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新混亂的形成

貝特‧詹金斯原著
福蜀濤 譯


編按:在美國揚言於「世界新秩序」之際,歐洲的看法卻是比較的悲觀,在舊秩序結束新秩序尚未建立之際,世界正處於新的混亂之中,蘇聯的垮台並不表示國際霸權主義的結束,除了美國獨霸外,新的歐洲霸權又將出現,作者擔心統一後的德國將為新的歐洲霸主。小標題為本刊編者所加。

新的世界混亂

在Pio Manzu研究所的年會上,我們討論那時髦又有些含混的新世界秩序概念,大家都接受舊秩序蕩然無存的事實,戰後的秩序是冷戰秩序,兩造在全球的大對抗中,儘管帶來緊張和危險,但也分攤抑制地區性衝突的責任,不致讓它一發不可收拾。核戰太恐怖,反成了節制兩造的強大力量。

今天西方國家開始檢討她們的勝利果實。如義大利外交部長米開里斯(Gianni de Michelis)在會中所說,勝利來得完全出乎我們意料,被征服者的實力和士氣都瓦解了。結果勝利者必須承擔她們無力承擔的責任,不僅要對東歐共產帝國中破產的希望與幻滅的社會,同時要對南方貧困的經濟體負起責任,這些經濟體近來已成了全球衝突的尖兵。他認為擺在眼前的抉擇是:整合到一個新的世界秩序中來,還是解體到一個新的世界混亂中去﹖

季辛吉提到美國和歐洲對這樣一個深刻變化局面的不同看法。他說,美國多少認為歷史是朝最終目標直線發展的,在他們心目中這個目標是民主、自由經濟和集體安全的勝利。歐洲受他們過去的長遠經歷影響,比較把歷史看成不斷的進程,沒有止息。不過說到底,只有兩種組織世界的方式:霸權與以合作為基礎的平衡。

他認為第二種方式是種賞與罰的體制,從未真正解決過什麼問題。對冷戰中被迫扮演霸權角色的美國而言,這是一個新的混亂局面,不過骨子裡美國只想高高在上,在道德上做他國的仲裁。

超強一極的世界

這種想法彰顯了英國外相霍德上周在國會發言中的觀察。他說,美國不願再作世界警察:她希望地區性政權負起解決地區性衝突的責任。南斯拉夫危機就是這樣一層意義,它要求歐洲共同體負起責任,只有各會員國在政治上的密切合作才能擔負起這項責任。

這為新世界秩序概念帶來不同意義。新世界秩序是美國總統布希在波斯灣衝突中的用語。是冷戰時代聲調,多少有霸權意味,在多邊參與,在聯合國授權的掩護下,在那次衝突中美國仍扮演警察角色,佈署了相當強大的兵力。事後有一陣子,大家都認為兩個超強的兩極世界已由一個超強的一極世界取代。

今天在蘇聯徹底垮台的夢魘中,我們看到這不過是一個怪胎。對海珊的戰爭不過讓我們從側面體驗到垮台的結果,起先是蘇聯的東歐帝國的垮台,然後是這個沙皇帝國本身。

如果霍德沒說錯,如果真有新世界秩序,南斯拉夫的經驗提供一種不同的新世界秩序模式,其中出現的不是新的區域性霸權就是政權區域性平衡。在美洲,美國為主導;在太平洋,日本;歐洲,統一後的德國。權力的性質變了,由經濟上的成就而非地域上的影響力來衡量,同時要在一個各國得以互動的世界裡展現其成就。如美國政治學家羅森克蘭斯(Richard Rosencrance)所說:「軍事--政治國家」讓位給「貿易國家」。

希特勒崛起前的角色

由於俄羅斯共和國局勢不穩定,歐洲未來景況一時還看不明朗。在葉爾辛領導下,俄羅斯共和國可能再度成為一個霸權角色,不像列寧那樣向全球擴張,只回復到以前她在歐洲政局所扮演的角色--在權力平衡中一個潛在的擾亂因素。如果不是這樣,則東方來的威脅得以徹底消除,那就會像季辛吉在這兒所說的,合作的可能性無窮無盡。

對歐洲而言,問題夠它頭大了,新秩序以合作還是以德國霸權為基礎?這是一個向東延伸的經濟而非軍事霸權,不再以布魯塞爾、大西洋組織為中心,改以中歐為中心,在新的互賴關係中,在全球經濟架構中,不過讓德國回復到她1914年以前所扮演的角色,甚至回復到她在1918年到1932年希特勒崛起前所扮演的角色。與共產帝國廢墟中展現在南斯拉夫境內的混亂相比,歐洲有一定的秩序當然要好得多。

另一個抉擇是以平衡和合作為基礎的體系。它可能是解體帝國中各民族國家與那些亟求整合的民族國家間的聚合。在一定程度上,歐洲共同體或許成了一個過時的模式,但它提供了在歐洲進行合作的基礎。相形之下,那些歡呼蘇聯垮台為單一主權國帶來新生命的人,可能正把歐洲推向一個正是他們要避免的霸權意味十足的秩序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