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文明衝突

莫言得獎現象的觀察


今年諾貝爾文學獎由大陸作家莫言贏得,全球華人莫不興奮和鼓舞,唯大陸「自由派」和海外「民運」份子異議和反彈。反彈的理由都是政治的,而不是文學的,說莫言是「紅色作家」,不該得獎,得獎是為了討好中共。

諾貝爾文學獎及和平獎向來是帶有強烈的政治性,是以西方意識型態掛帥的。尤其從冷戰時期開始,成為西方國家的文化戰略工具。

當年蘇聯的異議作家巴斯特納克以《齊瓦哥醫生》獲文學獎,遭不得參加頒獎典禮;索忍尼辛獲獎後不肯出國領獎,以免被放遂,結果被蘇聯當局押上飛機送往西方國家流亡,直到蘇聯瓦解才回國。和平獎則頒給沙卡洛夫,也是蘇聯著名的異議份子。戈巴契夫也得到諾貝爾和平獎,作為他裂解蘇聯的補償。

諾貝爾和平獎還頒給過韓國的金大中,因為他的「陽光政策」促成了朝鮮半島的和解,並親自到平壤與金正日握手言和。這邊這隻手的金大中得到了和平獎,但另一邊的手金正日卻仍然是「邪惡國家」。難道這不是政治使然嗎?

和平獎沒頒給和金大中和解的金正日,卻又頒給了剛當選上任不久的美國總統歐巴馬。是頒獎給美國嗎?但美國是二戰後,全世界對外出兵戰爭最多的國家。是頒獎給歐巴馬嗎?當時歐巴馬剛上台還沒有政績,而且小布希時期發動的對阿富汗和伊拉克的侵略戰爭還沒撤軍呢。

獲獎後的歐巴馬更是只有恐怖而無和平。歐巴馬竟然不經逮捕、審訊、判決的程序即直接命令「海豹部隊」入侵巴基斯坦賓拉登的匿藏處,當場格殺毫無武裝和抵抗的賓拉登。試問國際法何在?美國的法制何在?人權何在?

歐巴馬還介入利比亞的內戰,推翻格達費,希拉蕊還去叫囂「殺死他(格達費)」,而致使格達費被擒遭受毆打後被殺死,並暴屍街頭。

格達費執政42年,雖一人(黨)專政,但也都定期選舉,並且造就了利比亞成為北非生活水平最高,社會福利最好(教育、醫療免費、住屋公費)的國家。格達費死後的利比亞則部落內戰不已,成了恐怖主義的鬼城,反抗的恐怖流血事件不斷。

歐巴馬還在白宮遙控無人飛機炸殺匿藏在國外的恐怖份子,包括擁有美國身份的公民,而遭到《紐約時報》質疑美國總統有這樣不經審判而殺人的權力嗎?

今年的和平獎也揭曉了,居然是歐盟獲獎。自冷戰以來從大西洋公約到歐盟,都是美國的扈從。美國侵略阿富汗、伊拉克、利比亞,歐盟都是幫兇。

自冷戰結束後,西方文化戰略的目標從蘇聯轉移到中國,達賴和劉曉波都得過和平獎。達賴外表上給人印象是和平的宗教(佛教)領袖,但實際上,卻是配合美國中央情報局,在50年代從事西藏武裝暴動的主謀,失敗後叛逃國外,一直是中情局分裂中國的工具。劉曉波則主張中國應該被殖民統治三百年,才能「現代化」。達賴和劉曉波的主張如果實現的話,中國能不分崩離析,內戰不已,有如今天的回教世界嗎?連歐巴馬、達賴、劉曉波都能獲得諾貝爾和平獎,試問,將「文革」撥亂反正,帶領13億人脫離貧窮飢餓的鄧小平又該獲得什麼獎?但鄧小平卻是美國所指責「從巴格達到北京的屠夫」。

所以,最近,西方媒體也有人提出對歐巴馬、劉曉波之能獲得諾貝爾和平獎的質疑,認為不符諾貝爾設置和平獎的宗旨。

另外,在莫言之前,諾貝爾文學獎還給了高行健。高行健是流亡到海外的法籍華裔作家,他的文學成就,我們不予評論,但他對中國的痛恨到不肯承認自己的中國淵源。

大概沒有人可以否認,長期來,諾貝爾和平獎具有強烈的西方政治立場;其實,文學獎也不遑多讓,所以,已逝的法國哲學家沙特,當年就拒領諾貝爾文學獎以示抗議。

莫言得獎,全球華人莫不感奮,因為這是被視為世界最高榮譽的獎,其實也只是西方世界價值觀和意識型態下的最高榮譽。還是莫言自己說得最對──「獲獎並不能代表什麼」,真不愧為諾貝爾文學獎的得主應有的胸襟和見識!

文學是人類生活的反映,包括喜怒哀樂,包括吃喝拉撒,當然也無法自外於政治。作為一個人的莫言應有莫言的政治,作為莫言的文學也當有莫言文學的政治。莫言的政治可以等於莫言文學的政治,也可以不等於。莫言獲獎不是以莫言的人獲獎,而是以莫言的文學獲獎。

或言,文學有二派,一曰:「為藝術而藝術。」而有所謂「純文學」。世上或果真有所謂「純文學」,我們姑且不論。

以中國文學的傳統言,有兩大源頭,一是《詩經》,一為《楚辭》。子曰:「詩可以興,可以觀,可以群,可以怨。」《論語.陽貨》。班固說「詩」是「男女有不得其所者,因相與歌詠,各言其傷」《漢書‧食貨志》。

《楚辭》最有名的是《離騷》,司馬遷說:「離騷者,猶離憂也。」班固說:「離,猶遭也。騷,憂也。明已遭憂作辭也。」

《詩經》和《離騷》都不是「為藝術而藝術」,或為「文學而文學」。至先秦諸子,太史公《論六家要指》謂:六家(陰陽、儒、墨、名、法、道德)「此務為治者也,直所從言之異路,有省不省耳」《史記‧太史公自序》。六家不但不是「為藝術而藝術」,反而是「此務為治者也」,是政治掛帥的,是以「治國、平天下」為目的的,或以解除人民困苦為目的的。

雖「漢代文章兩司馬」,但也有古詩十九首,皆反映民間疾苦,和怨歎征戰。

魏、晉、隋、唐溺於玄、佛,或香草、美人之類,而有韓愈奮起,恢復古文,倡「文以載道」,而得到蘇軾的讚譽:「文起八代之衰,道濟天下之溺。」「文以載道」的「道」就是「人溺己溺,人饑己饑」的「道」,韓愈也不是「為藝術而藝術」的「純文學」。

莫言的文學不能說沒有政治,沒有「道」。莫言的作品寫的幾乎全是他家鄉山東高密的農民生活,鄉野傳奇,農民是中國社會的最低層,是歷代備受壓搾和剝削的階級,也是歷來最沒有聲音的階級,平日逆來順受,只有民不聊生之時,才會奮起推翻政權。

莫言的作品雖寫的是山東高密的農民,但具體中具有普遍性,因此,莫言的文學也使他成為普遍的中國農民的代言人。中國農民至今還佔有中國人口的七、八成。

莫言以其文學的技巧,表達了中國農民的感情、生活、和刻苦奮鬥不懈的精神。莫言的文學有政治,但其政治又何罪之有,而值得那些自命「自由派」和「民運」份子的撻伐嗎?面對著洶湧而來抨擊,莫言沒有說錯,「很多批評的人,沒看過我的書」。所以,「自由派」和「民運」抨擊的不是莫言的文學,也不是莫言文學的政治,而是莫言這個人,和莫言這個人的政治。

莫言這個人,生長在階級鬥爭的年代,家庭被評為「中農」,家鄉高密是處於貧窮落後的農業地區,讀書只讀到小學五年級,後參軍,自學,而獲諾貝爾文學獎。這也會成為「自由派」和「民運」抨擊的對象嗎?顯然,莫言被抨擊的是他的政治立場。

莫言是共產黨員,現任中國作協副主席,和參與過書寫(肯定)毛澤東《延安文藝講話》。

要如實的評論中共,也不能簡單的看待。「文革」後,中共曾內部評價毛澤東是「開國有功,建國有過,文革有罪」。這是中共角度。我們對中共的評論,至少得分三個時期,一是革命鬥爭時期(1921-1949),二是階級鬥爭時期(1949-1979),三是改革開放時期(1979-)。

莫言生於1955年,是階級鬥爭時期,成名於1980年代之後,當是改革開放時期。莫言肯定的共產黨當是改革開放的中共。

今天的中國大陸雖未實行完全的西方民主政治,但改革開放的中共,在鄧小平領導下,以30年時間,完成了歐洲三百年才完成的工業化,一躍而為世界第二大經濟體,帶領中國脫離貧窮落後,讓13億人民基本溫飽。在世界經濟不景氣中,一支堅挺,並帶動周邊國家經濟發展。經美國皮尤(Pew)公司的民調,人民的滿意度連續五年,為世界各國之冠,遠遠超過美國。這難道不是有功於中國人民,有功於人類(13億人是五分之一的人類)嗎?莫言當以這樣的共產黨員為榮,為傲。又何能動搖莫言的道德立場。只是這些「自由派」和「民運」見樹不見林。

或受中共提拔而為作協副主席。莫言在中共統治下,而為最被剝削,最困苦的農民代言發聲,而受到中共提拔,這只能證明中共是真正中國農民的黨。莫言的獲獎證明了他的文學才能,不但副主席是實至名歸,也證明了中共是「伯樂識駿馬」。

或言,《延安文藝講話》,是講於1942年5月,有其特定的時空背景,時值抗戰期間,中華民族面臨生死存亡的關鍵,文學當然是動員人民抗戰的一支精神力量。當時中共所處的地方是偏僻的農業地區,除了作戰的軍人,就是農民,再加上共產黨意識型態強調的工人階級。《講話》的內容主要是在強調文藝要為工農兵服務,要用群眾的感情,群眾的語言來創作,作品才能感動群眾。內容中,也批判了「超階級」文學的梁實秋,和「漢奸文學」的周作人、張資平。

關於《講話》,我們也認為應分二方面來看,一方面是《講話》的內容。一方面是以《講話》為工具整肅作家。

以內容言,我們可以不同意毛的主張,但他也是「一家之言」,韓愈可以「文以載道」,毛澤東為什麼不可以文藝「為工農兵服務」?

尤其是莫言的文學,就是以農民的感情,以農民的語言,寫家鄉農民的生活。是毛澤東《講話》肯定了莫言,當然莫言要肯定毛澤東《講話》。否則,豈不是莫言自我否定?

莫言有拿過《講話》整過人嗎?如果有,請「自由派」和「民運」舉證出來,讓莫言的道德人格「一刀斃命」。

從冷戰以來,不但諾貝爾獎成為西方的文化戰略工具,其實中國(含台灣)的「自由派」和「民運」也成了西方的文化戰略工具。

莫言獲獎所受到的抨擊,其實就是哈佛大學教授杭亭頓生前所言「文明衝突」的現象。

近代中國有「三挨」--挨打、挨餓、挨罵,現在挨打和挨餓基本解決了。挨罵則涉及意識型態和價值判斷。連獲諾貝爾文學獎都要挨罵,可見建立中國獨立自主的意識型態和價值體系的「軟實力」,當為中華民族復興的當務之急。

審查委員會為什麼把諾貝爾獎頒給莫言,除了審查委員會所強調的文學之外,也許魏京生說對了──「為了討好中共」。為什麼要討好中共,也許是中國已強大到讓西方不能不重視了。雖然,以美國為首的西方國家,正在「新圍堵」中國大陸,但諾貝爾審查委員會已「春江水暖鴨先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