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面交鋒「類冷戰」　中美關係翻新頁

壹、前 言

川普上台後走「單極主義外交政策」，對傳統國際關係掀起重大改變。尤其視中國為主要敵手，結果是引起兩國「全面交鋒」之「類冷戰」國際政治生態。

當此「新冠」疫情時刻，川普之無能顯露無遺，也釀成惡化中美關係又一因子。在當前美國種族問題爆發之際，川普正快速砍斷中美文教交流管道，際此地緣政治學者熱烈探討「修昔底德陷阱論」之時，正可檢視此論是否與當前中美關係有無聯想之處。

「不同理念，不同面向」，這是筆者2015年6月出版的《美國政治與其兩岸政策》一書中最後一章的題目。五年後的今天，深感這八個字跟當前中美的關係概況有些相似。只是這第一個「不同」兩字如改為「敵對」，則更「入木三分」，因為當今中美關係已惡化到「類冷戰」地步，如繼續強力對抗，有可能到「全面交鋒」之虞。

令中美關係走到今天這一絕地，就是川普的專權、無能，對外交事務之無知，充分顯出他的無能、自傲及自戀，他以多種威脅、恐嚇手段欲「遏止」中國上升均告失效，內政更是荒誕無稽，表現在新冠疫情上是無能、失策。

川普一心要將治理「新冠」失敗之責推給中國，將中美關係帶向絕路。中美關係落到今日如此絕境，新冠當然不是唯一原因，現試將幾項敗壞中美關係之源頭找出，探明兩國為何有這許多矛盾。

首先要探討的是中美關係為何如此「敵對」，傳統美國外交政策與此有關嗎？其次要談的是「修昔底德陷阱論」是否挑起雙方那一根敏感的神經。為何美方切斷中美文教交流，川普利用新冠問題以逃避壓力，會成功嗎？

中美關係如何走是國際間一個重大課題，絕非兩強間之事務，其影響是深遠的，可以說是後冷戰時期最重要之國際動態。長達近80年之冷戰，逼迫人們忍受如此長期之緊張日子，沒有人盼望再過這種氣氛下的反常生活。

自由主義vs.擴張主義；基督精神與現實生存。

美國是怎樣的一個國家？世人或許認為這是一個自由、平等、博愛的國家。然而如深一層來看，則發現美國重視「美國利益」而非「美國價值」，是個百分之百的資本主義國家。美國人自1776年建國之始就以「美國價值」為號召，再以「人本精神」為主軸。威爾遜總統（Woodrow Wilson）力主自由主義，更將「威爾遜主義」與「自由主義」揉成一體。美國人深信他們是世界自由、平等的保護者。「威爾遜主義」成為美國人遮風避雨之一把大傘。

事實上，美國不可能僅靠高唱道德的「威爾遜主義」就能將這個國家變成世界超強。翻閱美國史，發現威爾遜提倡的「自由主義」在國家建設過程中是精神食糧，美國的力量是來自「國家利益」的實現，而這就說明了「現實主義」才是國家建設的基石。因為「自由主義」是威爾遜所最重視，於是美國人就認為威爾遜倡導的是「道德的自由主義」。由是人們只見「自由主義」而不見「現實主義」了。然而從歷史上看，美國的早期外交政策卻是建基於「現實主義」之上的。

美國建國之初，僅有今日之東部及東南部，經過兩百年之擴張，才有今日之橫跨兩洋之大面積國土。嚴格來說，今日之美國外交史就是一本擴張史，而美國就是一個不折不扣的「擴張主義者」，以不同方式取得更多領土。1867年以美金720萬購得阿拉斯加，這是少數以和平方式購得土地的例子。下一案例則是非常黑暗的，即1867年以威脅、欺騙方式「併吞」夏威夷。史書上寫明是「併吞」。最常見的是以戰爭擴張領土。最鮮明的例子是1900年之取得菲律賓作殖民地。這場戰爭美國大勝西班牙，不但立即成為海權大國，也隨勢取得原屬西班牙之菲律賓，為給世人一個交代，當時麥金萊總統（William McKinley，1901年遭暗殺身亡）說是為了要帶領菲律賓人走向基督。他一肩擔起「白種人的負擔」來拯救菲律賓人。

美國極大多數土地是以武力取得，如新墨西哥州、加州、路易斯安那州等。美國立國之初深受基督教之影響，事實上也就是美國建國之支柱。人們力倡「自由主義」，也因與基督教教義合一成為「新教自由主義」，他們在17世紀以屯墾者在新大陸建國，堅信他們是上帝的選民。勤勞信主的基督徒，有幸住在「山巔」。屯墾區的領袖們有些由牧師兼任，自然將宗教與屯墾合而為一。

在這艱苦屯墾時期，他們相信上帝給予人們「天賦使命」，而驕傲地相信他們是幸運的，他們與其他人是「不一樣的」。在宗教及政治人物的推動下，這一「不一樣」概念漸漸發展成為「不一樣主義」。此主義成為人們的中心思想。隨著時日增長，這一概念就成美國外交之重要成分。他們堅信可從事不一樣的外交，也就成為「擴張主義」的推動力量，他們深信自己是「命中注定是不一樣的人」。

小 結

有了精神武裝後，美國人就要跟隨「現實主義者」去打天下了，也就是說要有強大武力作後盾才行。著名學者奈伊（Joseph Nye）就堅定認為軍力、資源、經濟、科技等是一個強國必備之核心實力，然後方有「擴張性文化」及「國際影響力」，美國依靠其超強軍力，結束了二次大戰及冷戰，自然成為世上唯一超強。在無人可攖其鋒之時，美國可用經貿、金融等方式制裁他國。而仍可以掌握「霸權」不放，影響宇內，自然不樂見哪個國家搶坐老大寶座，尤其不會讓中國取代其獨霸地位。

為「遏止」中國繼續上昇，川普之「反中」、「反華」之「雙反」運動已成美國「政治正確」之重磅核心。中美關係已「回不去了」，目前已瀕臨「攤牌時刻」，步向「全面交鋒」。中美關係已降到1979年元月建交以來最低之冰凍期，也就是「類冷戰」階段，然而雙方關係之瀕臨破裂甚難修補了。

參、戰爭與和平「修昔底德陷阱論」

（略，請參作者《「修昔底德陷阱」論與中國和平上升》，刊本誌347期，2019年11月號， https://haixia-info.com/articles/11552.html）

肆、川普與新冠：惡化中美關係

一、川普治國之考驗

新冠肺炎自2020年元月成為重大災難後，白宮未曾拿出一套有效對策。川普在病情初成時，毫無感覺，也無對策，更未正視此肺炎之潛在威脅，坐失先機，而有了今天如此境地。他究竟為何作了如許多不尋常的決定？要回答這一問題，首須檢測他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事實上他的敵人就是他自己，因為他有著自我為中心的心態，套句學名就是他有著強烈的「唯我論」，而形成強力反科學心態。

正因為如此，他就有了「自我膨脹」的表現，有與眾不同的行事風範，認為自己天縱英明，而有了「自滿」習性，開始凡事乾綱獨斷，沒有尊重同僚的習慣，自以為是，期盼友人或部下尊崇自己。很自然的，他就成為「政策決定者」。此話顯露他獨行其是的個性，這一個性就將他推向「法律之上」。

他的家人、朋友及下屬就應對他有著「尊崇高尚敬畏」態度，從而對他效忠。這也成為他挑選白宮僚屬之必要條件。同時也催化他的自滿、自傲。2017年7月11日參加歐盟峰會，他回答記者時說了這麼一句話：「我是個不折不扣的天才」。川普的人格特質在與新冠疫情應對時一一展現。也正因其不尋常表現，使得美國當前的確診及死亡人數均遠遠超過他國，到了不可收拾之地步。

一切的一切要從2019年底說起。新冠肺炎開始流傳時，美國國防部即有情報呈與川普。事實是川普並未對此事件採取任何措施，拖至元月底白宮幕僚再呈文上報。川普則直至3月才承認知曉此一疫情。

記者問川普對此傳染病是否擔心，他只回答一句「絕不」。他作的唯一重大決策是暫停中國旅客入境。時至2月民主黨眾議員質詢此事時，川普認為這些人是在「惡搞」。

《紐約時報》4月初公佈一連串有關此類新聞。CNN記者也在4月11日指出，川普事實上在1月30日即收到納瓦羅之報告。《紐約時報》另有報導，指出川普在1、2月間「延誤不前」，未作任何具體決策。3月初他還堅稱新冠肺炎不是傳染病，衛健部部長2月5日呈文川普，力陳此病之嚴重，並指紐約、洛杉磯、底特律等城市將成重災區。他一直到3月中才公佈採行社交距離等必要步驟，以阻絕病源來襲。川普又大言「以待四月天暖，此傳染病將「奇蹟的消失」，並自稱是一名對新冠作戰之「啦啦隊長」。

二、新的戰場：瞄準北京及世衛

眼看坐失先機，川普自救良方是開闢新戰場，瞄準北京及世衛，轉移大眾之注意力。其戰略一為控訴北京在去冬故意掩飾病情；二為指責世衛秘書長偏袒北京，並在4月15日正式宣佈停止交納世衛會費。還控訴世衛秘書長瀆職，需要撤換。台灣一些主流媒體跟風，展開攻擊，還有人發起罷免秘書長譚德塞。川普更於2020年6月1日正式宣布退出WHO。

譚德塞在今年3月初直指美國將是下一輪疫情流行之震央。對川普而言，壞消息不止這一項，如4月10日美「國家住房協會」（NMHC）宣稱，4月首週約有三分之一房客繳不出房租。NMHC執行長更預言情勢如再惡化下去，業主會被拖垮。另外一個天大的壞消息是失業率急劇上升，眼看此一經濟壞消息，川普引用「中國肺炎」一辭來代替正式名稱「新冠肺炎」。國務卿龐培歐有樣學樣，改用「武漢肺炎」名稱。龐培歐在3月26日的G7外長會議上建議用「武漢肺炎」遭封殺。

川普3月時說此病將在4月復活節時消失，說要在此一節慶時復工，結果食言。此外，他與幾位州長間互發重話，一時間美國政壇陷入一場聯邦與州的爭鬥。

最大問題在聯邦政府與州政府間的權責常有不同解釋，如州企業復工日期由誰定奪。最終川普在各州極大壓力下將復工權責交由各州領導決定，而避免了一場可能掃來之狂風暴雨。前總統歐巴馬也發了重話：「這簡直是一場混亂的危機」。

川普拖到3月18日才發佈「國防生產法」，據此，總統得統一指揮全國各企業生產相關之貨品。當記者責問他為何遲到如今才作此決定。川普回的妙，「……當前之情況前所未有，不論你有多少都不夠用。」在資源不足下，各州州長們索性成立區域聯盟，東北部七州與西部三州結為盟友，團結與川普爭個長短。

新冠病毒疫情掀起一場自由與法治關係的辯論。法國大革命時的政治口號「不自由毋寧死」，居然被部分年輕人認為，若是因疫情而受到約束，則寧可死。這種荒誕的大話，雖是無稽，卻令人感到自由予人與人間究有何指引？其實一些政治口號，是為了達到政治目的而吶喊，可以麻醉神經，卻不能解決問題。

三、川普與民粹主義

在川普民粹主義號召下，一時間美國社會再度面臨分裂危機。某些受挑唆民眾，在防疫期間攻擊戴口罩之亞裔。

晚近美國民間再度掀起了「新自由主義」理念，認為政府不可過分干涉人民生活，是以理想的國家制度應為「小政府、少干涉」；這種思維在族群間，助燃了矛盾。貧富階級明顯差別，中產階級日漸減少。在此一財富分配不均擴大年代，族群間矛盾日漸嚴重，社運人士更藉此機會發展組織，製造衝突對立。

川普的震撼教育落在4月1日，這一天美國新冠肺炎確診人數高達190萬人，川普高喊「美國第一」，這下美國在確診人數上真成了第一。6月美國確診人數已超過200萬人，而死亡人數超過了10萬人。

新冠可謂近代史上最詭異之病毒，華府一開始就將此當作政治戰工具。中美間之安全及貿易戰可以死纏爛打。然而對疫病為此病為人民公敵，若是別有用心，就罪孽深重了。川普為挽救已見下降之民調，對北京及世衛加強火力作殊死戰。法、德再加上英國均表示支持世衛，因世衛係聯合國下15個單項會員國之一。

一場應該是疫病之戰，而今變成一場政治成分很高的意識型態對戰。

伍、名存實亡：中美文教交流

中美自1979年元月建交後，即積極文教交流，留美學生逐年連連增加，成為留美最多之外籍生。如今川普將中國列為「戰略敵手」，自此雙方關係有變，幾乎到撕破臉的地步。

中美文教交流關係名存實亡。在這樣子的政治生態中，每個大學雖然為了學費非常歡迎大陸的學生，然而卻不得不聽從川普，大幅減少大陸留學生之入學許可證。也許有人拿到入學許可，卻申請不到簽證。即使有簽證，到了美國海關也可能沒有任何解釋就原地遣返。

更多的是在學的學生因假期返鄉探親，再入美時，卻遭遣返。主修生化、電機、物理等學科學生更成為首批被勒令停學返華的學生。川普上任後，美國有關單位即大力展開控訴部分中國留學生有偷竊研究成果行為。在這一波波的調查後，也對某些華裔研究人員起訴、判刑。大陸學術界控訴此為表準「獵巫」行為。

最典型的例子是對休士頓安德生癌症中心之一名華裔研究人員被控訴有偷竊科研成品而被開除。似此類案件已有數十件之多，終會影響到所有華裔科技人員在美工作機會。

「千人計畫」是北京政府為增加高級科研人員而在近年設立的，早在2018年8月7日，川普在紐澤西州一高爾夫球俱樂部譴責：「來自中國之留學生都是間諜。」有媒體人就此做了這樣的評論：「這就是有種『種族主義老白人』的說法，而今卻由美國總統在說。」可預見的是大陸留學生被迫不再將留美作為第一選擇。

今年5月29日，《紐約時報》登了同性質的一則新聞：「川普政府計畫取消數千個大陸留學生簽證，因為這些研究生與學者與大陸軍方有直接關係。」據估將有三千學子與家人將返回大陸，不准再行來美。連官方也承認目前並未掌握真憑實據，若此事發展下去，中美已不可能再有文教交流活動。幾乎就在同時，中國駐美大使館網站於5月30日發布通知，將安排中國航空公司之專機，於美東時間2020年6月4日下午4時自華府杜勒斯機場起飛返陸。

最近美司法單位逮捕了阿肯色斯大學教授洪思忠。司法部以電匯欺詐罪起訴，他被控參加「千人計畫」，一旦罪名成立，則不但教職不保，還面臨20年牢獄之災。這位教授是馬來西亞華裔，他的碩士得自阿肯色斯大學，博士學位取自知名「南方浸信會大學」。他在1988年返回母校阿肯色斯任教。

另外遭美國片面取消行之多年之「孔子學院」計畫。這是由中國與美國合作之計畫。學院本身開設中文、繪畫、書法等班次，一時間，遍佈全美數十處，而今不復盛景，「孔子學院」在美已是歷史名詞。

陸、結 論

川普上台後廢掉小布希政府財長鮑爾森（Henry Paulson）設計的「中美戰略經濟對話」。令人注意的是川普砍掉「對話」之時間點是在其於2017年11月赴北京與習近平會議時，由此可知川普對華從無善意。

川普對中的另一敵意甚深之處在科技競爭，北京已是「製造大國」，而企圖成為「創造大國」，進入強國之列。美方當然要施用全力來阻止中國上升之趨勢。

以客觀之角度來觀察中美兩強之競爭，美國在一定時期內當可續任霸主，只是兩國間之關係已不似當年在「鋼索上之舞者」，而退化成「鉛絲上的競跑者」，摔下來的機會也有增無減，這「類冷戰」時期莫非快到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