補強何新答美記者

美國記者之囂張就跟美帝國之囂張一樣。這些傢伙，上焉者抱著布道家的精神，認定你不信美國價值觀，你就得下地獄：推廣帝國主義之道的強烈侵略心，不下於日本軍閥、希魔納粹。下焉者根本是中情局受薪幹員，打著文化的幌子，替中情局幹見不得陽光的勾當。就是中焉者，也都是美國沙文主義的代言人，是拿著攝影機的史瓦茲柯夫（Norman Schwarzkopf，1991年美國「沙漠風暴」入侵伊拉克的指揮官，編者）！美國大學新聞學教授們一天到晚談什麼新聞道德、新聞倫理，真是偽善之至！金玉其外，敗絮其中，埃及木乃伊！

我反對任何中國人接受美國記者訪問，像江澤民受訪巴巴拉瓦頭絲。因為，這好像說中國要向美國解釋什麼，說明什麼，好像說「你不懂我的心」！面對美國，中國必須認清：它是中國頭號敵人，是長期鬥爭的頭號對象，終必至於一戰！我說這話不是危言聳聽，也不是瘋狂仇美；而是基於一個常識認知：一山不容二虎，一天不容二日！中國要出頭，要變成紅太陽；美國已經是白太陽，而自以為如日中天；那麼，老太陽必然不許新太陽登天，新太陽必然不讓老太陽天庭獨霸。這樣，兩日還會不碰撞，還會不大戰一場?!

且看美國近來講「世界新秩序」，中國就高唱「和平共處五原則」！這就是一個小小的先兆。中美相鬥根本不牽涉什麼意識型態、生活方式、價值觀念－－這些只是鬥爭的工具，甚至只是幌子－－基本上是一山不容二虎之鬥。就是中國全盤西化，中美還是要鬥；民主的中國或極權的中國，反正總是美國之敵，假使中國不肯屈服於美國。鳥瞰今後之世界，蘇聯給戈巴契夫那呆頭鵝燒成了鍋巴，焦了，完了－－即使沒完，也是二流國了。日本想出頭卻是沒有那副肩膀，西歐聯盟只是群小湊合的童軍團。只有中國，備具了單一性、理想性、意志力－－「敢與『洋神』試比高」！

中美若今日開打，美國當然會打敗中國；中國垮掉十之七、八，美國也將垮掉十之四、五。由於中國還是農村為本，剩下的廣大農村地區將如火燒草原，隔年又綠。美國是以城市為本，大都市毀掉大半，剩下的農村只是農場而已，無人煙，更無文化，無再生之契機。因此，美國可表面得勝，而後步上衰亡之路。至於一、二十年後開打，或三、四十年後開打，則中國的城市與農村同樣壯大，美國取勝之機率必然愈來愈小。就歷史軌跡看，這場大決鬥愈延後，則中國之勝算亦愈大。

美國文化缺乏英國文化中之「老奸巨滑」，打腫臉充胖子，老婦人以胭脂留住青春，能維持一下就拚命維持一下，能守住一點就使勁守住一點；英帝國擅長打撤退戰，打「日落戰」，故今日英國旗倒到夕陽下頭去了，就是「夕陽旗」還是拚命撐著這「夕陽旗」。美國不一樣，它原是個血性少年，今成血性中年，它不知道如何渡其血氣將衰的老年，很可能早夭，活不到老。美國只能勝，不能敗；它承擔不起失敗的重壓；一敗，就坍塌下去，整個垮。且看近來美國人為波灣戰爭之大肆慶祝，其實這完全是一場「大人與孩童」之戰，巨人葛萊亞與小大衛之戰，巨人贏了，贏得太輕鬆，沒有一點豪氣壯志，沒有一點英雄氣概可言！可是，美國人在韓戰越戰潰敗後（二次大戰之後，美國就沒有打過真正的勝仗），如此受不起失敗的羞辱，如此渴求戰勝的甜頭，乃至於這麼一場「狼羊之鬥」，鬥贏了，也心喜若狂得像二次大戰時擊敗了強敵德國或日本。50年前的美國人之壯烈英勇，與50年後美國人今日之自戀自溺自瀆，這就度量出美國人民族精神墮落之深！假使伊拉克是個強敵，強得如瘦小的越南人；假使美國不躲在高科技的盾牌後面，敢於以血肉之軀，以滿腔義憤，敢於死他三、五萬人，敢於馬革裹屍，這種悲劇情懷才值得高唱凱歌，熱烈慶祝，這才是美國民族精神之光－－就算是帝國主義之光，還是美國之光。可是，是這麼一場巨人孩童之戰，人的精神在其中難佔千分之一，英雄氣概無立椎之地，悲劇情操無一分毫，而千百萬美國人卻為之狂歡，為之歇斯底里亞，美國人之內心也是得了「愛滋病」了。

也得了這種精神「愛滋病」的一個什麼美國記者叫柯達德的（美國廣播公司）近來訪問了何新，所提問題，說是問題，不如說是挑逗、挑釁！何新大概是拘於身份，沒有恣意還擊；我這裡想為他「補強」，替他代打，出口鳥氣。柯達德的問題，我總結之為四：其一，柯某一再想探知何新跟李鵬有沒有私人關係；其二，柯某想入非非，想像台灣對大陸發動武裝攻擊；其三，美國打贏了海灣戰爭，柯某得意忘形，問何新，「你們中國怕不怕？」其四，所謂三個世界的問題。

關於第一個問題，何新其實不必跟他敷衍，一句話罵回去：「干你屁事！」柯某一再問何新有沒有去過李鵬家？這種問題多麼幼稚，又多麼下流！老實說，就算何新是李鵬的「打手」，兩人「密謀」，也不定要在私人住宅！這是他的幼稚面；他的邪惡面則顯然想藉此影射，若是何新出入李鵬家，則何新可算是李鵬的「家臣」，那麼「御用打手」之說更不用說了。

其實，我看何新與李鵬之間，從何新的文章上看，不過是志同道合罷了。為什麼志同道合，就被說成是「御用打手」，那麼美國的記者群全是布希的御用打手，才這麼萬嘴一舌地維護布希的中東政策！後來，何新給李鵬做的說詞，說得中肯切實。的確，我也以為六四期間若無李鵬的斷然措施，中國可能垮了半邊天。一般人總以為小孩子天真無邪，其實小孩子有時十分可惡；一般人總是同情學生，也認為他們天真無邪。

學生邪不邪固然待考，然而就是無邪小鳥，一隻兩隻固然可愛，百隻千隻就構成威脅，萬隻億隻就是「鳥禍」了。量變到質變嘛！六四前後，我一直主張：「支持李鵬，壓制學運」。只是在台孤掌難鳴，不敢鳴。大家冷靜想一想，李鵬做錯了什麼？大家只管閉著眼睛瞎罵，全受西方媒體（加上台灣的跟屁蟲媒體）誤導！固然，破幾個頭，死幾個人，令人惋惜；但是，一切要以國家為重。國家若是亂了，完了，那破的頭死的人就不是可以讓記者去點數的了；整個國家民族的命脈，就不會像這樣一兩年康復過來了。世上的人常以「養寵物」的心情來看國家之治理，真是軟心軟骨之見！小仁小慈常會造成大悲大慘！修身齊家與治國平天下之間有範疇性的鴻溝。這是一般「君子小人」攤不破的道理。

這個私人問題問不出名堂，柯某居然異想天開，拋出一個假設，假設台灣攻打大陸！假設他有一點點知識，甚至假設他看看台灣的報紙（他會讀中文嗎？大概不會，美國人多是「外語盲」），他就不會提出這麼個莫須有的純假設。台灣無力也無意攻打大陸，四十年來如此，如今更由政府首長們公開宣佈了。那麼柯某還是提出這麼個「衰」問題，他不是太蠢，就是存心像黃昏蚋般擾人。何新當時應該反問：「怎麼？是你們美國想唆使台灣對大陸動武？是不是中情局又想來導演另一出『豬灣之役』！你們美國連個卡斯楚都對付不了，還想來碰歷經兩萬五千里長征統馭12億人口的老毛，老鄧，老江，老李，老楊?!」

雖然，台灣打大陸，是個笑話。但是，提出這個「笑話」，他的心理值得推究。雖然，這位美帝記者，還是把台灣看成美國的一隻爪牙；美國若有意叫這隻爪牙火中取栗，美國以為這爪牙定會伸出手。我個人在台灣活了四十年，我懷疑台灣會這麼馴，這麼呆！美國對台灣能這麼隨心所欲，如玩布袋戲?!台灣回歸大陸，也許有人猶豫；但是，叫台灣人拿起槍打大陸人，我敢說沒有一個人會扣扳機。美國人只知道台灣人有「台灣心」，卻不瞭解台灣人也有「中國情」。一年一百萬台胞上大陸，難道只是去買雲南白藥?!美國人文化根底薄，缺乏「歷史長河」意識與情感。他們又缺乏imagination，無法想像「中國情＋台灣心」，有的只是fantasy －－像他們的女神瑪丹娜那樣－－幻想著自己情慾之所鍾，封閉在「白沙主義」的框框裡。

就我看來，柯某根本不是存心作專業訪問，他是來向何新－－大概想透過何新向中共當局－－宣揚美國「國威」。否則，他何必拿美國在海灣戰事的勝利一再向何新作威脅？「你們怕不怕？」他的口頭禪。這問得多幼稚又多流氓氣！好像說，「我們打敗了伊拉克，下一個就輪到中國。」何新的回答很穩，也很含蓄，不失立場，但也不夠尖銳。要是我，我就會說：「怎麼，沒有死在中東沙漠的美國人想到中國來送死?!中國的大地可不能讓美國屍體污染！」我敢說，美國若想打中國，只會兩敗俱傷，美國決不能勝利歸去。因為，中國這個敵人，既不是伊拉克，也不是七、八十年前的中國。中國若跟美國開打，那中國將以「螞蟻雄兵」的方式，把美國兩億人口一個個啃光！

說美國人在海灣打勝仗，中國人就「怕」了，那麼，美國人在越南丟下八萬具屍體夾著尾巴回去了，那中國應當「不怕」才是吧。吃過中國解放軍大苦頭的韓戰美國人，又敢說中國人怕美國人？老美，先打贏北韓，再打敗越南，然後才有資格跟中國決賽！連馬前卒，你老美都吃不下，作什麼夢想來攻老將?!

我是一個布衣，可以說些情緒話，直率話。何新卻像楊尚昆一樣，不能不考慮萬一之事。萬一美國找上中國一戰，於是楊（見近日報紙）以及何都說，中國的地理迥異於伊拉克，有高山大河深谷，有遼闊的幅員，不會讓美國像在小小的伊拉克（人口尚不及台灣）沙漠平野上，一逞高科技之快。的確，萬一開戰，這是中國的利多條件。此外，近12億的中國人口，會像細菌一樣，一聲令下，全消失於中國的大氣大地之中；一聲令下，又會像細菌一樣，蜂湧而出，鑽入每一個美國人的毛細孔裡！以越南人為鑒，只要不怕死，國家是亡不了的！那像伊拉克的降兵，居然吻聯軍的手－－若為中國人或越南人，必然趁吻手之便咬掉他扣扳機的食指－－這是海珊「明恥教戰」不足之故。所以，我非常贊成江澤民要求全國實施愛國教育的作法，從中國近代史，從中國國情的正確認知，武裝起每一個中國心靈。這樣，則無論這個心靈手握的是一把梭標，是一把AK-47，是一個洲際導彈，是一個核潛艇水底發射的核彈，它的威力必使物質力量千百回倍增。中國不能偏信精神力量；但若無精神力量，則什麼武器亦傷不了敵人一根毫毛。

海灣戰爭不教人「怕」，而是教人更警覺些。警覺之一，正如馬來西亞的瑪哈地所說，美國為求補強其漸趨衰微的經濟，可能繼續從事軍事冒險。所以，中國為自己亦為世界，必須日益強大，壓抑美國的這類圖謀。警覺之二，高科技果然是致勝的法寶之一；只憑意志力不行，只憑高科技也不行，兩者必須唇齒相依。（實際上，美國人這次的鬥志可能比越戰還差，若是伊拉克稍微爭氣一點，美國是可能潰敗的。陰差陽錯，伊拉克的鬥志不比美國高，而科技則差得太遠，乃讓美國大兵可以說雙手發抖地扣下扳機，糊里糊塗地打了個勝仗！）所以，中國有她的發展計劃，急起直追，如江澤民所言，要盡快搞出幾個「殺手鐧」來對付可能的敵人。以中國四十年來「閉門造車」也能有大成就看，以中國人的科技水平看，特別是以中國人最擅數學看（數學為一切科技之母）－－相對的，美國人多是數學白癡（美國的科學與技術開展，大半依賴移民，如威大酵素研究所，當年我在威大讀書時，除了主任為美國人，研究人員全為外國人）。於是，在科技這條路上競爭下去，中國人一定會贏得最後勝利。所以，不要問中國人怕不怕，只要問中國人有沒有警覺？警覺後有什麼反應？拿什麼能耐作反應？這些能耐會造就什麼成果？

這位美國記者好像代表美國軍方，拿著幾樣嚇唬了伊拉克幼童的玩意兒，就想來唬中國人，他若不是眼瞎了，就是智慧不全。他簡直像台灣小流氓，搞到一把紅心或黑心手槍，憑它那「愛國者」導彈以為就可以稱霸天下，真是幼稚得近乎癡呆。然而，這種幼稚病不是這個記者所獨有，在華盛頓，在紐約，數百萬的美國人狂歡慶祝史瓦茲柯夫屠夫打的勝仗（據說屠殺了15萬伊拉克人。布希宣佈停戰後二日，史屠夫又下令開火，毀掉撤退中毫無還手能力的一個伊拉克裝甲師；美國大兵駕直升機一邊發射眼鏡蛇飛彈，一邊大笑大叫：「送你去見阿拉！」此一冷血大屠殺新聞被揭露之次日，史瓦茲柯夫在國會演說，受到全體國會議員13次起立鼓掌！美國國會議員的心，黑過黑手黨。）美國人之渴望勝利之歇斯底里亞的程度，令人想起十餘年前台灣首度贏得世界少棒冠軍之舉國狂歡！－－但是那畢竟只是小孩子的玩意兒。只是，我們太久，甚至從來，未曾親炙過「世界冠軍」，我們乃自欺地陶醉一下！

最後，美國記者提出何新的「三個世界說」相詢。其實，依我看來，沒有什麼三個世界，只有兩個世界。遲早這個地球上，只有白人以美國為首的一個世界，有色人種以中國為首的一個世界，或者僵持不下，或者打個死活難分，或共存相對峙。以我的看法，有色人種後來居上，必將把已經佔領世界舞台數百年的白人趕了下去，甚至毀掉！世界舞台輪流稱霸是自然律：白人霸權必將有時而盡，有色霸權必將代起。

何新有一句話令我困惑，他說，「我們這個民族天不能死，地不能埋。」我以前沒見過這種說法。假使他說的是「中華民族是老天爺要他死他也死不了，大地想埋他也埋不了他」，那麼我就充份地認同讚賞了。中華民族五千年12億人，這可不是開玩笑的兩個數據。湯恩比說，一個民族的綿延活力在於它遇壓後的反應能力。中華民族這回歷經兩百年大壓，而這回的反應力之強是空前的，反應力產生的成就也是空前的。我以一個學文學者的眼光看，今天中國之成就是把浪漫主義的大動力納入到古典主義的謹嚴形式中的結果－－這就是說，民族解放出來的大動力納入到社會主義謹嚴的型式中－－謹嚴的形式中充塞了驕縱的內涵，因此，有規矩方圓又有大生命力。我覺得毛澤東就是這麼個兩相結合的化身。天下的大塊文章必須是最謹嚴的形式與最洶湧的內容之結合；則中國這篇普天下之大塊文章，還必須中國人既謹嚴又放縱地去繼續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