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憲延任終身制？西方觀察的盲點

大陸修憲涉及範圍甚廣，重點一是路線，將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入憲，並在憲法第一條確立「中國共產黨領導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最本質的特徵」，強調了一黨專政；二是制度改革，在人大之下設立獨立於一府（國務院）二院（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檢察院）的監察委員會，治貪防腐將是長程政策；三是廢除國家正副主席的任期限制，使黨政軍權歸於一尊。

每一項都很重要，但西方卻只將焦點鎖定在國家正副主席延任案上。

一、西方的反應

廢除國家主席兩任限制的修憲方向一出，西方媒體一片譁然，批評中國民主倒退，習近平想搞終身制、當皇帝。倒是各國政府，無論修憲前後，無論身處亞太或歐美，始終都一片安靜，沒甚麼反應。他們也許怕經濟報復，也許就像歐盟外委會亞洲與中國計畫負責人佛朗斯瓦．戈德芒所說，「民主國家對許多國家實行個人統治的接受度已越來越高」。

川普更是另類，3月3日他在佛羅里達對捐贈者說，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現在成了「終身主席」，並補充說：「我認為這很好。也許我們有一天也會想要試試。」也許這只是一句玩笑話，但中國分析人士卻非常認真對待。實際上，川普對普丁、習近平這類型的政治領袖惺惺相惜，情有獨鍾。

從西方的觀點來看，將領導人的任期開放、不設限是不得了的事，西方講究制度、選舉、輪替。但制度其實因國而異，小國可以實行直接民主，大國有的只能選擇間接民主，如美國大選。西方國家不能沒有國家元首，但國家元首在共產黨統治下的中國重要性並不大，長久以來一直是一個禮儀性的虛位元首。毛澤東在1954-1959年握黨政軍權，三位一體，擔當國家主席。後因不喜歡送往迎來，遂將國家主席的位子給了劉少奇。後者在文革開始後不久於1968年下台，之後，1968-1981年間中國政府沒有國家主席。1982年修憲後雖恢復設立國家主席一職，但仍是禮儀性質較強的虛位元首。

二、國家主席由虛位走向實質化

即使沒有國家主席的位子，有實權或影響力者，如鄧小平，一樣可以以普通黨員身分發表政策性的「南巡談話」，一樣有拘束力，這也算是在政治發展的路上摸著石頭過河吧。事實上在共產中國，國家主席一職遠不如黨主席及中央軍委會主席重要，有實權，而後兩者卻都沒有任期限制。

國家主席與黨主席、軍委會主席如果由不同的人分別擔任，如毛澤東任黨主席與軍委會主席，劉少奇任國家主席，則元首級的外事活動自然由國家主席擔任。一方面毛、劉兩人政策路線不對盤，又有權力之爭；另方面，外事活動中王光美出盡鋒頭，令江青十分妒忌。這兩個原因導致文革爆發後劉少奇、王光美夫婦慘遭批鬥。

體驗了沒有制度可循的鄧小平，努力想建立中國領導人更換制度，以避免權力鬥爭、政局混亂，他推出了兩任10年一換，國家主席、軍委會主席、黨主席三位一體的領導人建制。此一模式已運作兩次，習近平接班是第三次，理應蕭規曹隨，鞏固接班政治制度，安定國內民心，符合國際期望，何以習近平要修憲打破兩任10年的換屆制度呢？

三、實務上的需要

主要是實務上的需要。習近平如果既要保持其第一任期內政外交的改革成果，確保其政策的延續性與穩定性，還要推動後續政策，繼續各項內政建設，和平統一台灣，爭取中國在國際上應有的地位與發言權，落實一帶一路戰略等，顯然不是另一個五年任期能竟其全功。再說，一旦必須在2023年交出政權，習近平可能在2021年就跛腳，時間就更少了。

另外一個原因是最近20、30年來，中國領導人參與國際活動日增，為了與其他國家領導人的地位對接，增加中國領導人發言分量，有必要保持大權獨攬，三位一體的身分。既然黨主席及軍委主席都沒設定任期限制，國家主席自然也無必要。否則國家主席任滿卸職，還繼續保留其他兩權，如江澤民卸任後還保留了兩年軍委會主席一職，對胡錦濤的領導就構成了侵蝕。

當然我們也可以反問，與其拿掉國家主席任期限制，何不考慮將黨主席及軍委主席的任期設限呢？此舉在當下中國可能引起的政治波瀾更高、更複雜，因為黨主席及軍委主席無任期限制已經行之有年。再則如此將大大限縮國家領導人的權限與影響力，不符合當前需要強勢領導人的政治需要。

有人說廢除國家主席任期的修憲還有更大的目的，那就是習近平想在中國大陸推總統制。對此我們不妨姑妄言之，姑妄聽之，因為即使把主席改成總統，也與西方的總統制不同。中國現行制度下，國家主席、黨主席、軍委主席三位一體，其權力已經凌駕西方總統制下的總統，因為總統並不是黨主席。在中國，強調以黨領政，又有槍桿子出政權的傳統，現行制度已經就是強人政治，無須透過總統一辭來加持。

修憲案獲得人大代表99.7%的支持，顯示大陸人民十分肯定習近平過去五年的作為，支持或至少是能諒解習近平修憲延任的必要。再說，中國幾千年的君主制度，人民期望並支持明君賢相的文化基因，也讓多數百姓習慣或容易接受像習近平這樣一個有能力、抱負、謀略的領導人繼續帶領。自認「身正不怕影斜」，習近平一心追求中國夢，相信老百姓也一定能有所認知。

四、對台灣的影響

習近平的延任對台灣可能會產生巨大影響。台灣目前政局混沌，社會浮躁不安，統獨對立激烈，經濟停滯不前，人民苦悶難當。但是民進黨除了拚選舉、清算國民黨、去中國化、一面倒的媚美媚日之外，對人民的痛苦、台灣經濟陷入困境視若無睹。國民黨也仍未領會敗選的原因，走不出路線分歧、選舉分裂、人事分贓的糾纏。兩個政黨都不能探究民瘼，不瞭解兩岸與國際情勢已大幅更動；都提不出解方，把苟延殘喘美化為「維持現狀」。事實上，現狀早在大陸強勢崛起，美國閉關自守自戀，台灣拋棄九二共識後就被全盤顛覆了。

台灣自救之道在重回九二共識、兩岸同屬一中政策，啟動與大陸的和解與談判，但這顯然不是民進黨的選項。

解決台灣問題，完成國家統一，是習近平延任的一個主要目的。如果還有10年任期，就可做更詳細的規劃，減少政策實施的急迫性。習近平現在的對台策略是跳過蔡政府，直接訴諸台灣人民。最近出台的惠台31項優惠政策，直接爭取台灣同胞，給予台灣人與大陸人民同等待遇，獲得台灣人很大的歡迎。

世局瞬息萬變，當台獨政府去中國化的蠻橫作為，媚日親美的醜態，激起大陸人民仇台武統的聲浪高漲，當台灣前途與人民生計被政客的意識型態搞死，就算習近平仍想按部就班的和統台灣，大陸人民可能會失去耐性，台灣人民恐怕也等不急。這不是危言聳聽，看看綠營所做的民調，台灣民意對習近平的好感度領先蔡英文與馬英九；統的支持度在上升，獨的支持度則在消退，雖然反轉的幅度尚小，但大風起於青萍之末，徵兆已經出現，更何況一半的台灣人都認為台灣早晚都逃不過被統的命運？如果連死硬的金正恩都會轉彎，聰明的台灣人怎會不覺醒呢？這個民意趨勢目前正開始困擾著蔡政府及民進黨。

五、對世局的影響

西方認為習近平推動修憲延任是想搞終身制，恐怕太過簡單。西方對中國常抱惡意，加上對中國歷史文化的不瞭解，對中國的作為多從負面切入觀察。中國現在已經沒有文盲，民智大開，對世界的瞭解遠比西方國家對中國的瞭解多。習近平所以敢修憲延任，就是自信他的政策主張作為，特別是追求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中國夢」、「復興中華文化」、統一台灣為中國人民廣泛認同與接受。

為了實現這個目標，人民一定會支持他。但是如果他想像毛澤東一樣，做到老病纏身，至死方休，他該知道那時人民絕不會容許他繼續指點江山。何時卸任？如何選出接班人？我們還需要觀察。習近平是個聰明人，應該知道權力如何收放。

在制度改革、與時俱進一事上，中國人更權變、更通達。中國目前已趨富強，更有自信，他們不會照搬西方制度，也不會在意西方說甚麼。他們清楚橘逾淮為枳，只有穿鞋的人才知道鞋子合不合腳，他們會以自己的需要為重。

各國政府雖然對中國修憲廢除國家主席任期限制一事沒有甚麼評論，但從媒體反應質疑的態度來看，他們對習近平的延任很不舒服。在2028年前習近平會繼續執政，或許還會更長。

從過去五年習近平在中國建設、改革以及處理國際事務的表現來看，西方要長期面對這樣一個強人對手，內心忐忑，毋庸置疑。尤其目前西方各國國力明顯走下坡，西方陣營的領導人川普如此另類，各國民粹勢力如此高漲，這情勢提供了中國復興大好機會，西方除了十分無奈，也沒法做甚麼。

國際政治變局就在當下，所有國家都需要重新考量中國因素。西方必須記住，不能用西方的觀點看中國。瞭解中國，先要瞭解中國文化與歷史。西方靠船堅炮利，搶奪殖民地資源的時代已經過去了；以強大的經濟軍事力量為後盾，號令全球的時代也結束了。

中國追求復興，但不想重塑國際遊戲規則，只期待在這個遊戲規則中獲得應有的地位與名分。復興的中國也不企望稱霸，即使西方稱道「北京模式」，那也只說明這個模式切合中國需要。中國無意學西方，熱衷於模式輸出，像中國這樣廣土眾民，自身即兼具工廠及市場的模式，也不是誰想學就可學的。

是西方該用平等合作的態度對待中國的時候了，只有平等相待，相互尊重包容，推動互利雙贏的做為，大家才能皆蒙其利，建立和諧的國際社會，共同面對地球當前的諸多考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