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中納瓦羅：劍指北京貿易戰之真相 (下)

片中大量引用童工、勞工之鏡頭。還提及仿冒、人道及貿易等問題，均著墨甚深。文中也激烈抨擊歐美多國見利忘義，與華從事不肖商業行為。並對中國傾銷鋼鐵手腕有所抨擊，也提到失業、貧困等問題。

第三本書是《臥虎》（Crouching Tiger），這本書2015年出版，描述中國軍國主義對世界的影響，作者當時斷言中美必有貿易戰，世界各國應勇於阻止中國繼續以外資來侵略他國。他並認為中日間亦會發生貿易戰。總體而言，這三本書均將貿易作為反中之基石。這三本妖魔化中國之作品，對中國有負面影響。

納瓦羅寫作可分兩大部分，其一是早年於哈佛讀書，於爾灣加大教書時之反映社會現象的自由派學者筆墨，其中多以反商或環保為主題，當然與共和黨主旨相反，而與民主黨掛了鉤。其二則是於2006年開始連出三本仇中之書，這時的納瓦羅已成為仇中、反中、衰中之代表人物，捨棄了學者的風貌，完全成為偏激的反社會者。

他為什麼有此一變化？首先要提的是他仍在民主黨時，也認為中國之發展對美不利，尤其中國加入WTO後，納瓦羅就認為中國得到過多的貿易紅利，看到中國有朝一日可能利用這些紅利，從而傷害到美國的利益，於是就與法輪功之外圍組織及一些反中或衰中人士接近，其中最有名的就是華裔評論家章士敦（Gordon Chang）。章某常受媒體訪問，對中國未曾有一句好話，是衰中派代表，然而他並不全然仇中。就這一點而言與納不同，因為納不但反中、衰中還積極仇中。章士敦曾與納瓦羅合力拍製紀錄片《致命中國》，可見兩人之關係。

納瓦羅的一生可劃分為兩個階段，早年受家貧、單親之苦，用功讀書才出頭天。這一目標輕易完成，扛著哈佛博士牌子找到新興名校－－爾灣加大教職。他不甘就此任教，而參加公職選舉，最後以破產離婚收場。這些心碎的失敗並未澆熄心中宏願。於是仍在找尋機會，以完成作一個「人上人」之心願。要想如此，就要先立言，於是他從環保、反商開始一頭栽進外貿政策，在此他找到一片肥沃的良田，滋潤了他的理念，而也成就了他當前之重要地位。

納氏最早於1998年聲稱支持自由貿易，然而當北京在2001年進入WTO 後，發現中國製造業因自由貿易而興旺，這一警覺來自他敏銳之觀察，當看到中國貨品開始輸美，這種情形令納瓦羅不自在。他在冷戰結束後看到中國貨在美國市場上有可能逐步替代美國貨後，就有了戒心，納氏遂一改初衷，對中國另眼相看。從2001年起，納瓦羅的貿易主張產生了兩個主軸，其一中國必是美國貿易敵人，其二是美國現行貿易政策已遭中國破壞，必攻擊中國始得救美。這一重大思維上的改變，也改變了整個對華貿易政策之研究。他堅信中國之輸出補貼、匯率控制、不法取得智慧財產權等行為一定要鏟除，此堅信就成為他今日敵視中國理念之源頭。

納氏深信美國在制服中國後可以再度偉大，這點與川普想法一般，有趣的是納在2015年就意識到川普與他想法雷同，於是就將是年出版之《臥虎》及2011年出版之《致命中國》郵寄川普，並在信上寫道「我籲請您看看內容」，由此可知他兩人在2016年選戰開始前已有來往，合理的推論是兩人一致深信全球主義以將失敗收場，中國影響定被消滅，由此就可終結全球化，這就成為當前川普政府信守之原則。

然而絕大多數主流經貿學者對這類極端主義的論點是不同意的，他們多認為自由貿易加上全球主義才是王道，報復性貿易只會走向失敗。最直接受到打擊的是美國消費者，因為他們必將付出更高的價錢才能買到本來便宜之貨品，物價上升是不可避免之患。當全球化已為世界各國所接受，自行出格，與大眾為敵，美國終會失去世界領導權。曾任國會稅務局局長的豪茨艾肯（Douglas Holtz-Eakin）認為這是豪賭，不值一試。與專家學者站在另一邊的納瓦羅與川普則受到「鏽鋼區」的工人們讚揚，然而農人則大受影響。

對川普而言，只要有基層工人支持，就算農人反抗，也成不了大事。納瓦羅也看到這一點，於是他在白宮就是一人之下，眾人之上。行事更獨斷，財長、商務部長等無聲，他的壞人緣也持續下去，

CNN記者賴瑞．戴蒙（Larry Diamond）2018年5月17日報導納與白宮其他幕僚時有爭議，有一次還吵到辦公室外之空地，尤其與財長努欽（Steren Mnuchin）不和。納氏對他國領袖亦時有惡言，例如他對加拿大總理非常不爽，而指責加拿大總理故意佔美國便宜，「美國被綁架，後遭搶劫」。不過，隔天她向加拿大表示歉意。對中國而言，他則誣指中國才是貿易戰「發動者」。這就證明他對中國不瞭解，卻有仇恨，著名喬治梅森大學教授柯文（Tyler Cowen）則認為，由於納對華無知，才對中國有許多「爭論」。名評論家山姆雷）（Timothy Samley）則認為「川普不是惡魔，只是外交門外漢」。這些只是他的政治傾向，早年係自由知識分子，今日則一反過往，成了一個標準反國際組織、反WTO、反氣候變化、反環保之超級保守者。是他理念改變，還是他心中一直念念未曾忘懷擔任公職、作大官之美夢。從一個有理想，有思維之年輕人，一變而為今日當官為樂之現實政客？

事實上，川普從2016年大選前就開始徵詢納瓦羅意見。2017年後納氏直屬上司，來自高盛集團的高恩（Gary Cohn），在高盛是執行長，年薪300萬，如今是白宮經濟顧問。也曾一度為聯準會主席之熱門人選，只是薪水才年薪三萬，與當年之高盛薪水不能並提。他堅決主張自由貿易。為人傲慢，與納不同路。然而在川普日漸重用納氏，並透露要以單邊主義執行其外貿政策，高恩遂於2018年3月6日掛冠而去；納瓦羅自此成為外貿顧問第一人。〔註3〕

納瓦羅在白宮地位穩固後，自然就採取了對華更嚴厲之政策。川普也多次公開表示，要中國廢除「2025中國製造」藍圖；他的對華政策亦常有更改之舉，北京自然對此頻有怨言。納瓦羅卻反而在CNBC訪問節目「收市鐘」（Closing Bell）中指責北京在談判時，「總是有很多理由進行阻攔」。由此可知納瓦羅之個人成見阻礙了雙方理性的談判。

納瓦羅體系建立後，白宮幕僚們均敬奉川普，然而媒體對川普反感日增，就在期中選舉前兩個多月，知名記者伍華德（Bob Woodward）之鉅著《恐懼：川普進入白宮》（Fear: Trump in the White House），於2018年出版，引起了更大的反川普聲浪。書中具體描述了川普執政無方，白宮幕僚無所適從；例如，文中透露高恩於白宮看到川普下令對南韓展開貿易戰，心知茲事體大，乃「隨手」帶走此一公文，而川普也未有警覺，忘了此公文之存在，高恩舉手之勞也就解除了美韓間可能之衝突。〔註4〕

納瓦羅在中美貿易戰中扮演之角色愈來愈重，縱看他過去之生命軌跡，可看出他的特性及思維，那就是他是一個十足機會主義者，他今日之政經考量悉與當年靠近民主黨時之思維背道而馳。換句話說，他在親近民主黨時，即勇於擔任狙擊手，對共和黨頻放致命彈，今日在川普手下，則又推翻所有自由派的思想，如一概拒絕自由貿易、全球主義等民主黨之基本信念，而完全作思想上的轉變。他又捨棄經貿主流思潮，與川普合汙，與「美國價值」為敵，而奉「美國利益」為唯一信念。如他在90年代指責共和黨犯了三項大罪：1.犯罪率無法下降；2.限制外國移民；3.採用平權主義。而今，這些都是當前共和黨執行之政策。

他早年時狂言共和黨利用失業白人、老年人等弱勢者來爭取選票，事實是當今川普最用力支撐之族群就是這些人。時代在變，然而納瓦羅是不變的，他永遠站在浪頭上，避過了風，也避過了雨。理念隨時代、人事而變，目前他心中敵人還是中國，只要他仍在廟堂之上，中美貿易將是一場持久的消耗戰。川普的自傲、自大、自戀心態不會變，他將矢志扳倒中國，迫使北京讓步，中美和平仍不易得，因為納瓦羅仍在白宮。

納瓦羅對川普最重要之影響，就是將「仇中」意念移植到後者血液中，讓川普深信「黃禍」真的來了；從很多早期發出具有「仇中」性質之寫作，當然也給予川普「仇中」的養分，他與其他「仇中」分子的思路是相同的。國際地緣政治專家馬歇爾（Andrew Marshall）即為一例，他遠在2001年應國防部之請，寫成專題報告《四年期國防總檢討》；其中最傷中國之語句為「……中國將崛起成為世界強權以威脅美國」。當時因賓拉登黨羽奇襲紐約雙子星大樓，華府以反恐為首要工作，而未曾對華採取任何負面行動。

除了這本國防報告外，還有一本指使川普如何圍堵中國之書，由米爾斯（Daniel Mills）與羅勒斐（Steven Rorefied）寫成，《川普現象與未來之美國外交政策》（The Trump Phenomena and The Future of U.S. Foreign Policy）。書中誇張的高唱圍堵中國攻略，認為唯有如此，美國才能穩坐世界霸主寶座。因此就需強化軍力方能畢其功。有務實外交專家對此種心態期期以為不可；如專欄作家伊恩．布蘭默（Ian Bremmer）2018年10月1日於《時代》雜誌發表專文，認為美國「只重短期利益，不計長期成長，日後當有麻煩」。

納氏在多年前批評曾參與加州州長競選之威爾遜（Peter Wilson）為「一個沒有中心思想的人」，筆者倒認為這句話應該送給納瓦羅才更為恰當。就當下中美關係而言，貿易不是爭議中心，而是如何扳倒北京政府，如何阻止中國走上強國之途？如何維護美國世界霸權地位。而納瓦羅就是這一計劃之籌劃者、設計師及執行者，在對華博弈一事上，他以狂熱宗教信仰精神，力求達成目標方始罷休。這就是納瓦羅劍指北京貿易戰之真相。

〔註1〕請見本刊第328期《納瓦羅：川普貿易戰之點火者》，第329期《群鷹聚集：川普貿易戰劍指北京》，第330期《貿易戰→科技戰：川普反中帷幕後之真相》，第332期《中美貿易戰：川普豪賭新世局》。
〔註2〕金里奇，曾任眾議院議長，為共和黨著名保守派大老，與川普為哥們。2018年出書《川普的美國：美國再偉大之真相》（Trump’s America: The Truth About Our Nation’s Thread Comeback）Center Street出版。文中對川普好話說盡，大為吹捧。
〔註3〕高恩（Gary Cogn），2017年元月出任白宮經濟顧問及全國經濟委員會主席。2018年3月6日辭職，其在白宮薪水每月三萬，令人驚訝如許微薄，根據前白宮祕書史派瑟（Sean Spicer）於2018年8月出版之白宮簡報：政策、媒體、以及總統第217頁詳載有關白宮人員之薪金事宜。知名保守派白人種族主義者班農及顧問康維小姐（Kellyanne Conway）均為$179,700，而已與白宮鬧翻，憤而辭職之追隨川普15年之Omansosa Maniganlt-Nweman較班農薪水還多。由此可見高恩自始就認為川普是自家人。
〔註4〕《特朗普軍師的兩個極端》，這是2018年3月18日出版之《亞洲週刊》登於第29頁專文之標題。這篇文章是華文世界中其時少見之對特朗普幕僚之分析。因為當時也沒有什麼人對納瓦羅及高恩有足夠之認識。然而《亞洲週刊》就有這一專文來說明此真實狀況，好週刊才有好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