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東和平展望（二）

世人都知道，美國的戰略分析家也知道，也寫文章談論過：一個國家被逼到牆角，自然會發展自己的大規模殺傷武器反制。美國情報單位與戰略分析師顯然都瞭解這一層。他們也很清楚，目前正在進行的計畫對人類生存造成更大的威脅。如發展「全國飛彈防禦體系」(NMD)，幾乎在每個國家看來，這都是第一擊的武器。確實如此。因此潛在的敵人自然會發展這樣那樣的武器反制，而被美國情報單位和戰略專家視為當然，這裡問題來了，為什麼我們要堅持這樣一種政策，它不僅有毀滅別人，也有毀滅我們自己的危險？

回到中東問題上來，它是造成毀滅的一個主要因素，雖非唯一，至少是頭等重要的因素。

值得一提的是在一九九○與九一年海灣戰爭爆發前夕，這類問題由伊拉克提出了。海灣戰爭開戰前數日，伊拉克再度提議－－顯然已提了好幾次，願意從科威特撤軍，不過要在區域戰略問題得到解決的前提下撤軍，其中包括禁用大規模殺傷性武器的問題。這樣的立場，國務院的中東問題專家認為是「認真的」，是「可以商討的」。另一方面，美國發動攻擊前數日做的最後一次民調也顯示，大約三分之二的美國人持同樣看法。

我們不知道伊拉克這些建議是否真的像美國國務院官員所說，是「認真的」是「可以商討的」，原因是美國當下就拒絕了，而媒體幾乎是全面封殺這個消息，只零零星星的看到一些報導，歷史記載也抹得一乾二淨。我們當然無從得知。問題依然存在──誠如巴特勒將軍所說：即使沒有列入政策，沒有公開討論，問題還是存在。又一件我們可以拿主意的事，沒有誰禁止我們談這些問題。

現在談第二個題目──土耳其和庫德族的問題。在土耳其成為現代國家的歷史中，庫德族一直受到殘酷壓迫。到一九八四年形勢變了，土耳其當局對東南部的庫德族人發動大規模戰爭，這場戰爭到今天還未停止。

從美國對土耳其的軍援──美國政策最明顯的指標－－來看，土耳其當然是美國一個戰略夥伴，因此常常得到不少軍援。但軍援在一九八四年剿滅庫德族時激增。顯然這與冷戰無關，而是為了圍剿庫德族人。軍援源源不絕，九○年代隨著暴行加劇而達空前的紀錄。破紀錄的是一九九七年，當年美國對土耳其的軍援高過一九五○至一九八三年還有所謂冷戰問題時的總和。結果令人震驚，成千上萬的人被殺，兩到三百萬人成了難民，在大規模的種族清洗中，三千五百個村莊被毀，約為北約轟炸科索沃時的七倍，而在土耳其，除了開著克林頓政府提供的飛機的土耳其空軍，沒有誰會去進行這類轟炸，克林頓政府分明知道這些飛機的用途。

土耳其百分之八十的武器由美國提供，都是重型武器。就因為我們能夠阻止而未阻止，克林頓政府才得以提供轟炸機、坦克、汽油彈等武器，用以犯下九○年代最殘酷的罪行，至今不絕。不時在土耳其東南部，在越過邊境的伊拉克北部也有攻擊當地庫德族人的行動。大屠殺式的攻擊，有的正是在美國為保護庫德族人而設的「禁航區」內進行。在伊拉克東北部的行動，性質上與以色列佔領黎巴嫩南方二十二年的行動一樣，當時以色列違反聯合國安全理事會的決議，佔領黎巴嫩南部，但得到美國的同意，有美國同意就行了。在那段時期，他們殺了多少人，沒有人清楚，因為沒人會去計算犧牲在美國與其盟友之手的人，但從黎巴嫩方面的數據看，那些年被殺的大約在四萬五千人左右。不管怎麼說，都不是一小撮。在伊拉克北部的軍事行動不是同一回事嗎，只是黎巴嫩變成了「禁航區」。

這裡不再細述了，看看美國國內是怎麼反應的吧。簡單得很，沉默。我鼓勵各位去調查看看。偶爾有異議人士會提出。一旦被問到又迴避不了的時候，我們的制式反應：以人權捍衛者自居，對當局所謂「我們未盡責保護庫德族人」表示遺憾。事實上，「我們未盡責保護庫德族人」與俄國人說「未盡責保護車臣人」有什麼兩樣。

或者有人說華府不知情。說是克林頓運送大量武器到土耳其，使土耳其成了當年美國最大的軍援國（我待會兒會證明）時，他的顧問完全不知道這些武器的用途。當土耳其百分之八十的武器由美國供應，並隨著戰爭的加劇而增加供應時，美國難道就從未想過這些武器會用在當時正在進行的戰爭上，難道武器的流入與戰爭的進行不是息息相關的。老於世故的論者指出，不以為然的人提出這個問題和不同思考方向，是缺乏那麼一點「體貼」。

不時也有人辯稱美國無從發掘真相，畢竟那是個遙遠的地區，誰會曉得土耳其東南部發生麼事？說也湊巧，那個地區隨處都是美國空軍基地，基地中有配備核武的美國軍機，受到極為嚴密的監控。但我們怎麼會知道那邊究竟發生什麼事？當然，一直在描述當地詳情的人權或其他研究報告，看來也沒人讀。這就是我們的反應。

我曾提及土耳其是那段期間全球接受美國軍援最多的國家，這樣講不完全準確，另有領先的國家，以色列和埃及，他們一直領先。領先儘管領先，戡亂時期的土耳其仍然佔到第一。有陣子，薩爾瓦多因屠殺人民之需而竄至第一位，但屠殺結束後，土耳其取而代之，奪回龍頭地位。

一直到一九九九年土耳其的龍頭地位才被哥倫比亞取代。過去十年間，哥倫比亞有南半球最壞的人權紀錄，卻得到美國大量的軍援和訓練，幾乎佔了美國對外軍援的一半。這未免太過巧合了。為什麼哥倫比亞會在一九九九年取代土耳其？一九九九年土耳其已成功鎮壓內部的反抗，而哥倫比亞尚未竟其功，這是我們不會留意的。湊巧就在那一年，大量的武器流入哥倫比亞，使它得取土耳其而代之，其中當然沒有將那兩個常年受惠者－－以色列和埃及－－列入。

從各位都曉得的情況看，這些作法更顯得刺眼：過去兩三年來，我們一直沉醉於自吹自擂（就我所知，這是空前的），說什麼自己有多了不起，就因為了不起才願意破例追求「原則和品德」，以捍衛人權自居，尤其是捍衛那些遭到嚴重侵犯的人權。套用克林頓總統的話：我們不能容忍毗鄰北約的地方發生違反人權的事，我們必須捨身對付。顯然我們不能容忍毗鄰北約的地方發生違反人權的事，不過在北約內部（WITHINNATO)，我們非但可以容忍，甚至還鼓勵並跟著別人一起侵犯人權。以上是我要講的第二個問題。

現在看第三個以色列和巴勒斯坦的問題。就從今天談起。我會稍稍回顧其背景，但先看看今天的情況。看看目前的戰鬥，即所謂的巴人「反佔領抗暴運動」（AL-AQSAIntifda），再仔細看看美國的反應。這才是我最關心的，也是我們最該關心的。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