了三個層次:領導個人之爭,這是指毛與蔣之間的恩怨、意氣、權力之爭。次為國共兩黨之爭,是包括了政黨、路線鬥爭,意識型態,最後演變台北政權與北京政權之間的政權之爭,國家之爭。所以中國的統一可以有三個層次的目標:權力層次、政權層次、國家層次。

從歷史來看,當代中國分裂之初,兩邊所喊的「統一」包含了濃厚的個人因素,以當年的口號來看,多是人身攻擊型的標語,此時追求的統一是消滅對手,一統天下型的「統一」。60年代起,毛提出的「一綱四目」統一方案,對毛而言,是放棄消滅型,改為招安型的「統一」。在蔣看來,其實這是毛以兵不血刃方式,一次解決了三個層次的統一問題,「權力集中了,政權矮化了,國家消滅了」,這使得蔣在台灣的「反共」的正當性也瓦解了,坐實蔣的「反共」,只是個人的權力爭奪而已。對蔣而言,面子、裡子都是失敗,這可是比西安事變、比失去大陸更難看的失敗,他怎麼能接受這樣的結局。所幸在國家統一的問題,從1960年到1978年北京的內政作為,毛幫了蔣的大忙,我們讀最近人們暱稱為許老爹的許歷農上將發表公開信,「我為什麼以前反共現在促統」,所指的以往反共六大理由中如清算鬥爭、一窮二白、批孔揚秦、文化大革命等政治運動,也都是在這一段時期內推出,或是這一段時期內執行的最為激烈的政策,此一時期北京的表現反而顯出蔣的反共之正當性。

70年代末,一是毛、蔣兩位主要的當事人先後過世。其次是鄧小平的「改革開放」政策改變了大陸前進的方向,1981年中共的「十一屆六中全會」一致通過的《關於建國以來若干歷史問題的決議》,使得兩黨的「路線鬥爭,意識型態」之爭的勝負明確化。因此從國家統一的角度看,鄧小平在80年代初提出的「和平統一、一國兩制」的模式,以當時的兩岸情勢來論,就已經不是「招安式」的收編,而是和談式的統一,是以當年的「一國兩制」,從某種意義而言,反而是保全共產黨、共產主義的面子的統一模式,從政權的角度而言,按「鄧六條」的承諾,「中華民國政府」應該是完全保留,只有在國家層次上,由於法理上沒有分裂,故而只是「國名」協商而已。此種統一的模式是新型的統一,後國家型的統一。可惜當年國共之間互信不足,所以中國國民黨當年不敢接招,反而以「三不」拒之,直到1987年年底才開放兩岸探親,才開啟兩岸接觸以及和平統一的可能性。

90年代起兩岸形勢驟變,蔣氏政權的終結,政客們竊國奪權,台灣當局推出「國家統一綱領」,與台灣統派共同推動國家統一大業。結果使得美、日反華勢力和台獨分子合流,入台攪局,從根本改變台灣的政治生態,為中國的統一大業頻添許多考驗,20餘年間台獨政客三度掌權,為中國統一大業設置新的障礙,大致分為三類:制度鬥爭、國家鬥爭和民族鬥爭。

在制度鬥爭方面:他們延用民主與非民主的制度差異,盲目地將西方式的民主制度唯一化、神聖化,從而用以誇大台灣的優越性,醜化中共的社會主義制度,擴大兩岸制度差異的隔閡,而且使之成為兩岸分裂的正當根源。他們完全未理會一個後美國時代的悄然開啟,繼續以舊思維、舊價值,從事制度優劣分化,以自己民主的傲慢作武器,抗拒統一的進程。

在國家方面:他們聲稱台灣是主權國家,李試兩國論,扁在國際上採衝撞外交,蔡依然採取Q式的精神勝利法,派出駐美、駐日「大使」,自我安慰。然而,這些行徑突顯的就是她分裂國家、主權的決心,這樣兩岸之間的對抗,不僅僅是政權的矛盾,而是極力推向敵對「國家」間的關係。

在民族方面:他們採取文化台獨的作法,利用他們取得的權力,以借殼上市的方法,掏空、虛化中華民國,蔡英文掌權後,進一步引進台獨分子為官,掌法曹、掌政務,管文化、管教育。不認九二共識,不認自己是中國人,在去中國化方面,動作頻頻,而且連續不斷,取消遙祭黃帝陵、降級鄭成功祭典規格、停辦抗戰80週年紀念展、廢除課綱微調、推動新歷史課綱、國史館取消對陸港澳學者的閱覽權限、裁撤蒙藏委員會,如今的台灣青年在這樣的環境和氛圍下,當然對中國是陌生的、疏離的、排斥的。而台獨政權的用心是將兩岸的對抗,升格至民族的仇視,這些作為從短期看,不能說一定無效,然而由於蔡英文政府的作為,和外在的國際格局嚴重的脫節,以致台獨的論述只在島內見效,離開台灣則杆格難行,處處碰壁,結果反而造成台灣人自己的身分迷失、文化迷失和方向迷失,台灣的理和國際的事之間的差距,使得台灣社會陷入焦慮與不安。其實這些焦慮與不安的根源就在於台獨頑固的「反中」意識型態作祟。

而許老爹的公開信正是指出了「頑固反共者」和「反中、去中者」的錯誤和荒謬,更指出了中華民族層次上追求的統一,才是「『互利雙贏』的統一方案,國家之福,全民之福!」其實這更是中國國民黨的前途所在。

個人以為習近平的「融合發展」,正是為中華民族的民族統一的新思維、新作為,他的新嘗試對兩岸關係而言,有可能如社工部的《春夜喜雨》所述:「潤物細無聲」。是以中國國民黨應該以未來性來應對,引領台灣參與全球的變局,才是另闢戰場的致勝之道。

三、未來性政黨應有的作為

今日世界正面臨巨大而快速的變化,覺察、分析所有改變的方向,作一個放眼未來的政黨,才有希望真正引領台灣邁向坦途。

第一、台灣的焦慮必須化解,當今的執政黨的作為是在加深這種焦慮感,化解之道不是蔡式的維持現狀,不是馬、吳的三不,這些恰恰是焦慮的源頭。穩定的身分,可預期的和平,才是化解焦慮的正道,所以「和平協議」是必須的,未來的政黨必須教育台灣人民在「後國家時代」的和平協議,是兩岸共同發展的保證書,台灣的經濟法人、行政法人的地位在「和平協議」中,是明確、有保障的,特別趁著「一帶一路」的經營,台灣會是各國海上絲綢之路新的利益匯集之地。

第二、青年必須有舞台,據調查,有53%青年有意離台就業,因為台灣的發展性太有限,加上台灣的不確定性,使得台灣青年必須將自己的前途和台灣的未來區隔開來,這是不得已的,是痛苦的,但也是必需的。一個有未來的政黨必須提供台灣青年可以選擇的未來,而非不得已的未來,而真正民族式、一家親、生命共同體的「融合發展」,其實是台灣青年融入全球化的捷徑,台灣青年優游於網路世界,不可能不知道這個常識,政黨協助他們化解心結,理性面對,就是提供他們舞台,提供機會去展現自我。

第三、台灣的現代性、世界性必須調整,台灣社會的「反中」市場,來自中共不民主,中共打壓台灣,中共不放棄武力犯台,這些論點的根源在於台灣的現代性、世界性都是西方的,台灣在百餘年日本軍國主義和美國霸權主義的硬性殖民、軟性殖民的長期麻醉,長期洗腦的影響下,只看到中共對台灣法理的領土要求,不覺察日寇和美帝的控制干預,有些人甚至是患了「被殖民的斯德哥爾摩症候群」,對來自日寇和美帝的控制干預,已經失去反省能力,遑論反抗的想法,一個有未來的政黨必須清楚地啟蒙台灣社會,擺脫被殖民的斯德哥爾摩症候群,表現出健康的主體性。清醒地認識到西方民主的侷限性和衰敗性,大陸的民主之路是由大陸人民自然形式,而不必抄襲已經暴露出侷限性和衰敗性的西方民主;瞭解到中共是在維護一個中國原則,所以中共提議兩岸政治協商,才能共同維護一個中國原則。總之,在全球化時代台灣人必須更理性、更健康地閱讀中國、閱讀世界。心態上才能走出島民、走出自我,真正融入國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