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抗煞中的反中國情結論一國兩制

紀欣
(美國加州執業律師)


過去一個多月,隨著SARS疫情的升高,國內反中國的情結節節升高。政治人物及政論家在平面及電視媒體上,只要一談到SARS,不是大罵中國政府隱瞞疫情,就是罵中國泛政治化阻攔台灣進入世衛,更有人明嘲暗諷台商、探親者把病毒從大陸帶回台灣。世衛闖關失敗後,朝野同聲譴責大陸打壓,陸委會及政治學者更表示此次中共無理干預,已自毀誠信,以後將難取得台灣信任,兩岸在國際上的對抗將更激烈。作者以為這種一面倒的反中國情結,不但無助於化解問題,反倒突顯出國人對兩岸議題一向缺乏理性探討的本質。

首先,這些情緒性的叫罵顯然漠視兩岸關係的現實面。最新的統計數字顯示大陸已成為台灣經濟發展不可缺少的靠山:它不但是台灣最大的出口市場(遠超過台灣出口其他國家),台灣最大的順差來源(遠超過對美貿易順差),台商對外投資的首選地區(目前占台灣全部境外投資一半以上),也是台灣經濟發展最重要之支撐點(至少有百分之二的經濟增長率靠大陸)。而民間的交流亦從早期探親熱、訪問熱、通婚熱,延燒到求學熱、求職熱、購房熱及高科技熱。兩岸這樣緊密的經貿關係、民間交流,有其不得不然的現實基礎,因此即使一時受到SARS影響,一旦疫情解緩,恐仍將如江河入海般地繼續下去,並非政府或任何人可以阻擋得了的。政治人物不能認清現實,恐怕只會加深台灣人的精神錯亂,表裡不一。

其次,國人已逐漸認清造成台灣疫情擴大的原因,大概與是不是世衛會員關係不大,而政府利用世衛事件企圖轉移國人焦點,並想藉機進入國際舞台,則多半基於政治考量。既然如此,台灣有什麼資格批評大陸凡事政治化。其實以兩岸當權者互不信任的現況而言,本來凡事就很難不政治化。我們在批評對岸的同時,難道不見政府也是基於政治考量,堅持不開放可以節省台灣民眾兩萬年,新台幣四千億元的兩岸直航(以台灣近十多年到過大陸的人超過二千七百萬人次,每人每次六小時,新台幣一萬五千元計算)。再說,如果政府認為入會對緩解疫情會產生關鍵性的幫助,難道不能以天下蒼生為念,放下政治考量,同意在「一個中國」的原則下入會,享受所有會員的權利?這似乎不見得比明知不可能,仍浪費大量國家資源,以利遊說各會員國來得艱難?

再者,政治學者批評中國自毀誠信的同時,透露中國已在十六大將「一個中國」定義為「中國與台灣同屬一個中國」,江澤民並在十六大報告中提出,在「一個中國」的原則下,兩岸可以針對台灣加入以主權身份參加國際組織的議題,進行討論、交換意見,找出一個雙方可以接受的方式。台灣對此作了什麼回應?是否表達了願意進一步討論的善意?如果我方採取了一貫的不信任、不回應態度,又憑什麼以為已經與中國取得了共識?又怎麼能說中國出爾反爾?另外,陸委會身負促進兩岸關係的重責大任,卻一再表示兩岸不可能有所發展,究竟兩岸對峙並在國際上繼續對抗,對台灣民眾有什麼好處?

平心而論,今年以來的伊拉克戰爭及抗煞,逼得台灣民眾不得不思考台灣的定位。當世界各國均有數以百萬計的人在反戰時,只有台灣的反戰份子不斷地被批評別有用心,被抹黑為統派,被提醒反美不要忘了反中。SARS疫情失控後,CNN一個短短四分鐘的訪問,搞得全國上下又期待又緊張,最後仍不免擔心美國觀眾誤會台灣。陳水扁為了爭取美國支持台灣進世衛,竟以一國元首向美國華盛頓郵報讀者投書,這種令人啼笑皆非,亦打破世界紀錄的行為,竟被當作光榮事跡。政府明知僅有美國及極少數會員國支持,不要說進不了世衛(WHO),就連世衛的年會(WHA)也進不了,卻沾沾自喜地表示此次美國發言支持,即代表將來入會有望。這幾件小事其實正是台灣長期以來由上至下極度親美的寫照,也讓人不禁要問:如果台灣存在的價值在於美國的肯定,有什麼資格說自己是主權獨立的國家。

近年來的民調顯示,台灣支持獨立的民眾一直維持在百分之十幾,並不比支持統一的人多,而支持維持現狀的民眾始終超過六成。很多支持維持現狀的人或許認為現狀就是不統不獨,但如果深究,恐怕不只每個人對現狀的理解及期待不一,現狀的定義其實也已隨著台灣現實環境的變遷改變了。僅僅五年前,誰能想像綠色財團會大舉進入大陸,年輕人會想去大陸就職、就學?其次,在台灣領導人一下丟出「兩國論」,一下丟出「一邊一國」的情況下,誰能保證目前的現狀可以永遠維持下去?再者,台灣始終相信美國基於自身利益會保護台灣,因此執政者不但在態度上親美,即令經濟上已完全無法負荷,台灣還是得繼續當凱子,向美國購買天價般的軍備,因為據說美國願意出售較先進的武器,就象徵美台之間堅實的盟友關係。然而,這真的不會改變嗎?光看這三十年的台美關係,就知道世事多變化,台灣要靠美國保護是靠不住的。

台灣反對「一個中國」及「一國兩制」的理由大概不外乎怕被「矮化、邊緣化、地方化」,即令該憂慮確有必要,大概也是在位者「寧為雞首,不為牛後」的憂慮,對於一般民眾到底有多大意義,值得深究。台灣政治人物最愛說「台灣人要當家做主」,難道由所謂的台籍人士當台灣的總統,就是全民當家做主嗎?「兩千三百萬人的命運由自己決定」,台灣人到底有多少選擇?如果對於絕大多數民眾而言,現狀就是有個安定的生活,有就業的保障,台灣的領導人及政客憑什麼對於或許能保證台灣維持現狀的「一國兩制」,不加以瞭解及辯論,就大肆批評、頑強抵抗呢?政治人物及所謂的政論家透過主流媒體,日日夜夜散播各種反中國的言論,已無形在台灣製造了全面的綠色恐怖,讓有不同意見的人不是自我噤聲,就是有話沒處說。這樣的結果其實已剝奪了台灣民眾在為自己命運作抉擇時,對所有可能的選項先行瞭解的權利。

大陸提出的「一國兩制」保證台灣民眾生活一切不變,如果真如此,「一國兩制」不正是維持現狀的最佳保證。當然「總統」可能要改名,似乎有些委屈,但選上總統的人不都是號稱最愛台灣,最關心台灣人身家性命的人嗎?為了兩千三百萬台灣人,受些委屈有啥關係。至於一般老百姓,只要冷靜想想就知道「一國兩制」後,一切似乎都應該比現在好:國防經費大幅度降低,兩岸三地通行無阻,大陸真正成為我們的腹地,全世界各國都是邦交國,旅遊、做生意,皆有正式外交人員保護,好處不勝枚舉。或許我們對於「一國兩制」的具體內容還不夠清楚,或許我們應該主動提出符合自己需求的建議,或許我們應該多方討論「一國兩制」究竟該如何具體實現,但無論如何我們好像不能再沉默下去了。台灣同胞們,大家想想吧!◆