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可滅,而史不可滅

講於「《台灣通史》影像系列紀錄片座談會」

王曉波


本土主義(nativism)或本土運動(nativistic movement)的概念,根據近代西方社會科學的研究,當可追溯到人類學家摩根(Lewis Henry Morgan)研究北美印地安人所著《伊洛魁人的族盟》(League of The Iroquois, 1851)一書。這是一個宗教運動,在白人和基督教入侵下,印地安人以「鬼舞」(Gost Dance)來強調自己的文化,和白人文化相對抗。後來,普遍使用後,則指殖民地人民反抗殖民統治和堅持自身文化復興的文化運動。最典型為人所知者為印度的聖雄甘地。

在台灣淪為日本殖民地後,前期為武裝抗日運動,犧牲無數,抗戰時期,在重慶的「台灣革命大同盟」曾估計達六十五萬人之多,中期則有文化反抗運動,正是「本土主義」或「本土運動」之義,主要人物有林獻堂、連橫等人。灌園先生終生不著和服,不說日語;雅堂先生則勤於著述,以保持自己的民族文化,而有《台灣通史》、《台灣語典》之著。

此外,台灣「本土運動」有一九二一年創立的「台灣文化協會」和創辦《台灣民報》,明言要搶救「漢文的種子」,及提升台灣文化。「台灣文化協會」的創立者,蔣渭水、翁俊明、賴和、杜聰明等皆孫中山「同盟會」和「中華革命黨」之秘密黨員,而推舉林獻堂為總理。故「台灣文化協會」、《台灣民報》等「本土運動」皆為中國國民黨前身之秘密黨員所領導者。

孫中山為甲午戰敗而毅然走向革命,成立興中會,「恢復中華」,即意含台灣。一八九七年,即派陳少白來台,成立台灣興中會,有楊心如等人;後又有羅福星潛返台灣,成立台灣同盟會革命黨,事機不密,而於一九一四年犧牲成仁;一九一○年,又有翁俊明在台秘密成立台灣同盟會,秘密吸收同志,後同盟會沿革為中華革命黨。

中華革命黨同志蔣渭水等不但推動成立「本土運動」文化的「台灣文化協會」,並於一九二七年成立日據下台灣第一個本土政黨「台灣民眾黨」,民眾黨黨旗即仿中華民國國旗而為「三星青天滿地紅」,以「三星」代「白日」。「三星」者,乃「旗飄主義像三星」,三民主義也。一九四六年,林獻堂率「台灣光復致敬團」前往南京和西安晉見蔣委員會長和謁黃陵,發表談話謂:「應知台胞在過去五十年中不斷向日本帝國主義鬥爭,壯烈犧牲,前仆後繼,所為何來?簡言之,為民族主義也。」

「為民族主義也」,這就是台胞抗日五十年的意義之所在,也是紀念台灣光復所不可或缺的。

近十數年來,「本土化」之聲甚囂塵上,然不見林獻堂、蔣渭水、連雅堂諸先生,無稽的以國民黨為「外來政權」,卻以「人類之惡」的殖民主義為「最有良心的統治」,以「皇民化」為「本土化」,欺騙國民黨,欺騙台灣人民。

十月十二日,李登輝在基隆參加「李友會」成立,自承以國民黨主席身份欺騙國民黨,國民黨「傻啦」,所以,被他騙得轉移政權。國民黨為什麼會「傻啦」被騙成這個樣子,有道是「亡人之國先亡其史」,國民黨無知於台灣的歷史,也無知於自己的黨史,所以才被李登輝騙了。

雅堂先生在異族統治下發憤著述為史,其在自序中有言:

「夫史者,民族之精神,而人群之龜鑒也,代之興衰,俗之文野,政之得失,物之盈虛,均於是乎在。故凡文明之國,未有不重其史者也。古人有言:國可滅,而史不可滅。」

我為台灣史,尤其是台胞抗日史,奔走呼號三十年,並邀集同好組織過「台灣史研究會」,憤發為文上百萬言,實受雅堂先生啟發良多。所以,我在《台灣史研究的自我告白》一文曾言:

「台灣史研究始於連橫之《台灣通史》,其在自序中言:『古人有言:國可滅,而史不可滅。是以郢書燕說,猶存其名,晉乘楚杌,語多可采。然則台灣無史,豈非台人之痛歟?』雅堂先生懷亡國之痛而著史之情躍然紙上。在今天各種分離主義雜陳肆虐之際,而寫作台灣史,又豈能無雅堂先生當年之痛乎?尤其我這樣的一個第二代『外省郎』,其處境之艱難猶甚於雅堂先生了。」

國民黨被李登輝騙垮了,那是「傻由自取」,怨不得人,但若台灣再被李登輝騙垮了,那就涉及二千三百萬台灣人民的安全與福祉了。

「亡羊補牢,為時未晚」,連震東文教基金會將發行「《台灣通史》影像系列紀錄片」,以教育民眾,並在光復節舉行發表座談會,聞之喜甚。連震東者,連雅堂之子,連永平(戰)之父也。《台灣通史》影像紀錄片的發行正是上承雅堂先生之遺志。永平先生身為雅堂先生長孫,又為現任國民黨主席,更當努力於台灣史及國民黨黨史,不要再被李登輝騙了。

二○○二年十月二十五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