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火會自焚：論「公投立法」

台灣的所謂民主化也已經歷了許多年，但可悲的是台灣人民並沒有因此而得到生活的改善，反而是每況愈下。其主要原因是，隨著政治的解放之後，爭權成為所有政治人物追求財富最有效、最快速的途徑；而權力的來源卻來自缺乏理性基礎的選舉程序。西方民主體制對政治的解放本來是透過選舉程序，讓政策的形成是透過多元的競爭機制，並讓人民對其選擇得到自由意志的解放；然而在台灣，卻變成了政治情緒（包括反富情緒、反商情緒、反異類群體及偏執情緒）的解放。終結果，縱使有相類似的體制，卻沒有相近的功能，離民主亦遠矣！最明顯的現象就是朝野皆無政可施，只是把所有精力都擺在如何操弄選舉的情緒，對政治人物個人而言，固是藉以弄權取利；對人民而言，小則福祉喪盡、困境連連，大則連生命財產的安全都受到威脅。此乃古人之警言，玩火自焚也！

「公投立法」就是很明顯的議題。儘管阿扁信誓旦旦地提出「公投立法」以搭配「一邊一國論」，其實阿扁心知肚明他自己在幹什麼：這些都只能說說而已，那能當真作為政策。但是，為了爭取台獨選票，又不能不像真的一樣，反正泛藍總會動員社會公開反對和杯葛。屆時，阿扁的態度再往中間轉移，不僅會博得台獨選票的同情，而且也可以得到「維持現況」選票的理解和肯定，更符合了他的「新中間路線」的主張和運作。這樣的戰略方針，也必需有戰術的著力點，才有可能運行順暢；剛好台聯黨的激進路線成了他的戰術踏板，搭配泛藍的危機心境及拙於選技，形成了矛盾統一的最有利形勢。謀定思動，總統府秘書長陳師孟就於10月2日前往立法院拜會台聯黨團總召蘇盈貴，傳達民進黨將「不再阻攔」公民投票法草案付委。台聯也已把公投法草案列為本會期優先法案，且不排除「政治性議題」；在此同時，國親二黨也都表態，不會支持。表面上看起來，整個形勢對阿扁來說，似乎是一片大好；但如果再進一步思考，你將會發現，這可能正在玩火自焚喔！

針對這個議題，我們應該從二個層面來探討：國內政治決策及國際效應。從國內政治決策的角度來看，根據台聯黨的意識型態及政治利益，既然有陳師孟的訊息背書，不管阿扁是真情還是假意，台聯都必須把它當真，才能迎合其選民的期望，否則早晚會步入新黨的後塵：既然有民進黨的主動表態，台聯就必須不計成敗，積極推動「公投立法」，因為這個行動已不只是關係台聯黨的發展而已，而是攸關台聯黨的生存問題，可以說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但是，另一方面的假設是泛藍將會極力杯葛該法案，這樣一來，民進黨就能夠成功地發揮平衡者（balancer）的功能，掌握最大的決策空間，左右拉攏選票，極大化其政治利益。問題是，政治是沒有「絕對」的，或許國民黨或親民黨，突然認清政治的現實，不再死守「吃力不討好」又常被扣帽子的「政治神主牌」，開始也往「更新的中間路線」轉進。於是也可能表態，在「無能力反對」的情勢下，在野黨只好默默承受泛綠強行推動的「公投立法」，而所有預見的惡果必須由執政黨負責。這樣一來，民進黨的處境將會一下子由「左右逢源」轉變成了「左右為難」。這個時候，如果阿扁再反悔、出爾反爾，顯然就不只是誠信的問題而已，而是關係到台獨選票的走向，更關係到2004年總統大選的成敗。但是，如果玩真的，又很有可能把台灣玩完了，這樣一來，難道不就是玩火自焚嗎？要瞭解其中的關鍵，就不能不從國際效應的角度來探討了。

無可諱言地，台灣的安全有很大程度是依附於美國的護持；而美國的對外政策基本上仍是以其國家利益作為其主要的考量。根據美國東亞政策的戰略思維，維持兩岸的現況最能符合美國在東亞地區的國家利益；任何試圖改變現況的作為，包括統一或獨立，都將被認定為侵害美國的國家利益，尤其在中共逐漸竄起為地區性霸權的時刻，更屬敏感。因此，美國對兩岸的政策態度非常明確，即「台灣不獨，中共不武」。然而，台灣的「公投立法」剛好就是打破現況的具體性、明確性的公開程序，一旦推動，現況必無法維持，必然呈現一翻二瞪眼的攤牌形勢；美國想要透過模糊式、曖昧性的戰術來維持現況，必將不可得，完全違反美國的國家利益。所以，美國可以忍受並吸收「兩國論」及「一邊一國論」所產生的衝擊，就是不能冒「台灣公投立法」的風險。一來，一旦完成公投立法，不管如何排除，公投（不同於復決）的本質就會逐漸浮現，那就是統獨爭議終究會步上攤牌的境地（就算有心者故意在周邊繞，也會很容易被激化，不自覺地進入爭議的核心）。針對統獨意識的意見表達，如果得出的結果是民意向台獨傾斜，那麼在美國自己所宣示的「台灣不獨，中共不武」政策方針下，面對中共的強硬回應，美國還有干預或介入的藉口或著力點嗎？就算美國基於其本身的利益非干預不可，至少也須在行政部門及國會先做冗長的政策辯論，方能做出具體的行動。關鍵是台灣至少要能挺得住這段時間的獨立作戰才行。

另一方面來看，假如公投出來的結果是向統一傾斜，屆時美國憑什麼干預中國的事務，更是情何以堪。而且，中共方面如果根據這個結果強力推動統一，也蠻符合美國所宣稱的「美國不反對（事實上也不能反對）以和平手段解決兩岸的主權爭議」，那麼公投難道不是和平的手段嗎？更何況，這種公投也難免要招來許多國際性的觀察團，這樣一來，美國那裡還有干預的立場呢？依現實情勢的發展來看，只要兩岸的經濟景象持續傾斜，公投支持統一的可能性就會越高，當年兩德統一的歷史經驗，就是一個活生生的前例。只要阿扁無法把台灣的經濟弄活，再加上公投的推波助瀾，阿扁可能就會變成實際的「中國統一聯盟主席」。在中共方面，最好的策略當然是「聽其言、觀其行」囉，以免打草驚蛇嘛！讓台灣內部在公投的程序上激化紛爭，然後再來個「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收拾殘局。不管怎麼說，中共都是立於有利的優勢地位，內心裡當然是樂觀其成，只是絕不能公開說出來罷了。試問美國何必要冒這種因愚蠢而導致的風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